第100节
宋氏育有一子,名唤孙景。拂拂隐约想起好像在席间看到过,生得唇红齿白,颇为讨喜。 据说孙循宠爱宋氏,相比自己这位大儿子,倒是更为宠爱幼子孙景。 不过看刘夫人雍容大雅,宋氏谦卑恭顺,彼此之间其乐融融的模样,倒是不易觉察出其中的暗潮汹涌。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席间一位二八芳龄的女郎了。 女郎生得仙姿玉貌,柳眉杏眼,楚腰蛴领,身着一袭绛纱的间色裙,时而微微抿唇轻笑,大大落落,风度翩翩。 虽然打扮的素净清冷,却别有一番雍容华贵的雪中牡丹的气势。 “这位是辛灵。”刘夫人笑着催促道,“阿灵还不快见过王后?” 女郎以额扣地,缓缓行了个大礼,“民女见过王后。” 是异姓? 似是看出来拂拂的好奇,刘夫人莞尔一笑,徐徐道来。 “王后有所不知,阿灵非我所出,她生父是夫主好友,前几年为了救夫主,不幸殒身沙场。” 说及此,刘夫人轻轻叹息了一声,扭头看着辛灵,目光中多了几分怜悯之意。 “我们夫妻二人愧疚感念,便将阿灵接回来抚养,视若己出。” 拂拂在不动声色注意着刘夫人等人的时候,刘夫人也在打量着她。 这位少年王后生着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像一匹最光滑柔顺的缎子,她只穿着件苍青色的襦裙,勾勒出窈窕的身姿。 两只眼睛如两粒白日里的星子一般,左顾右盼间,泛着莹润明亮,兴致勃勃的光。 或许是不大擅长应付面前这个场面,努力遮掩住恹恹的神色。看起来倒像是个不甘心被摁在屋里的孩子。 刘夫人看在眼里,心里不知不觉松了口气,又瞥了辛灵一眼。 从昨夜起便萌生的念头,又活络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1-0910:35:19 ̄2021-01-1010:4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甜文什么的最好了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文什么的最好了、阿白2个;行尸走脂肪、聿头酱、江湖人称拉狗、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时笙·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辉20瓶;papi、……、呀_zds10瓶;甜文什么的最好了、伊澜5瓶;乱云回风4瓶;读者、祈贤.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送走刘夫人等人离开之后,拂拂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坐在榻上捂脸哀鸣了一声。 恰逢牧临川从室外进来了,瞥见她这模样,毫不客气地瞥了她一眼,开了嘲讽,“这就应付不过来了?” “诶,你回来啦。” 自从那天在欢伯楼被他抓了个现行之后,牧临川就这副阴阳怪气的样子。 不,就算没出这事儿,他也从来不好好讲话。 女孩儿直接无视了他的例行的讥嘲,眼睛“蹭”地一亮,迅速坐直了身子,“牧临川,我想出去一趟。” 牧临川不动声色的,面色微妙地瞥了她一眼,终于发现了这几天以来陆拂拂一直在直呼其名的事实。 少年一挑眉:“你胆儿最近挺肥的啊。” 虽说如此,倒也没拦她。 垂下眼睫,丢了拐杖,在榻上歪着,牧临川支着下巴淡淡地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昳丽的眉眼间,竟然一扫少年身上的阴郁与厌世,多了些缱绻温暖的意蕴。 屋里隔着一面绣有白鹤的屏风,随着夕阳渐转,日头西斜,白鹤引吭高歌,忽远忽近,在山峦云雾间偏飞。 暖融融,烂烂的光落在他乌发间,屏风上绣着的白鹤,也经由由日光一照,晃晃地落在了他苍白的脸上,能清楚地看见少年侧脸上细小的绒毛。 就像是有着温暖羽翼的鹤。 拂拂有些出神地想,她发现牧临川现在好像越来越好说话了。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牧临川抬起眼,皱起眉古怪地看着她:“看我作甚么?你不是要出去吗?” 有了牧临川同意,第二天一大早,拂拂先回了一趟原先的住处,将房子退了,略作收拾,打包送回了刺史府上。这些小事本不必由她亲自来办,但她是“贱骨头”,别人服侍让拂拂觉得浑身汗毛直竖,她手脚利落,自己动手也安心许多。 紧跟着又去了欢伯楼辞行。 经过昨天这么一闹,欢伯楼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的身份。 少女平日里简直是一点儿架子都没有,干活勤快麻利,笑容暖融融的。 阿芬几人昔日里哪里会想到这毫不起眼的浣衣女郎,竟然是尊贵无比的前朝王后? 这一晚上,阿芬是左思右想,长吁短叹,越想越觉得后怕。 众人个个面面相觑,战战兢兢,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拂拂没多想,颇有些惆怅地握住了阿芬的手,依依不舍道,“那我走啦。” 阿芬一个寒噤,忙抽回了手。 拂拂一愣。 阿芬亦是一愣,心里咯噔一声,暗叫了一声坏了,慌忙跪倒在地请罪。 气氛倏地安静了下来。似是察觉到自己反应太过了,阿芬下意识地露出了往常惯用的那副怯弱表情,甚为畏惧地抬眼望着拂拂。 拂拂眼底掠过了点儿束手无措,却又故作轻松地露出个温柔的笑意,扶着她站起身,替她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真的要走了。” 想了想,又从袖子里摸出一锭银铤子,“阿芬你好好照顾自己。” 反正投了孙循之后,她也不缺钱了。 阿芬眼眶红了红,又是害怕又是不舍,呜咽了一声,点头应了。 一直等到拂拂走出了欢伯楼的大门,阿芬这才恍若如梦初醒般地牵着裙子,飞奔出了大门,强忍住泣意,扶着门框大声道。 “阿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 拂拂受宠若惊般地停下了脚步,用力绽放出个大大的笑容,眼睛里像是有灼灼的流星爆开了。 她站在斜阳下,使劲儿挥了挥手。 “好啊 …… 日暮西山,斜阳被秋风吹得摇落了一地,落在窗牖之上。 刘夫人正对镜梳妆,轻轻将一支金步摇插在鬓角,耳上别着一星润泽耀耀的明光耳珰,刘夫人唇角不自觉牵出个笑来。 自觉完美,拢了拢散乱的青丝,舒缓了眉眼,优容自得地等着孙循归来。 身旁的心腹仆妇钱媪低声道:“女君当真要将女郎嫁给那位陛下?” 刘夫人闻言,面上露出点儿笑意:“自然。” 自从前几日见过了那少女王后后,她便起了这心思。 钱媪尚有些许担忧,皱起了眉道:“只怕郎主不肯呢,毕竟郎主自觉对辛家有亏,一心想将辛女郎许给大郎君——” 此话不提倒好,一提刘夫人便骤然变了脸色,将妆匣一推,心生出许多怨气来。 她儿怎可和一个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孤女成亲? 夫主这些年来宠爱孙景那小子愈发没了边界,前几日更是给他谋了门好亲事,与并州本地豪族杨家的幼女订了亲。 阿英的亲事却迟迟没有动静,她一旦问起,则说有意将辛灵嫁给阿英。 这让刘夫人心中顿感不妙,每每思及,更是捶胸顿足,咬牙切齿。 她理解他心中所思所想,毕竟辛仲是为救他而死,她亦感念辛家的恩德,对阿灵堪比亲女。可凭什么为了弥补辛家,就要将辛灵嫁给阿英??凭什么他孙景能借岳家的势,她阿英却只能娶个孤女? 近年来,孙景那小子也愈发野心勃勃,似有与兄长一争家主之位的意思。而孙循竟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全然不知的模样,宠爱幼子到了昏了头的地步。 越想,刘夫人便觉得忿忿不平,心中酸楚,暗自垂泪。 她一手养大的阿英呵,如此丰神俊朗的少年郎,合该娶一个高门士族的贵女,与之琴瑟和鸣的。阿英本就有俊才,若能再借岳家的势,岂不是如虎添翼。若真娶了阿灵,还拿什么同孙景这卑劣小儿争。 钱媪又道:“可是那王后——王后刚入刺史府,女君便张罗着要为陛下纳妾,只怕这位王后心生不满呢。” 想到这儿,刘夫人顺了口气,露出抹轻蔑之意来。 正如她丈夫一般,她心中也未曾多尊敬这位空头王后,不过是个尚且年幼的小姑娘罢了,容貌平平,不如阿灵貌美,既无权无势,无兵无钱的,拿捏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 男人都是一个德行,等将阿灵嫁过去作了妃子,想必那小昏君过不了几日就会沉溺于温柔乡中,再也记不起王后姓谁名谁了。 刘夫人是打定了主意要促成此事,今日特地打扮了一番,决心待孙循来了之后好好吹一番枕头风。 等孙循踏入内室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一番光景。 见老妻如此精心打扮,又整治了一桌好菜,不由微微一怔。 刘夫人抿唇微微一笑,晕生两靥,不胜温柔小意地走上前来,为其褪去外袍,细细掸去尘灰,请起落座敬酒。 孙循哪里会拒绝,哈哈一笑,张开双臂,接受了老妻这番服侍。 酒过三巡,刘夫人这才婉转地吐露了目的。 孙循大吃了一惊,皱起眉道:“你想叫阿灵许配给陛下?” “是。”刘夫人缓缓低语,“夫主不是觉得愧对辛家,想为阿灵寻一门好亲事吗?有什么比做君王的妻子更好的亲事?” “不行。”未多深思,孙循便厉声反驳了刘夫人的提议,“这小暴君双腿已断,将阿灵嫁过去岂不是委屈了她?” 目光落在这一桌佳肴美酒上,孙循骤然沉下了脸色,搁了筷子。 “我当是今日你为何这般殷勤,原来就冲着这个来的,你怎么就这么不乐意阿英娶阿灵?甚至不惜把阿灵嫁过去服侍一个瘸子?” “你啊 笨醋琶媲暗睦掀蓿孙循胃口全无,痛心疾首道,“你真是糊涂了!枉费阿灵平日里这么孝顺你。” 刘夫人浑身一震,被孙循指着鼻子骂,骂得臊红了一张老脸。 “夫主怎可如此看待我!” “是,我的确不愿意阿英娶阿灵。”刘夫人也是发了狠,豁出去了一张老脸,痛声将多年的委屈全都吐露了出来,“这天底下做母亲的,又有哪个肯让儿子娶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凭什么你宝贝儿子阿景能娶杨氏女,我阿英为了报恩却只能娶个孤女啊【鸵蛭阿英是长子吗?” “那你扪心自问,你这些年来可有真把阿英当长子看?阿英可曾受到过你孙循长子该有的待遇?”刘夫人含泪恨恨道,“我若不再替阿英打算,恐怕你还要将家主之位传给阿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