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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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家根基在江城。 十二日后,江城,水乡繁华之地,素来有文谷典籍源头之美誉。 江城名门庄家最近很是热闹,几是城中人都知道庄家嫡长子庄帏要成亲了。 “要说这读书好也是有好处的,否则单凭庄家底蕴,那紫勋谢氏也瞧不上啊。” “可不是,那可是咱们昭国第一世家!” “什么第一世家,那谢远何等大jian臣。” “娶的是谢远女儿?” “不是,是谢家三房的吧,反正谢家也不是什么好秦家,这庄家啊,还是眼高了。” 若是在岸上,两个船夫还不敢多说,怕被耳目听了几嘴惹祸,毕竟现在谢远权倾朝野,此前连言太傅翻案复位,赵家倒了,那苏慎之公子都惹了一身腥,可谢远毫发无伤,可见此人的可怕。 眼下在水上,船上也就两个乘客。 那青年灰衣带刀,女子也青袍飘逸,一派武林人打扮,说了这些也没什么。 自然没什么,乌篷前面边侧的拓泽转头看了侧身倚靠的明谨一眼,眸色略忧虑。 这一路来,对谢家编排的人不在少数,可主上没有一次是有波动的,仿佛……仿佛不太在意。 “船家,江家那位大公子为人如何?” “你说庄帏庄公子啊?那可没什么挑剔的,他自小就读书好,难得虽是名门公子,却从来都不倨傲,待人可好了,在我们江城素有美名。” 第186章 两难 两个船夫各方面夸赞了庄帏,听得拓泽都觉得这人是真的极好极好。 上了岸后,他问明谨这是否可信。 “很多人都说我极好极好,你信?” “我信。” “所以你被骗了。” “……” “又有很多人说我极坏极坏,你信?” “我不信。” “所以你又被骗了。” 拓泽觉得自己太累了,“主上,你这……” 他不太懂她的意思。 “说我好的人,跟说我坏的人,其实很大一部分是同一个人,你说,这是为什么?” “不过是因为人一般看场合说话,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呢。” 明谨自己是有盛名的人,对这种事一向看得淡,所以来江城也不是为了听这些老百姓说庄帏是非的。 “最了解他的,不是他的父母么?” —————— 明谨上门,自不是以谢明谨的身份,而是小圣人别庄的庄主,理由也很正当。 “关于三城篾湖两岸受灾纤户的捐资救护,多谢庄主慷慨解囊。” 江家夫妇本就乐善好施,本苦于自家虽是名门,却是书香门第而来,比不得那些富户,此番牵头救护,但募来的钱款并不算多,却不想今日这登门的年轻庄主这般慷慨。 “客气了,纤夫们往日危险时修缮河堤,本就凶险,如今水灾之下,生计难料,我等救助一二,也是为了商运通达长远打算,于我这般生意人也是有益的,只是数目可能也不太够,我想着要不要联络下商行其他人……” 明谨这么一提,江家家主就说明谨初来乍到,在江城并无居所,不如在府内住下,既安全也方便,如有商行之人往来,江家也可代为接待。 明谨欣然在贵客所居的偏院住下,观望了庄帏所在的主院。 纵然这个人多年住在都城,但既是嫡长孙,身份贵重,庄家自不会动他的地方。 明谨站在二楼阳台,瞧着那地方若有所思。 —————— 明谨也不单是自己来给庄家送钱的,她既提了,就真的允诺了,联系了江城的商户,以生意来谈救护之事。 江夫人惊讶:“我就纳闷了,我们喊他们捐钱他们不乐意,怎的这庄主一说,他们就这么热情。” 江家主想了想,说:“大概是因为生意人大多数是谈交易的想法,钱只出不进,他们心里不乐意,可若是出了,能得到回报,他们心里就舒坦了。” 江夫人:“怎么,庄主还给他们赚钱了?” 江家主摇摇头,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这几日已经琢磨明白了:“不,庄主跟他们谈了我们江城海运的事,我以前也听过东梧州那边海运连锁之事,主导人就是咱们昭国首富温氏跟小圣人别庄,不然你以为这些人会跑这么快来我们家?个个巴不得被邀请……要知道那边的东梧商行都在弄出海的商队了,场面很大,只要搭上这艘船,他们的生意路子就拓宽了,若是能跟东梧州形成货物连运,那就更好了。而要海运,两岸的纤户就不能出事,他们考虑到将来,心里也就愿意了。” 人啊,其实就是这样的性子,何况商人多精明,他可以理解,就是没想到小圣人别庄庄主这么年轻,竟这么厉害。 两老夫妻还不知道明谨此时正在他们家儿子的房间里。 空无一人的屋子,明谨借着月光观察。 边上的拓泽觉得吧,明黛如果知道自己那个恪守规矩跟品德道义的jiejie会这样违背往日cao守,亲自跑到庄帏的居所调查,就为了确定对方的虚实,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这时候,就看在明黛眼里,是未来夫君重要,还是自家jiejie重要。 不过,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是了。 明谨观察一番后,也不说话,随拓泽回居所。 “主上可有发现?” “没有,齐整规范,毫无破绽。” “过于完美,是否有问题?” “又不是他自己安排的,而是他母亲。” “江夫人?” 明谨坐下后,拓泽站在案前,面露思索之色,“若从父母爱子来说,一切尽善尽美,倒也不奇怪那般规整干净,毫无痕迹,但那些书籍也必是他所好,可能看出什么?” “圣人学子,求学科考所需,为官作仕,治理政务所需,都只是这类的书籍,也没什么奇怪的。” 也就是说没什么发现,看起来,这个庄帏是真的没什么问题。 拓泽也不好说什么了,静静等着。 过了一会,明谨问:“还有多久成婚?” “一个半月后。” “就一个半月?” 明谨微微皱眉,时间有点紧。 沉默片刻,她忽说:“这一路来,你觉得路上骂谢家跟骂我父亲的人多吗?” 多,很多很多。 拓泽低头:“那些人的话也不可尽信,老百姓么,总是容易以讹传讹。” 他本是如此安慰,但忽从明谨肃然的面色中品出几分意味来,他一惊。 “主上是怀疑有人在民间散播?故意推波助澜……” 明谨扶额,“那些人可能快要动真格了,如果作最坏的打算,我必须先将明黛他们安排好,而外嫁是最正规的路子。但前提是这个人可信,可值得托付,不会耽误明黛的终身。” 这是两难的境地。 拓泽:“难怪您对这个庄帏如此上心,但想来,此人目前尚不算是花心软弱无情之人。” 明谨挑眉,轻飘飘道:“若他花心,倒也不算太差,左右过了这一关,日后再换就是了,可若是其他的……就很难说了。” 男人最坏的低处从来就不是花心。 她看向窗外。 只是想要一个没有奔着害人来的妹夫,有那么难么? “还能给我两年时间么,哪怕一年也可以。” 明谨起身见外夜光,但却发现天际弯月本有光色,却被一片乌云却遮盖,她皱了眉头,唇瓣紧抿。 ———————— “要打雷了。” 都城谢府大门宽阔,宗祠之地,不点光火,但门窗八开,有风来。 门外的毕二抬头看天,皱眉暗暗说了一句话。 但宗祠内昏暗,一头白发飘扬起,任外面雷霆如何作威,谢远都不曾转过头,只静静看着前面的牌位,一个接一个看过去,但到他的曾祖父那会,他停了下。 从他的曾祖父曾祖母过去……上下两排二十数人,皆是当时的嫡脉。 其实谢家如今嫡脉只剩下他们父女两人,也不是自然而成,乃是变故。 第187章 嘲讽我? “曾经繁茂昌盛,边疆一战而已,尽灭,余留小姑婆与父亲跟二叔三人性命,那是我谢家历史上最危急的最低处。” “三百年昌盛,转瞬即逝,沉浮不定。” 他低低自语,却伸手拿了自己父亲的牌位,牌位下面有一个暗匣,里面装着每个人的死因与平生要事。 换言之,牌位是每一个谢家人的身份跟结局,但牌位下面,装着的是每个人的故事。 那些不可言说的秘密。 谢远手掌抚过牌位,眼底却没有半点感情,只有冷漠,好一会,在雷声中,他问外面的毕二。 “她到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