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诚然江怀荆过得很颓，和江白泽同住一个屋檐下不曾见过一面，但江怀荆还是会关心小孩儿的动静，他每天都会简单询问一下宋姨小孩儿的日常生活。 洛栀离开之后，江白泽变得……非常乖。 认认真真地上课，不迟到不早退，不打架不闹事不请家长，每次随堂考都考满分的成绩，乖乖练街舞，连讨厌的钢琴课都上得非常认真，周末自己画画也非常努力…… 小孩儿乖得可怕，似乎是想告诉洛栀，我会很乖的，mama你不要不要我！ 很乖，却也……格外让人心疼！ 江怀荆到底被小孩儿那天那番话伤到了，现在的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儿相处，每次一想到江白泽，他脑海里的画面就是小孩儿眼眶含泪恨恨地盯着自己，对他这个父亲表现厌憎和愤怒。 江怀荆本身就颓废得可怕，再加上对和江白泽相处的这份抗拒，就……一直没跟他见过面。 如今被小徐老师告知江白泽下午没来上课，他真的控制不住乱想，万一小孩儿出点什么事儿，他几乎无法想象那后果，他绝对悔恨终身。 胡子都没刮，澡都没洗，江怀荆就出了门去找小孩儿，他刻意叮嘱宋姨在家里等着，小孩儿一回来就给他打电话他这才出的门。 江导权力惊天，人脉惊人，身为公众人物本身影响力可怕，真要找人比起普通人而言，不缺人手，警察局见他报案，也不顾小孩儿失踪不到24小时，立马帮着找人。 这还是小孩儿刚丢他不想引起太大的轰动，怕不法分子抓到机会对小孩儿不利，不然他发条微博找人，真的，分分钟的事情。 要找人，无非是从小孩儿的熟人和常去的地方下手，江怀荆第一个想到的是程沛，他找程沛询问了一番，程沛只告诉他中午两人吃完饭江白泽说有点事儿然后两人便分开没一起回学校了。 江怀荆只好发动人手到处找，甚至找警察局调查监控和录像。 最后发现，这个下午，小孩儿去了上次他带着江怀荆去做头发的那个商场，江怀荆让警察接着查监控寻找小家伙的具体去向，宋姨已经把电话打了过来：“小泽已经回来了！” 小孩儿胆子大又有主见，显然一个人跑到商场干了点什么就回去了，倒是把江怀荆吓了个半死。 如今，确定小孩儿没事，江怀荆长舒一口气，又再三对警察致谢，这才匆匆忙忙赶回家。 一进屋，宋姨便道：“小泽在楼上。” 江怀荆搭乘电梯上楼，迅速地推动轮椅来到儿童房。 推门而入，就见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昏暗卧室内，江白泽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江怀荆按开室内大灯，这才看清楚江白泽。 小孩儿剃了个光头。 那把银灰流蓝的奶奶灰剃掉了，小孩儿头上只剩下短短的发碴。 江怀荆这才意识到，这个下午，小孩儿一个人跑去商场剪头发了，但这个光头，还是叫江怀荆一愣，他下意识地问道：“你怎么剃了个光头？！” 小孩儿又酷又潮，是个会染奶奶灰用5g手机的酷盖，光头，显然和小孩儿的风格不符。 江白泽给骤然亮起来的大灯刺得眯了眯眼睛，适应了光线，转头就见到轮椅里邋里邋遢的江怀荆询问自己的发型，江白泽长如鸦羽的睫毛扇了扇，眼泪“啪嗒”一声砸在地上，半个月来佯装的平静不复，他的情感彻底失控，那把清稚的嗓音此刻沙哑又藏着哭腔：“我不要奶奶灰了，我要洛小栀。” 江怀荆给这话刺得鼻子泛酸，眼眶泛红。 他陡然回想起，小孩儿为了染这把奶奶灰忽悠他进理发店又惹得洛栀拿着鞋子追着他打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画面，为了染这个新潮的发色，小孩儿可谓是处心积虑机关算尽，此时此刻，他竟毫不留恋地把头发剃了，而且还剃了个他最讨厌的光头。 他的种种行为，无不是在诉说，我会乖的，我真的会很乖很乖的，洛小栀你不要抛弃我！ 江怀荆眼底含泪，他滑动轮椅来到江白泽面前，然后单腿曲起半跪在小孩儿面前，嗓音沙哑地道：“宝宝，我带你去找洛小栀好不好？” 那个女人，是他的信仰，是他的信念，是他的全部，没了她，他的世界轰然坍塌，他根本过不好。 他尝试着用孩子来替代，却也终究明白，洛栀无人能替代。 既然如此，那他抛下骄傲、放下自尊，耍无赖又或者双膝跪地苦苦哀求也要把她给找回来。 唯有如此，他才能好起来！ 唯有如此，他才能完整！ 第80章 寻找 他要好好睡一觉，再去找洛栀。…… 江白泽眼底汪着一包泪, 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 面前的男人，似乎没睡好，眼底青黑, 神情憔悴，未经打理的奶奶灰又乱又邋遢, 非常显老，看上去像个人生失意的中年大叔，和之前头发刚染出来平面模特一般又酷又潮的模样对比，最起码老了十岁。 江白泽心思敏锐, 自是察觉到这大半个月, 江怀荆过得很不好。 可一想到他把洛小栀弄走了，江白泽又觉得他是自找的, 如今他说要去找洛小栀，江白泽也是将信将疑。 他别过头，不去看他。 江怀荆这样的导演，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相当出色，看到小孩儿水润莹亮的双眸里的疑虑和恨意，自是知道小孩儿对他的信任彻底崩塌，他压根不信他。 江怀荆叹息一声, 嗓音微沙地道：“宝宝，你知道我喜欢洛小栀的。” 说起来可笑, 这世间, 唯一知道他对洛栀感情的，其实是面前这个五岁小孩儿。 或许是因为孩子看待世界的方式更简单更纯粹吧, 江白泽看出了他近乎偏执地喜欢洛小栀，甚至嫌弃过他是洛小栀的舔狗。 相反，大人们反倒是把一切想象得格外复杂, 总觉得这场婚姻，是他被逼无奈。 要是他真不喜欢洛栀，如何会娶她。 江白泽听着这番话，依旧没看他。 喜欢有什么用，都离婚了，要江白泽在父母之间做出选择，他只会选洛小栀。 洛小栀是mama，江怀荆不过是陌生人。 江怀荆看着小孩儿别扭的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心底叹气，他一把抱住小孩儿，头搁在小孩儿单薄的肩膀上，此刻的江怀荆孤单又脆弱，他长睫颤了颤，道：“把洛小栀弄丢了我过得也不好，宝宝，你放心，我会把洛小栀找回来的。” 诚然，洛栀对他不爱。 但他既然能和洛栀结婚五年，就能和洛栀结婚一辈子。 江白泽对江怀荆这番话，是一字不信的，可他问遍了洛小栀的全部熟人，又在家里等了半个多月，依旧没找回洛小栀。 江白泽知道五岁的自己，无力又无用，他知道凭借自己，压根找不到洛小栀，江怀荆不一样，江怀荆手段通天又极有名气，有他出手，自然能把洛小栀找出来。 江白泽决定，先跟着江怀荆找到洛小栀，再帮洛小栀把这个烦人的家伙赶跑。 于是，泽爷脆生生应道：“好！” 有所决断，又得到江白泽的认同，江怀荆不复迷茫和颓废，他眼底一片清明，他把小孩儿抱起，抱着小孩儿坐回轮椅里，把小孩儿放在他腿上坐好，便滑动轮椅来到主卧。 五岁的小孩儿还是需要人照顾的，哪怕江白泽很会自己照顾自己，江怀荆还是很自然地把小孩儿抱入盥洗室，放了一缸热水给他洗澡，又挤了洗发水给他洗那把光头。 江白泽哪怕才五岁，却小大人似的不喜欢大人帮他洗澡洗头发，上次江怀荆照顾他，他心底就各种别扭和生闷气，这会儿，因着洛小栀的离开，他兴致不高，本身又不太想搭理这个父亲，就沉默着任由江怀荆给他洗澡。 哪怕洗到pp和小江白泽这种羞涩部位，他也只是冷淡地睨了江怀荆一眼，没多说什么。 很乖，却也比之前少了点灵气，摆明了对江怀荆很不爽。 江怀荆对此很无奈，离婚之后，江怀荆好不容易和小孩儿处出来的那点感情荡然无存，两人现在，只剩下尴尬和僵硬，江白泽看着挺乖的，但江怀荆知道，这只不过是小孩儿想透过他找洛小栀，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要是长时间没找到洛小栀，小孩儿绝对朝他翻脸。 感觉怪膈应人的，但江怀荆也知道，小孩儿最爱的是洛小栀，谁敢惹洛小栀他惹谁，从这个角度一想，又觉得泽爷很懂事很可爱。 江怀荆本就想着和洛栀重新好好在一起，对小孩儿这冷漠的态度，也不在意。 慢慢来吧！ 等他和洛栀在一起了，以小孩儿这性子，为了洛小栀，肯定不会跟他闹得这么难看。 他简单粗暴地把江白泽洗刷干净，冲掉身上的泡泡，双手就撑着小孩儿的腋下，把小孩儿从浴缸里撑了出来单手抱好，让他站在自己大腿上，又滑动轮椅把小孩儿放在凳子上，自己则去拿浴巾。 江白泽光溜溜站在小矮凳上，看着轮椅里哪怕残了条腿也照旧轻轻松松把他当小鸡仔一般拎来拎去的男人，就……特别气。 等找到洛小栀，就让洛小栀和他不来往了。 这种男的，没什么好的。 他要给洛小栀找个更好的。 江怀荆又不是小孩儿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不知道小孩儿已经计划着帮他mama找别的男人了，他拿了浴巾过来，一把卷住小孩儿白净单薄的身体，胡乱搓搓弄干水分，便就着浴巾把小孩儿抱到腿上，再滑动轮椅离开卫生间。 江白泽本就偏瘦，洛小栀离开之后他心情不好吃得还少又掉了几斤rou，白色浴巾裹着小小一只的他，坐在高高大大哪怕坐在轮椅里也极有压迫感的江怀荆腿上。 江白泽稍微脑补了一下那画面，也觉得自己蠢爆了，看着就是个弱鸡，压根没有泽爷的气场。 就很气，又不想理人，就鼓着腮帮子，没个好脸色。 江怀荆滑动轮椅来到床边，把小孩儿扔到床上，嗓音沙哑地嘱咐道：“身体乳就在床头柜上，睡衣你宋奶奶也给你拿来了，你自己抹好再穿好睡衣。” 抱着小孩儿进到盥洗室前，他特意叮嘱宋姨过来，收拾了一下主卧。 如今，床单被套枕套宋姨重新换过了不说，室内也被宋姨收拾得一尘不染，整个卧室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整洁，再也不复之前颓废中老年人独居的邋遢之感，反倒是相当宜居。 至于江白泽，他裹着浴巾坐在床上，酷酷地“嗯”了一声，某个小光头就静静注视着他爹，一脸爹要换睡衣请你避避嫌的冷酷表情。 江怀荆一直觉得泽爷挺暖挺撩，绝对的神仙儿子。 现在，看着小孩儿和你对着来，他算是深刻地体会了一番什么叫熊孩子。 江白泽这性子，跟你好的时候那叫一个既暖又撩，跟你不好的时候，得，肺都能给他气炸。 江怀荆理智地没搭理他，滑动轮椅去到盥洗室，开始洗漱。 洗澡之前，江怀荆看了一眼镜子里奶奶灰油腻邋遢、脸色蜡黄眼圈非黑的男人，觉得自己嗯……有点丑。 他又不出去见人，颓在家里一个人，默默丑也没什么。 如今想到要去见洛栀了，登时觉得这个丑逼怎么可能撩得到人小仙女。 他翻出剃须刀，对着镜子，把那把没精心打理就特别显老的奶奶灰剃掉，留了个板寸头，又把话茬剃了，没了这把乱糟糟又脏兮兮的头发和乱七八糟的胡子，江怀荆看着精神了很多，哪怕近来没休息好皮肤发黄黑眼圈明显，但五官底子摆在那里，整个人也是帅的。 处理掉自己的头发和胡子，江怀荆简单冲了把澡，整个人瞬间变得干净清爽，再加上眼睛炯炯有神，不复前些日子的灰败死寂，江怀荆往日的美貌恢复了八…九成，剩下那一成好好休息补足睡眠很快也能回来。 彻底收拾完毕，江怀荆滑动轮椅出来了。 江白泽已经换好衣服坐在床上了，听到动静，便抬起眼帘扫了一眼自己的渣爹，然后愈发生气了。 他爹绝对属于不好好保养不追随潮流的老古董老干部，但是吧，天生就长得好，还特别有气质，看着又潮又酷，不论染不染奶奶灰他都是个酷盖，如今和他一样剃了把光头，依旧是个酷盖。 江白泽长得精致秀气，还有点奶，染奶奶灰也好，剃了光头也罢，始终都是那种男子女相的漂亮小男孩。 江白泽一点也不吃自己的长相，反倒是比较吃他渣爹的颜。 就……很郁闷。 现下，见到江怀荆出来了，连招呼也不打，默默钻入薄被，小脑袋埋入被窝。 他心想，回头见到洛小栀一定要问一下，他是不是江怀荆亲生的，不然他爹那么优越的外貌，他为什么一点都没遗传到，反倒是这样一副娘们唧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