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
“快,将粮草收拾起来,收兵!” 淮夷人抢夺了粮草,并没有追赶那些护送粮草的虎贲军,毕竟他们人马也不多,如果遇到了埋伏便惨了,于是打算收拾粮草,快速撤退。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踏踏踏”的马蹄声,听声音人单力薄,而且马蹄声十分悠闲,轻轻巧巧而来。 淮夷的兵马立刻戒备,看向那马蹄声的方向,果然,便看到一个身穿黑甲,肩披腥红披风的男子竟然折返了回来。 那男子面容俊美,面色却异常惨白,眼神冰冷没有波澜,正是公子冯! 公子冯骑在马上,慢悠悠而来,他身边并没有任何虎贲军,只有他一个人,仿佛踏青一般。 淮夷士兵被公子冯的模样吓坏了,带头的将领说:“不要慌!他就一个人!给我围起来!” 公子冯一个人,而淮夷士兵一百人,公子冯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当百。公子冯却十足的平静,骑在马上,来到众人面前,被众人团团包围,慢慢的,一点点的,“嗤——”抽出腰间佩剑。 淮夷兵马立刻警戒的盯着公子冯,就在这时候,公子冯却将手中的佩剑“啪!”一声扔在那些淮夷兵面前,唇角挑起一个笑容,嗓音低沉的说:“宋国公子冯,求见你们的首领。”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这个面色惨白的男子,就是宋国的公子冯,也就是被抓的宋公与夷的堂弟,除了宋公与夷,只有公子冯才是宋国的正统血脉。 那些士兵互相目询,相对比起人头众多的淮夷士兵,公子冯只有一个人,却显得异常的平静持重,仿佛那个被包围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公子冯淡淡的说:“冯已然缴械,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兵刃,求见你们的大王,有要事相告。” 士兵的头领说:“你是宋国的公子?为何求见我们大王?怕是有诈!” 公子冯幽幽一笑,嗓子里露出“呵呵”的低沉笑声,说:“各位多虑了,冯是来投诚的,而且冯带来了投诚的诚意……” 淮夷的首领虽然说要考虑考虑,但是粮草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大的诱惑力,因此容居胜券在握,根本没有一点子担心。 夜色已经浓重起来,突然有几个士兵进入了营帐,薛魏戒备的盯着他们,那几个士兵说:“容相所说的粮草果然是真的,大王已经截获了粮草,非常欢心,因此请容相移步,前往粮草驻兵大营,共商大计!” 容居一笑,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出卖一些粮草,不过是为了博得淮夷人的信任,只要容居进入了驻兵粮草的大营,便可以给天子和祁律通风报信。 容居掸了掸袍子,说:“那便有劳带路了?” 士兵们领着容居和薛魏,弯弯绕绕的在丛林里拐了很久,前方豁然开朗,真的看到一片巨大的营地,那便是好几个淮夷首领聚集的地方,容居忍不住轻笑一声,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容居与薛魏走进营地,便听到“踏踏踏踏!”的脚步声,一瞬,几十个淮夷士兵突然冲上来,快速将容居和薛魏围在中间,刀兵相向。 容居一愣,立刻说:“各位,不要误会,大家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淮夷的头领走了出来,便是之前的大汉,大汉笑着说:“甚么自己人?” 容居笑着说:“大王,您这是什么意思?容居不是刚刚为你抢夺了天子的粮草么,咱们都是自己人啊。” “是么?”淮夷的首领笑着说:“容居啊容居,你真是能说会道!我险些就被你给骗了!分明是你和周人天子合谋算计我们!打算弄出一些粮草作为诱饵,将我等引出来,是不是?!” 容居眼眸微微晃动了一下,当然打死也不承认,说:“大王您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打伤了周人天子的师傅,天子已经不容我,我为何替他卖命?” “因为你足够狡诈!”淮夷的首领说:“你假意投降,用粮草作为诱饵,为的便是让我带你来驻兵大营,然后一把火烧了我的粮草,是也不是?” 薛魏不知这些淮夷人是这么听说的计划,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他只知道如今自己与容居虽然来到了淮夷的大营,但是已经被包围在内,一着不慎,可能万劫不复! 容居刚想要狡辩,那淮夷首领说:“我知你能言善辩,好哇,我有一个人可以和你当面对峙!请他出来!” 士兵立刻应声,很快引着一个黑甲之人迎面而来,那男子高大挺拔,俊美冷淡,一身黑甲衬托着冰冷的气质,无欲无求的黑眸中隐藏着暗暗的波澜,唇角却拧着一丝丝的冷笑。 “公子冯?!”容居见到公子冯,大吃一惊。 薛魏心头也是一惊,立刻将容居护在身后,因为他知道,一切的计划都将失败…… 公子冯被淮夷士兵请出来,他分明笑着,说出来的话却没有笑意,淡淡的:“怎么,容相不愿见到冯?” 容居脸色瞬间惨白起来,已然没有了平日的胜券在握,咬住后槽牙说:“宋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冯说:“自然是投诚而来,怎么?只允许容相投诚,不允许冯投诚,这天底下,哪里有这种道理?是了,因着容相的投诚,是假投诚。” 容居心惊rou跳,只觉得嘴唇干裂,不停的抿着,透露出一丝丝紧张,手心里全都是冷汗,他万没想到自己的计划会出差错。 公子冯说:“容相不必装了,冯已然与大王禀明一切,还要多谢容相的粮草。” 淮夷的首领挥了挥手,说:“押解起来,一个徐国国相,一个薛国的公子,好哇,咱们与周人谈判的底气又多了两分啊!” 士兵快速冲上来,薛魏护着容居,但是淮夷人多势众,薛魏根本敌不过这些人,薛魏被狠狠一拳打在腹上,整个人“嘭!”跪在地上根本起不来。 容居立刻抢过去扶住薛魏,狠狠地说:“公子冯!你竟敢出卖天子?!” 公子冯淡淡的说:“出卖?我乃宋国正统,与夷兵败被俘,天子明明可以直接封了我为宋国国君,却迟迟不肯,你说说看,我凭什么供奉他为人主?!” 薛魏受伤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昏厥了过去,容居又不会武艺,很快两个人便被士兵拖了下去,关在帐中,严加看管。 淮夷的首领看向公子冯,笑着说:“多亏了宋公子相助,否则我们便要中了天子的诡计!” 公子冯冷淡的说:“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只要大王可以助我登上宋国国君之位,旁的任何事情,冯都不想理会。” “好!”淮夷首领说:“爽快!宋公子是爽快人,来,请进帐!我已经备下好酒,另外还有一份薄利。” 公子冯很冷淡,抬了抬手,示意让对方先行,众人便一并子进入营帐。 淮夷首领坐下来,拍了拍手,讴者舞女鱼贯而入,营帐中立刻充斥着歌舞和嬉笑声,他们今日截获了粮草,又扣押了徐国的国相,薛国的公子,可谓是大获全胜,自然要庆祝一番。 公子冯坐在席上,依旧十分冷淡,都不正眼那些身姿曼妙的歌女一眼,仿佛确确实实的无欲无求。 淮夷的首领哈哈大笑,说:“宋公子不喜欢这些?那好办,我手里有一样,是宋公子保证喜欢的。” 公子冯淡淡的说:“是么?”听口气似乎不太相信。 淮夷的首领低声说了几句,士兵退出去,很快又回来,一同而来的多了一个人。 “哗啦!”营帐帘子掀开,两个士兵架着一个满脸血迹之人走进来,“嘭”直接将那人丢在地上。 那满脸血迹之人身材瘦弱高挑,黑发披散而下,鬓发也沾染着血迹贴在面颊上,身上缠绕着锁链,意识不太清醒,被狠狠丢在地上,嗓子里发出“唔……”的声音,似乎有些悠悠转醒。 那淮夷首领笑容笃定,说:“宋公子绝对喜欢这份薄礼,请看。” 公子冯冷淡的面容,在看到那男子的一瞬间,突然变化了,苍白的脸上青筋暴动,眯了眯眼睛,眼神深邃仿佛滚水。 公子冯慢慢站起身来,绕过案几,越过那些舞姿妖娆的舞女与讴者,半跪在那人面前,单膝点地,提起手来,一把捏住对方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 “嗬……”男子低低的呻吟了一声,被迫扬起脖颈,牵动了他的伤口,疼的立刻清醒了过来,他的双眼被血迹蒙住,透过迷茫的血迹,与公子冯对视着,喉咙快速的滚动,眼眸紧缩,似乎是因着惧怕。 公子冯轻笑一声,在男子耳边沙哑的低声说:“大哥,别来无恙,冯儿当真是挂念的紧呢。” 公子冯运送粮草的队伍一去便杳无音信,姬林等了一夜,也没有任何消息。 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祁律还在睡梦中,便听到“砰砰砰!”的敲门声,恨不能将门板生生拍下来。 祁律顶着一头呆毛爬起来,说:“甚么人?” 石厚的嗓音十足匆忙,隔着门板大喊:“太傅!大事不好,公子冯怨恨天子没有立他为宋国国君,出卖了容相,投诚淮夷了!” 第63章 今夜动手 祁律立刻从榻上翻身而起,说:“什么?公子冯投靠了淮夷?” 石厚说:“千真万确。” 祁律皱眉:“禀报天子了么?” 石厚说:“已经让祝将军前去禀报天子了。” 祁律赶忙洗漱更衣,一面套外袍,一面快速从屋舍中出来,快速往薛国的寝宫而去,他来到寝宫门外之时,便听到里面一片喧哗的声音。 原来不只是祝聃,宋国的大司马孔父嘉还有国相华督也来了。 淮夷攻打宋国的时候,宋公与夷因为怀疑孔父嘉,所以根本没有让孔父嘉上阵,而是自行亲征,导致宋国大败,宋公与夷更是被掳走。 孔父嘉一面向天子求援,一面派兵组织援救宋公,但是因着宋国不了解淮夷的复杂地形,所以宋国的兵马虽然强壮,却一直没能将宋公与夷救出来。 孔父嘉打算带着兵马来与天子汇合,一起营救宋公,不过华督一直不太同意,毕竟他的心思也不在营救宋公与夷的身上,而是打算趁这个混乱的机会,立公子冯为国君。 除了孔父嘉和华督之外,宋国也分为两派,一派亲近公子冯,准备迎接公子冯为宋公,另外一派亲近宋公与夷,打算营救宋公与夷,两派掐来掐去,内讧不断,如何能拧成一股去抵抗淮夷? 如今便不同了,传出公子冯突然投靠了淮夷的消息,孔父嘉和华督不约而同的全都同意来薛国朝见天子,于是今日一大早,孔父嘉和华督便率领着宋国的军马来到了薛国。 眼下孔父嘉和华督就在天子的寝殿之中,怪不得里面如此喧哗,宋国的士大夫们乱成一片,不停的吵闹着。 “公子冯如何可以投靠淮夷?!” “这简直是我宋国的耻辱!先公怕是早知公子冯的品行不端,因此才不令公子冯继承国君之位!看来先公是有先见之明的!” “你胡说甚么!?”华督的嗓音非常尖锐,冷冷的说:“公子绝不会投靠淮夷。” 祁律走进寝殿,便看到宋国的士大夫们在寝殿上大打出手,其实可以说是宋国的国相华督在寝殿上大打出手,单方面“斗殴”,别看华督身材高挑纤细,竟然一拳揍过去,直接将一个士大夫揍倒在地。 士大夫捂着自己的脸,一瞬间肿的跟包子似的,还是个发面儿的包子,华督打了那人一拳之后还不解气,又要冲上去踹人,被孔父嘉一把拦腰抱住。 孔父嘉大喊着:“华相!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华相!” 华督气的去踹那人,孔父嘉抱着他,华督恨不能直接尥蹶子,整个寝殿里精彩纷呈。 而天子姬林则是黑着一张脸,静坐在席位上,默默的看着他们吵闹,甚至打架斗殴。 “打够了没有?”姬林的声音很平静,冷冷的说:“没打够全都轰出去。” 祝聃正在殿中,听到天子发话,立刻说:“是!” 说罢,带领着虎贲军就要将华督和那些士大夫们押解出去,华督这才冷静下来,“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珠子赤红,显然是真的给气到了。 华督一撩衣摆,“咕咚!”直接跪在地上,说:“天子明鉴!公子忠心耿耿于大周,于天子,绝不可能做出这等败坏之事,必然是一些有心之人乱传,想要从国内瓦解我军军心,其心可诛!” 那士大夫被打得怕的,却觉得不甘心,捂着自己的脸,说:“天子明鉴啊,小人并无不良之心,只是……只是公子冯记恨寡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宋国之内三岁的顽童都知道这件事儿,如今公子冯突然反叛,还能有甚么其他的理由么?” 华督和那士大夫险些又吵起来,孔父嘉连忙拱手说:“天子,公子冯投靠淮夷谋反一事,疑点颇多,还请天子下令,令卑将彻查此事……” 孔父嘉的话音还没有落,石厚突然从外面大步跑进来,他一身黑甲,右手搭在佩剑之上,明明已经是秋日,脸上却全是汗水,冲进来说:“报!天子,公子冯带领淮夷军队,烧了我军在薛国边境的粮草!” “甚么?!”华督正在为公子冯辩驳,哪知道石厚突然来报,他身子一晃,几乎直接瘫倒在地上。 那士大夫冷笑着说:“天子,公子冯带领淮夷人烧毁了我军粮草,其心可诛!天地不容啊!公子冯果然已经叛变,还请天子早做打算,斩除孽患!” 一瞬间殿中又喧哗起来,士大夫们纷纷交头接耳,刚开始声音还很小,后来声音渐渐变得大起来。 “我军的粮草被烧了,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是啊,公子冯出卖了容相,咱们没有容相,不了解淮夷地形,没有烧了他们粮草,反而被烧了粮草,这一仗还怎么打?” “就是,怎么打啊!” “公子冯这个败类!真是我等之耻!” 祁律走进来之后一直没有开口,一言不发,看着众人不停的喧哗着,凝着眉头,似乎也在想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