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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已杀了人,杀得是好人还是坏人,又有何分别?说到底,不过是想让自己良心上得到安宁罢了。” “自然有分别!”侯远山争辩道,“敢问师父,如果一个人烧杀劫掠,丧尽天良,那这个人该不该杀?如果一个人本性纯良,心思清明,那这个人……又该不该杀?” 侯远山一连反问两句,高继面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却丝毫不觉畏惧:“师父为了一己之私,枉顾钟楼数百年规矩做出此等悖逆先祖之事来,师父百年之后,又如何面对我们钟楼的列位先人?” 高继顿时恼羞成怒,忽的一掌挥过来,侯远山原本可以躲过,却生生受了他一掌,整个人顿时后退好几步,痛苦地捂住胸口。他感觉喉头一阵腥咸,却强迫自己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又上前几步跪了下去:“徒儿的命乃师傅所救,如今不愿同师傅一起为了钱财去杀那些原本无辜之人,任凭师傅处置。” 高继慢慢凝聚掌上的力道,眸中渐渐涌出一抹杀机:“你当真以为,为师不敢杀你?” 侯远山闭了闭眼睛:“徒儿也曾尝过亲人离世之痛,却不知这些年亲手毁了多少原本和乐幸福的家庭。现如今,徒儿只有以死谢罪,以慰那些人在天之灵。” 他说着,垂在下面的右手渐渐举起,凝聚力量向着自己颈间的命脉击去。 然而,还未触碰就被突来的力道拦了回去。侯远山抬头,诧异地看着不知何时已立在自己跟前的高继,墨色裙摆飞扬,刚毅的面容上是他捉摸不透的复杂。 “师父……” 高继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自己脚下的徒儿,良久才道:“木玦,为师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既然有些事情并非你所愿,为师也不愿比你。三日后,会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托与你,只要你帮为师完成了,今后是去是留但凭你选择。” ***** 侯远山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再没了后续。他的情绪越发不对劲起来,面色深沉,浑身竟透了一股肃杀之气。 沈葭心里微微一颤,壮着胆子问:“后来呢,远山哥完成了任务,然后被你师父放了吗?”她隐隐觉得此事不会这么简单,毕竟钟楼那样的地方绝不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第38章 侯远山勾唇冷笑, 目光中一道冷冽之光闪过:“放了?他哪里是要放我。师父为了钱财杀人太多, 仇家也结下无数,而我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杀掉他们。他除了我再没有派任何一个人, 摆明了是要借刀杀人。我违背了他的意愿,他又如何肯让我安然活着?那个任务,不过是送我离开的一把利刃而已。” 沈葭不由攥住了他的衣袖,唇瓣隐隐颤动着:“那远山哥……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些仇人人多势众, 我一个人哪里敌得过,后来被他们围困在山下,眼看着便要丢了性命,我也以为自己会就那么死了。可就在那危急关头, 木瑶师姐竟带了师兄妹们前去救我。他们带我逃往山上, 凭着对地形的熟悉避开了仇人的追杀,又制造了我惨死的假象瞒过师父的眼睛,我才得以逃脱。 而那次因为救我,木琰师兄中了敌人的暗器,上面又淬有剧毒,最终木琰师兄因为没有解药而丢了性命。当初离开钟楼,我本不愿活着, 可想到木琰师兄为我送命,我又哪里有脸寻死?这才回到杏花村,避开江湖朝堂纷争,苟活于世间,得以安定度日。” 沈葭早已惊的说不出话来, 白皙的脸蛋儿上布满惊诧。黑白分明的一对双目此刻也早已布满雾气,盈盈氤氲,泛着点点红丝。 没想到,远山哥以前的经历也这般惊心。后面的事他只是一笔带过,或许便是不想说的太过详细吓到她吧?但她知道,能够在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死里逃生,定然是惊险万分的。 那个时候,场面一定比她自己想象的还要混乱。 远山哥的情绪似乎依然没有回转,整张脸绷得紧紧,冷冽的目光中有些让人不寒而栗。捏着沈葭腕部的手背上此刻青筋暴起,引得沈葭一阵疼痛,却只是强自蹙眉忍着,并不曾提醒他。 比起远山哥当初的经历,她觉得手腕上的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 被自己最信任、尊重,甚至一直视若亲父的人欺骗,谋害,那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都道钟楼是个有原则的杀人组织,可若是遇上远山哥师父那样的人,谁又有什么法子? 朝代一直在更替,钟楼却已经跨越了多少个王朝,一直屹立于武林之巅。多少新的王朝依靠他得以建立,多少丧尽天良的险恶之徒被他们悄悄整治。他们在百姓中的声誉未必就没有明君贤臣来的声名远播。 可如今呢,钟楼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里杀了多少无辜之人,又毁了多少清白纯良之人的梦? 钟楼有高继这种自私自利,罔顾祖制的jian邪之辈做第一人,这声名远播的钟楼又能撑到几时? 当年使得远山哥险些丧命的寻仇队伍,可不就是钟楼要一点点走向没落的写照吗? 或许有一天,钟楼这个神秘而又受世人推崇的组织,真的便要永远躺在史书里,成为一个过往了。 ***** 自从那日远山哥终于对她讲述了关于自己的那些过往,沈葭突然感觉自己和远山哥的关系又更近了一步。二人的感情中似乎也多了一些她说不出来的东西,让她莫名觉得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