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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放圣遗物的容器爆裂开来,干枯的右手融成一滩黑水,蠕动着汇入井中。触手般的黑烟从沸腾的井中溢散而出,在祭坛上空挥舞探索着,将残存的烟火与血液吸收殆尽,如同吮吸石榴的果rou。 垂入井中、捆着祭品的铁链无人牵引却徐徐上升,发出令人战栗的哗啦声响。距离迦离被沉入水里已经过去十几分钟,无论成功失败,水底的人都不应该继续存活。 隐士们因为本能的恐惧一步步向后退却,主祭狂热地大吼:“成功了!祂回来了!” 此时,沸腾的寂静之井里,翻滚的黑烟中心,缓缓升起一位金瞳黑发的女神。刹那间,眼前的景象令隐士们连呼吸都忘记了。 祂的面孔看起来依然是迦离的模样,但周身散发的气息却完全不属于人间。那是极端的美与恐怖、爱欲与暴戾,她的胸膛中孕育着雀跃的新生,黑色长发却联动着毁灭的死亡气息。 祂迈着永恒的步伐从祭坛上走了下来,金瞳盯住了虔诚跪在面前的主祭,身下的影子已不再是人类的形状。 一种不同于从口中发出的声响直接通向众人的脑海,其力量震撼灵魂。 你所求为何?——祂以意志发问。 便是此刻了!数十年的辛劳终于有了回应,他的愿望就要实现了! 何衍之克制着激动的颤抖,在脑中应答:我要得到所有知识与真理……我要知道这世界的真相! 如同所有典籍中所述,古神的恩典非常迅速。祂轻轻地俯下身,在主祭的额头印下一个温柔的吻。他所求之物如同整个海洋倾倒而来,如同宇宙的所有星辰一起降落,瞬间将这年迈智者的一切理智淹没。这是一项严苛的考验,此前漫漫历史长河中通过考验的人类只有一个,她因此获得了孕育古神rou身的殊荣。 但这罕有的幸运没有再次发生。何衍之狂喜的面容变得呆滞,眼神直勾勾的失去了焦距。他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以不符合其年龄的敏捷爬起身,朝着金字塔出口跑了上去。 剩下的隐士们惊恐万状想要一同逃离,却发现双脚如同生根般无法移动。刚苏醒的祂饥肠辘辘,不会放过距离最近的祭品。亚瑟发现自己的下肢开始融化崩溃,如同实验中产生的神弃者一样,变成一团团不定型的组织。 “不不不!!!天啊!!!!!” 六个人活生生看着自己从脚趾一路向上变成怪物,惨烈的嚎叫充满祭坛。 祂张开双臂,以充满爱欲的眼神望着大家,于是融化的血rou流向他们亲手召唤出的噩梦。这便是终极的爱与死亡,是自性的完全释放,祂以舞动的黑影热烈地拥抱隐士们,使他们永远地融入了自己的怀抱。 伴随着祂激烈的情绪,乳海翻腾,深处的毒液涌上海面。生命如同潜意识中的恐惧幻象,扭动着狰狞的躯体从噩梦中具现到世界上。尼科岛上空的黑云呈现出漩涡形状,带着雷鸣与闪电降临到大地上,怪物们从下水道中、从海滨沙滩上、从一切空间的裂隙中涌现出来,饱含饥饿与爱欲扑向人类。 血雾纷飞伴随惨烈的嚎叫,不管是学生还是本地岛民,都在极度的恐惧中四散奔逃。一场猎杀的盛宴开始了,血rou湿润了怪物们干渴的喉咙,所有理性和常识都在边界模糊时失去了本来的规则。 吃吧!爱吧! 祂跳起了欢愉与狂怒的毁灭之舞,带着金饰的柔软手臂变幻出一千种残影和一万种手势。□□的纤足踩踏出死亡的节奏,其狂怒震撼时空,如同一枚图钉穿透了莫比乌斯环,将数个时间线上的尼科岛拉到同一个点上。 五百年前的罗厄诺克岛与今日的尼科岛一同被拉进梦的狂宴,奔逃的群体中混入了早已失踪的殖民者的影子,浓郁的鲜血肆意流淌,将红水河染成赤色。 祂狂暴的舞曲引发了地震,海啸席卷遗留在海床上的神殿群落,寂静之井也在无数个时间点上崩溃坍塌,其中一个甚至掩埋了祂的某个rou身。迦南已死,回归到乳海深处自己身上。 当这震彻天地的异兆出现在过去的点上时,信徒们以为古神即将降临,举行了献祭罗厄诺克村的仪式。五百年间不断有人失踪,迦南来到尼科岛上,进入寂静之井探查,又被同一个异兆的地震所掩埋。 一切因果为虚妄,此时因为果、果为因,因祂的震怒循环不休。 祂在被血rou激情满足的此刻,平坦的腹部浮现出一张少年清秀的面孔。 【这是我的骨中骨,rou中rou。】祂舞动的影子激烈地跳跃着,黑影充满了整个祭坛空间,在跃动中逐渐分裂成两团。这首狂烈的奏鸣曲分成两个声部,祂变成了她与他。 少年裸身伏在地面上,长发委地,湿漉漉的躯体带着初生的虚弱,然而理性的力量在迅速恢复,沉静的曲调逐渐增强。 激情一旦释放便极难停止,毁灭之舞仍在持续,心爱的神选如此逝去,她愿送这世界同他们两人一起陪葬。 “迦离!冷静一下!” 突然之间,一双手握住了她疯狂跃动的足。疯狂的怒火不会因为哥哥的阻挡而立刻停息,迦离愤怒地踩踏下去,而迦南以自己清瘦的身躯阻挡她的怒火倾泻到这摇摇欲坠的世界上。 一下,两下,三下。 “快停下!我们的国会一起毁灭!” 被这足以穿透时空的伟力践踏,迦南的嘴唇溢出鲜血,然而他坚定的双手依然紧紧握住迦离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