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宴
苏浅踏入苏汐房里的时候,正瞧见她执着眉笔细细描眉。 淡远而宁,青峰细岭。 唇红珠润,光泽内蕴,而不过分明艳。 气度清婉,明眸善睐。 苏浅转身将门轻掩,蔽去外头的模糊喧嚣,轻轻靠在门上,静静盯着她梳妆。 她还从未见她如此上心妆扮自己。 ——为着将自己嫁出去,为了摆脱她。 今日她为她延请了不少京中子女,身份地位相当,才貌年龄相当,用意为何,大家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 苏浅一双眸子晦暗不明,出声催促,“jiejie可好了么?” 话落,便见她往头上插了玉簪,又起身绕至花鸟屏风后,换了条淡竹云锦纹烟罗裙。腰间未曾佩玉,系一枚鎏金湖蓝铜囊,圆溜溜的,以青穗坠在裙间。 苏浅收回眼,按捺住眼中浮动的暴戾。低着的额温润,乌发柔软,竭力扮演着替姐择亲的meimei。 她只想剥光她,贯穿她,将她压在床上听她哭,听她叫,将她占为己有…… “好了。” 可她站在她面前,步子停顿住,瞧她的眼眸中只剩冷淡和戒备。 苏汐绕过她出门,余光一瞥,眉尖蹙起,“别跟着我。” 苏浅一顿,慢慢又靠回门边,抬眸望着她提着裙角远去。背脊被生硬的门板硌得生疼,一双浅唇更是失了血色。 人来人往的花园里,苏汐远远坐在一处凉亭。美人如画,缱绻惹人,或有知意者上前搭话,美人亦温柔解意,颔首轻摇,进退有度,不曾使人难堪。 苏汐一个个会过,心头不停考量。 初见便倾慕的,不过因着色;诚心娶贤良妻子的,苏汐自也敬而远之。她做不成一个好妻子,可她不得不让苏浅死了对她的心思,实属难办…… 苏汐发起了愁。 大半日过去,却是一个中意的人选都没有。 意兴阑珊地往回走,路经一片馨香玉兰,在似粉似霞的柔色中,立着一抹素白,微仰着头,驻足欣赏。 苏汐淡淡瞥了一眼,对着白的人亦不免几分迁怒,颔了首低头走过。 不想身后即刻传出追来的脚步轻响,她蹙了眉,脚步未停。两个一个追,一个走,后头的人不知她如何走得这样急,喘着气,娇声喊着,“这位……jiejie?” 苏汐总归生了丝厌,对着白之人如何这般喜欢死缠烂打觉着恼怒,然她出了声,不好再装听不见,顿了步子转身,冷道,“这位小姐何事?” 那姑娘手里拿着一角帕子,瞧她总算转了过来,却被她面上寒霜唬了一跳。愣了一愣,方才伸手递上,缓声道,“唐突小姐……请问,这可是你的帕子?” 苏汐如何会乱丢自己的帕子让她捡去,只当她是找了借口上来搭话,心生厌烦,扫过一眼,耐着性子道,“非我之物,姑娘去问问她人吧。” 那女子瞧她不耐,也算反应过来,当即有些脸红,咬了唇,低声解释,“姑娘误会了……这帕子确是我捡的。” 她飞快抬头望她一眼,歉意地抿着唇笑,朝她行礼,“惊扰姑娘了,这便退去。” 她笑起来有些腼腆,一双水黑的葡萄眼干净又灵气,弯得让人心软。 她转过身,确无纠缠之意,着了苏府招呼的下人,仔细说着在何处拾得的帕子,交与出来,贴心吩咐着,勿要扰了人家姑娘名节。 苏汐远远瞧着,心头忽有些懊恼。自己今日怎也无端迁怒起来,打一开始,便未曾与人好脸色。 她心里过意不去,又缓缓上了前,行过一礼,向她赔罪。 “没……没事的,jiejie生得这样好看,自是常有人为之折服,方才我冒冒失失的,确有故意搭话之嫌,jiejie不必挂心。” 她自是涵养良好,未曾计较,还给了苏汐台阶下。说完之后,便立在原地疑惑地瞧着她,似在问她还有什么话要吩咐? 苏汐有些不适应,还是头一回作出这等自作多情的事儿,未免有些尴尬。瞧着自己许是又扰了人家赏花的兴致,更是有些待不下去,行过礼,便待离去。 不想一抬眼,那姑娘抬手似欲折花,临到了,又踌躇地收了手,略有些窘迫地瞧着她,不好意思道。 “我娘总说我不会说话,想是又让jiejie下不来台了……本想折只玉兰赔罪,可又不忍因我的罪过让草木受累,” 她闹了个大红脸,眸子却仍不好意思地弯了起来,“jiejie在此处赏会儿花吧,便当玉兰替我赔了罪。” 苏汐忍不住莞尔。 她瞧出她下不来台,还偏要说出来,不是更让她下不来台么? 这人……果真是有些不会说话…… 那姑娘正待将她这块风水宝地让出来,去往他处,不想竟瞧见一直对她冷着面的玉人展了颜,不由呆了一呆。 她亦身子一松,跟着苏汐抿了唇。 她瞧这位jiejie总是蹙着眉,似郁结在心,可如今一笑,却是泠泠似花中仙,尽染漫天颜色。 “jiejie总算开心了……” 她眉梢亦软,行过礼,提了裙摆准备离去。 “姑娘留步……”苏汐瞧她背影,忽然有些恍惚,见她再次回过身来,收敛片刻,方低声问道,“在下苏汐,未知姑娘芳名?” 那姑娘眼眸睁大一瞬,似才反应过来这场宴席为她而办。 眉毛纠结了一瞬,可被苏汐问起,不好再伤了她的颜面,只好老老实实答着,“我姓夏,归德郎将庶女,今年十四。” 她将家底嫡庶一并托出,似在暗示苏汐无意高攀,让她自行考虑之后将她撇去,以免再拂她面子。 不料对面美人儿敛着柔婉明眸,却似不懂,再次追问,“敢问姑娘芳名?” 那姑娘又结了眉,有些吃不住她,心头叫苦不迭,“夏昭兮……这位jiejie……” 她预料自己可能又要说错话,颇有几分小心翼翼,“这位jiejie,我确无意娶妻……今儿个是被逼着来的……” 她努力措辞着不太伤及苏汐的面子,却是不想,苏汐听着她的话,一双眸子愈发柔亮。 站在玉兰树下的女子雪颊映着红粉似霞,玉兰花坠落一朵,却全无她明媚娇艳,不若她惹人心怜。 花瓣似的嘴角微微抿起,落英缤纷的花雨中,只她笑得意味不明。 夏昭兮后退半步,吓得活生生打了个冷战。 ———— 有人恃美行凶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