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没有,”阮希隐忍怒意,不愿意再多说,“我没有什么心上人。” 对方又该死地强调:“这是alpha的味道。” “和你有关系吗?”阮希眼眶泛红。 他很烦恼自己这个一情绪激动就红眼眶的毛病,明明占理的气势被削弱一大截。 陆征河回答得异常爽快:“有。” 阮希快被气笑了:“你对这个味道不熟悉?” “……不熟悉。” “你以为是什么?是在火城遇见的随便哪个男人吗?” “阮希,我没有这个意思。”陆征河同他对视。 是的,初步建立的信任垮塌之后,碎片能击垮一切。 他们在用言语伤害对方。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阮希一愤怒起来,言语分外刻薄:“而且,你拿什么管我,拿你高贵的身份?” “拿……” 陆征河眼尖,看见阮希已经从腰侧悬挂的刀鞘中抽出了一半刀身,“你要干什么?” 阮希没有回答他,另一只手从衣兜内拿出一块干净的纱布,声音变冷,“你不要再问是谁了。来,别废话,我们打一架,谁活下来谁就继续往前走。” 说完,他将纱布咬在嘴里,慢慢地将剩下的刀身完全抽出,侧过身,刀尖抵在车内的方向盘上,皮质面料被划破一道口子。 刀尖转变方向,前进几寸,直至抵在陆征河的胸膛。 刚进冰城,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换厚外套,陆征河身上穿的仍然是清凉的短袖体能服。 看他过于镇定的模样,阮希突然感到疲惫。 自己亲手想要将丝线斩断,对方也没有丝毫躲闪。陆征河越是这样坦然,阮希越觉得自己可怜得无处可躲,连想要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打也不应该是在这里,下车了再打。” 陆征河没有躲他的刀,硬生生让刀尖停留在胸前,而这刀尖的锋利程度他并非没有见识过。 只要阮希再进一步,刀下的皮肤就会被划开。 最终阮希还是输了。 他把刀放下来,捏紧拳头,换上了重头来过的架势,“打完这一架,到了冰城,我们各走各的吧。” “不可能。”陆征河拒绝得干脆,“不是什么事都能用武力解决的,阮希。” 他话音刚落,阮希临门一拳砸过来,不偏不倚地砸到锁骨上。陆征河痛得一声闷哼,随后背部死死地被抵上车门,像是再稍微用力一点,整个车都要从浮冰上翻下去。 他能感觉到整个车身在摇晃。 陆征河身上被攻击的部位很快地红了起来,甚至隐约有些透着紫色。 他是身份尊贵的少主,没怎么被这样打过,第一次攻击他忍了,但在阮希出手第二拳时,陆征河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反身为上,俯身将阮希猛地压上驾驶位椅背。 他不能让无边无际的战火继续燃烧在彼此之间。 两个人的呼吸近在咫尺。 空气黏稠,氛围guntang,他们恍然间又回到火城,又或者是回到了ablaze城那个相遇的夜,糟糕又美丽。 阮希的一只手被压在身下,另一只手被陆征河死死钳制着手腕。 他的手掌是自由的,可以翻转,五根手指也可以动弹,而他的手掌就正在陆征河的脸颊旁边。毫无疑问,阮希正在考虑要不要放弃粗暴的武力,直接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直接打得陆征河云里雾里最好了,阮希咬牙切齿,想让对方感受一无所知的感觉。 然而阮希没有下得去手。 他只是眨着眼,从那眼眸里发泄出不满的情绪。可惜阮希生得足够好,情绪一低落下来,眼神永远足够吸引人,从什么角度看都像泪光闪闪,让人忍不住想关心。 陆征河仿佛无视他的意念攻击,骤然将距离拉得更近。 鼻息间的呼吸粗重了。 阮希的心被“不告而别”、“遗忘”、“欺骗”这样的字塞满了,他的痛苦流向其中,像只盛了半杯水的水瓶,被晃得叮当作响。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阮希舔舔嘴唇,尝到一股血腥味,“我死了会少许多麻烦事。” “杀了你?” “嗯。” “为什么?” 可是陆征河靠得太近了。 也许是空气潮湿,阮希的发梢沾了水似的黏腻,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他的额角。陆征河一靠近,也感受到酥麻的气息。 “为什么……” 阮希闭了闭眼,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眼眶里溢出,一发不可收拾。 他咬着牙,咬着舌头,想说话,说不出,只想要把丢人的眼泪给吞咽下去,但可惜那块纱布不在,他就算咬得自己满嘴是血,眼泪还是会自己跑出来。 他慌张地垂下眼,怕被陆征河看见。 他开始想,人在什么时候才会闭上眼睛看不见任何事物呢?接吻的时候,对,在两个人双唇相接的时候。 反正都这么近了—— 想着,阮希将压在身下的那只手抽出来,从两个人的怀里探出手掌心,悄悄捧住陆征河的脸。 然后他吻了上去。 一声闷哼被封在陆征河的喉间。 没有深入、没有一发不可收拾的激烈。 阮希偷偷睁开眼,看见了对方闭上眼睛的模样。 受到冰城环境影响,他感觉到陆征河的嘴唇冰凉,像永远不会诉说想念的北方。 接着,陆征河空出手,反客为主,将结实的臂膀撑在椅背的上方。 停战结束,缓和的气氛仅仅持续了几秒,阮希被迫张开唇齿,迎来招架不住的攻势。他低低地喘气,捧住人脸的手被拿着挪开,再压到头顶。 久违的吻让想念铺天盖地。 完了,阮希更想哭了。 他那只被压上头顶的手腕仍是被强势地摁住的,陆征河的进攻太过□□猛,他什么都抓不住,也不知道抓什么,只能徒劳地去拽安全带,抓紧了又放开。 他从来没想到一个久别重逢的吻能够如此漫长。 车内充满一股繁复迷人的味道,像长满了细密的刺。这股玫瑰味带给阮希一种尖锐的刺痛感。 亲吻结束,陆征河汗湿的鼻尖抵了上来。 眼前的男人稍稍后退,两个人之间空出一段可以沟通的距离。 陆征河凝视着他,眼神里带着一种让人近乎落泪的疼痛。片刻后,阮希的手突然被抬起,中指接触到一种冰凉的触感。 那是一枚戒指。 准确地来说,是一枚婚戒。 而这枚婚戒正被陆征河郑重其事地、慢慢地套入阮希的中指。 这是什么意思,招了? 阮希完全愣在原地,做不出任何表情。 “你知道吗,我们结婚了。” 陆征河的表情那样真诚,像在婚礼上发誓的新人,用一生中最诚挚的态度在说我愿意。 对于阮希身上的陌生气味,陆征河有所察觉,又不太确定。 两兄弟平时相处的时间很短,又不合,虽然血浓于水,但那是种和自己身上完全相反的味道让陆征河极为反感。 他能从阮希身上闻到不同的人传递而来的气息,又不敢鲁莽确定。那种气味不是像玫瑰,更不具有什么沉闷的诱惑力,反倒像暴雨扑向群山后的雪松林。 他是在刚才靠近阮希后完全感受到了这种味道,直到卫弘的名字隐约浮现在心头。 除了心情好的时候会变得话多,其余时候,阮希一直是冷冰冰的模样。除了被欺瞒之外,陆征河想不出他有什么别的生气的理由。 干脆就坦白了吧。 大不了被打一顿,再努努力,也许还有挽回的余地。 “我们……真的结婚了?”阮希吃力地重复。 “是的。婚戒我一直带在身上,想着哪一天能对你说出实情。”他低头,将阮希的手背托举起来,“原谅我。” 阮希并没有提什么原谅不原谅,而是反复确认,“预言家为你预言的那个命中注定的omega,会是我吗?” “我想是的……”陆征河笑不出来,“或许我们小时候在南北集会上见过?” 他想起那个未成年时就已经相遇的预言。 可是我成年之前都没出过ablaze城。阮希很想这么回答,但是忍住了。 果然。 陆征河一脸良心发现的样子,但是果然什么也没记起来。 你喜欢我吗?阮希也不敢问。 也许是神怜悯他,这样的结果已经比较不错了。至少他很大几率会是所爱之人的omega,自己是有权利和对方走到生命尽头的那个人。 见阮希不讲话,陆征河抬起眼,去看那张让自己感觉到疼痛的面孔。 陆征河在军队学习武力、学习如何做领袖,却没有人教过他要如何去爱一个人。 但他知道,爱不仅仅是欢喜,还有疼痛,而阮希的恨意能让他感觉到胸腔内莫名的撕裂感。 尽管他们早就结婚了。 对上阮希漂亮的眼,陆征河听见自己的心跳如雷贯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