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屋内不及窗外明朗,阮希却能看清楚对方的熟睡的轮廓。月色下的夜空宛如不见?底的湖水,流淌到了陆地以外的不知名地域去。 月光在城市的边缘生生停止了照耀,仿佛那里就是亲吻人间的界限。 整整一夜,阮希难得没有做梦。 不是第一?次在一起睡觉了,但是今晚对阮希来说却不一?样。 他睡眠比以往都要深,临睡前心中那种安全感非常之足。 他慢慢意识到,自己虽然跳出了原生家庭所赋予的那处象牙塔,但好像又来到了全新的另一处象牙塔之?中……并且这一?座象牙塔的修建来自于未来和爱。 再睁眼,已经是日照当空,窗户临街,嘈杂声隐约传来。 原本趴在身侧的陆征河也早早起床,收拾好了行李、装备,正单肩挂着卡.宾.枪,站在窗户边,阳光自他肩颈倾泻而下,在潮湿发霉的木地板上形成温柔光圈。 他“唰——”一?声拉开窗帘,回头看一?眼还在赖床的阮希,“醒了?” “醒了,”阮希裹着被子,都不愿意起来,“昨晚趴着睡得还好吗?” “又?梦到了地震,好像有山顶的落石砸到我的背上?。”陆征河把买回来的豆浆摇晃了几下,指了指,示意是给阮希买的。 “……喔,”阮希点点头,“我梦到了抓逃犯,我用脚将他绊倒在了马路上?。”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一?眼,答案显而易见?。 陆征河见阮希眼神躲避,唇边笑意更浓,“你抢我被子。” “不可能。”阮希斩钉截铁地否认。 他自认为睡觉非常乖巧,是那种睡一根绳子上?都不会动一下的人,怎么到了陆征河身边就又?抢被子又?压人呢! 陆征河说:“我早上起来都没有被子盖。” “你趴着睡的,所以……”阮希看了看自己裹在身上?的被子,觉得?自己的说辞特别没有说服力。 “所以快起床吃早餐吧,”陆征河说,“文恺约你出去转转。” 阮希不太想丢他一?个人在房间里,“那你呢?” “我就不出去了,在房间待着休息。”陆征河说完,指指门口,“厉深来守着我,你放心。” 阮希这才发现房门是没有关闭的,厉深正抱臂倚靠在门框边,肩膀上?挂了弩.箭,手里握着一?只脆桃,哼哧哼哧啃得?声响清亮。 “嗨!早上好啊,阮希!”见?阮希的目光挪过来了,厉深眯眼,冲阮希扬扬下巴,给他打招呼。 接着,文恺也从门外挤了进?来,好奇地往里看:“阮希?起床没有,我们出去逛逛。” “马上起了,”阮希一?头用被子蒙住脸,往床最里面躲,“马上!” 这群人都是什么钢筋水泥做的,连续那么长时间没休息,居然还能那么精神。果然还是自己太菜了,体能完全就是个硬伤,先天性缺陷是怎么补也补不回来的…… 他突然有点希望,如果自己也是alpha就好了,在近战中就肯定不会拖陆征河的后腿。 不过既然体能是痛点,那自己也要?多多练习才对。 想了想,阮希问陆征河:“你们……你平时在军.队里,你几点起床?” 陆征河:“六点半。” 阮希:“现在几点了?” 陆征河:“十二点。” “……” 窗外刺眼的阳光在洁白的床单上?铺开,空气中偶尔传来家家户户炒菜烧饭的香味。 阮希再一?次陷入沉默,开始想自己要?不要?在逛完街之?后自己找个地方练练。 “哎呀,阮希又?赖床啦……” 厉深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伸手拽住文恺的衣服,把人往门外推,“走吧,你去门口等他。” 哪有不赖床的人嘛。 阮希想着,身体却不听使唤。一?头又栽进被窝里。他有点儿怕接下来要面对的恶作剧,又?有点儿想趁这个机会再睡五秒。 五秒就好。 于是他想着,从被窝里伸出手,比了个巴掌,表示“数字五”。 正准备解释,他手掌心突然一热——是陆征河把脸靠了过来。 脸颊挨着阮希的巴掌,陆征河还边笑边问:“你要?睡午觉了吗?” 阮希:“……” 好想轻轻打一?巴掌! leg-pull·64 不要和某位omega拼酒。 第六十四章 说是“出来逛逛”, 可文恺感觉阮希是出来受罪的。 令文恺没有想到的是,leg-pull城的恶劣程度超乎想象,完全是之前前所未有的挑战。 在这里, 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是大敞开的, 人口性别比例相对平均, 没有什么alpha也没有omega,基本都是beta。 而他们几乎把生?活乐趣都放在了研究使坏上。 街上路人往来复杂,却丝毫不耽误他们找乐子,人群里时不时传来高声尖叫、叫骂、嗔怪的指责, 以及哈哈大笑声。 “我认为,厉深应该属于这个城市, ”文恺挪开目光,一阵头痛,“而不是属于寒冷的北方。” 阮希被他逗笑,随即又收住了?声。 他退到一处不惹眼的路灯灯柱后,“我怎么感?觉这个城市的人,基本都没有要?逃亡的意识?” “可能认为是恶作剧吧。” 说完,文恺蹲下来揉酸痛的腿,边揉边指路边墙壁上贴的通告, “你看, 明明这白纸黑字都写着呢, 只是没人听。” “也是。” 阮希凑近了?看,上面的内容倒是挺详细的,但是放在这个城市环境里, 就总感觉有那么点开玩笑的意思。 两个人又瞎转悠一会儿,买了不少必备的生?活用品,都用挎包装得严严实实。 阮希看看文恺, 又看看自己,突然感觉像下一秒就要去学校念书的高中生。 文恺肚子叫得直响,于是提议,说大家好久没吃rou了?,我们去找点rou夹馍买回去。 阮家的伙食一向开得隆重?,阮希都没太吃过这些小吃,说有馍夹rou吗? 文恺怔住,问:“为什么要?馍夹rou啊?” 阮希老老实实道:“因?为rou多。” 文恺听得差点笑岔过气,这得是有多饿啊?走,吃rou去!于是文恺和阮希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往人堆里钻。 两个戴面罩的人又身形俊俏的人非常瞩目,一时间回头率颇高,阮希害羞,猫着腰垂着脑袋,往卖吃食的商铺里跑。 买食物的过程很顺利,没有被整蛊,阮希一口气买了十来个,说拿回去肯定足够把陆征河的胃塞满。 两个人一个金发一个黑发,顶着有好长一段时间没理过的碎发蹲在一处隐蔽巷口啃rou夹馍,活像两朵淋过雨的蘑菇。 街市人来人往,吵吵嚷嚷。 忽然,街上有一对母女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女儿年龄并不大,是未成年,头发和衣服比较整洁,神?色慌张,正在往出城的方向走。 当母亲的看起来十分年轻,要?稍微邋遢一些,背上挂着没拉好拉链的背包,一手牵女儿,一手拎着个装满糕点的袋子。 阮希边吃边看,眼神默默地就停留在她们身上,心绪忽地飘远。 他想起来,在自己还是一糯米团子的年纪,趁父亲不在家,母亲会带他偷偷上街,观赏观赏街市的风景乐趣。 阮家管理严格,母亲又来自仙境之城,属于不应该近人间烟火的那一挂,但母亲内心追求自由,并且不希望阮希也被条条框框束缚,经常带他做一些在阮希看来非常有趣的事?。 逛集市、踩沙滩,站在家里的阳台上数过往的船只,并为海洋的广阔微微陶醉。 那时候他的童年还算天天都有盼头。 后来母亲因病去世,阮希疏于管教,性情里最追求释放自我和固执的那一面展露出来,成了?让阮家头疼的存在。 世人想看他微笑得恰到好处,遇见目标只能以礼节表达爱意。 但阮希偏不,他偏要做荆棘丛里最勇敢的持刀者。 “家”对他来说,是一个不痛不痒的姓氏,是高楼住所,也是所爱之人存在的地方。 “想什么呢,”文恺三两下就把rou夹馍吃完了?,用胳膊肘捅捅阮希,“再不吃完就凉了?。” “好……” 刚刚答应下来,阮希发现自己原本盯住的那一对母女没有再走路了?,而是突然在尖叫后跌坐到地上。 身为母亲的女人像是摔跤了,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摔得膝盖胳膊破了皮,慌张地朝周围张望。 “恶作剧?她们不像本地人啊……”文恺摸摸唇角,“还是有人抢吃的?” “这不只是恶作剧了。” 阮希眼睛够尖,一下子就瞄到人群中有个不算高大的男人,拎着那袋无人注意的糕点,正朝出城的反方向挤去。 他眼大,含水三分,形状够宽够长,胸中内火一起,眼尾上扬,乍一看分不清是笑是怒。 文恺正要?说话,阮希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头:“文恺你等我一下。” 想也没想,阮希从斜后方抽出小雁翎刀,衣摆在空中旋出弧度,脚尖点地,从小吃商铺门口的石坎直接冲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收拾吃完的塑料袋,文恺一眨眼阮希就不见了?。 那对母女刚爬起来,也没有太多人注意她们。 这似乎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女儿哭得比较厉害,肚子似乎也饿狠了?,不断用手掌心按压自己胃部的位置。 她们挣扎着,互相拍拍身上的灰,眼中包泪,想在此处休息,不得不又继续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