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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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圈蓦地红了。 - 半个时辰前。 陆平的办事效率极快,姜云琛没等多久,就知道了虞朔是何方神圣。 土生土长的凉州人,十四岁从戎,武艺卓绝,对兵法也颇有见地,永安九年赵景明到凉州后,赏识他的才干,遂提至自己麾下。他在与天渊的交战中履立功勋,十七岁便受封定远将军衔。 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赵晏欣赏他也不足为奇。 但幸好,彼时赵晏去往安西都护府,虞朔随赵景明驻守凉州,并未同行。 姜云琛犹豫了一下,策马朝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虽然有阿瑶在,他还是要亲自确认赵晏对虞将军没有更深层次的好感才能放心,这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只在后面默默跟着就够了。 赵晏与虞朔皆是内功卓绝之人,他不敢缀得太近,时不时变换方向,确保他们不超出视线范围。 阿瑶从始至终隔在两人中间,让他倍感欣慰,回头定得想办法好好褒奖她。 走出一段路,姜云琛百无聊赖,不由有些出神。 虞朔相貌俊秀,年少成名,战功显赫。 可他觉得自己也不算差,虽因身份所限,不及虞将军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英勇,但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挫败天渊与西域诸国里应外合的阴谋时,也才十七岁呢。 赵晏跋山涉水去到安西都护府,怎么就走得那么急? 再多留几日,便可见证他大获全胜了。 突然,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传来,隐约是赵晏他们所在的方向。 他收敛神思,纵马直奔而去。 - 太子突然出现,除了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姜云瑶,其他人悉数下马行礼。 姜云琛一看眼前的状况,便猜到发生了什么。 他郑重道:“叔父,您既为尊长,怎能对晚辈出言不逊?” 目光扫过地面:“这是哪位老眼昏花,赶在别人之后放箭,还不得要领,毁了好好一张皮子?” 静渊王世子:“……” 他的视线在这对兄妹身上来回打转。 大家都是高皇帝的子孙……重孙,一脉同宗,为何他们两个如此令人生厌? 他恼羞成怒,却又碍于尊卑,不敢对储君发脾气,憋得满脸通红。 姜云琛吩咐身后的亲卫道:“带静渊王世子到陛下那走一趟,让陛下评评理,长者欺负小辈、郡王世子冒犯公主,该如何处置。”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静渊王世子面如土色,他的拥趸们也全部哑了火。 亲卫一左一右道:“世子,请吧。” 姜云琛与赵晏一同架起姜云瑶,将她扶上马背。 赵晏对公主殿下佩服不已,这等本事,她一辈子都学不会。 正要帮忙牵缰绳,突然听姜云琛道:“赵娘子,我有话与你说。” 众目睽睽之下,她不好给他摆脸色,默然放开了手。 姜云琛如释重负,转向虞朔:“虞将军,劳烦您送公主回去,请医官为她治伤,再到陛下面前作证,如实复述方才的来龙去脉。” 这是个难得的机会,虞朔到了御前,皇帝听闻他护送公主归来,定会产生好感,之后问起他的身份,得知他便是赵景明身边的得力干将、十七岁的小战神,必然少不了赏赐。 虞朔心思通透,立刻会意,恭敬而感激道:“在下遵命。” 一行人陆续离开,四周恢复寂静,只剩树木草叶在风中摇曳的沙沙声响。 姜云琛笑了笑,语气温和道:“边走边说吧。” - 骑马往树林深处行了一截,赵晏轻声:“虞将军父母早亡,皆是被天渊人杀害,他由父亲的同袍养大,为人正直、忠心耿耿,与我也只是朋友。他连京中高门大族有哪些、彼此之间的关系都搞不清楚,殿下无需揣摩他的意图。” 姜云琛微微一叹:“赵晏,在你眼中,我就这么……” 话说半句,骤然止住。 空气中似乎传来微不可闻的声响,潜意识里的反应却让他觉察出一丝危险。 他的感官原本敏锐过人,但此刻心里装着事情,到底还是迟了半拍。 一道细长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而在这之前,赵晏已纵身跃起,反手在马背上借力,似是想要扑向他。 所有动作仿佛在顷刻间放慢,姜云琛来不及阻止,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手,试图在她撞过来的瞬间接住,强行扭转方向,替她挡下来路不明的寒光。 一切变故只发生在兔起鹘落间。 就在他抬手的同时—— 赵晏扶着马鞍,单臂为支撑,横过身子,当空一脚踹在他腰侧。 她动作太快,姜云琛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平衡被她踹下马。 残影擦过他方才所在的位置,锲入身后的草地。 是一支箭,尾羽犹在轻颤不休。 第25章 她被姜云琛打横抱起。…… 姜云琛猝不及防,情急之下顺手一勾马鞍,稳住身形,适才避免了摔个五体投地的下场。 “……” 这跟他想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赵晏轻盈落地,安抚地拉住受惊的马匹,看向他的眼神非常复杂。 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出于本能,不论任何人在旁边,她都会施救。 但她满心以为,凭借姜云琛的身手,完全可以自己躲开。 谁知那一脚竟踹得结结实实,他似乎没有半分要提前闪避的意思。 这反应能力……怎么比三年前还不如? 当日在南市的时候,他明明和她打得不相上下,显然未曾疏于习武,还大有长进,仅仅半个月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内心蹊跷不已,但眼下,并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马蹄声传来,在几步开外刹住,有人跳下马背,跪地请罪道:“在下一时失手,险些误伤殿下,罪该万死,请殿下责罚。” 话虽如此,神色却一派平静,不见丝毫惶恐与紧张。 临川王世孙。 高皇帝与嫡妻育有二子一女,先帝、临川王及嘉宁长公主。 赵晏对那位临川王着实没有好感。早年高皇帝逐鹿天下,先帝随父攻打京城,令手下得力干将赵玉成驻守大后方益州,彼时临川王负责统领益州事务,敌军来袭之际,竟听信谗言,诬蔑赵玉成暗中通敌,若非先帝之妻沈太后和当今皇后的父亲梁国公据理力争,赵玉成便要被当众处斩。 后来,赵玉成与梁国公一武一文携手,以敌人十分之一的兵力保住益州,一战成名,也从此与临川王结下梁子,老死不相往来。 这段往事赵玉成从未与小辈们详尽提过,细节之处,赵晏还是从姜云琛那里得知。 不对,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努力摒除念头,却无可奈何地发现,过往的大部分记忆都与他息息相关。 八年,她现有人生的一半,都曾有他的参与。 没由来地,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迫使自己不去看他,将莫可名状的情绪转移到临川王世孙身上:“臣女瞧这附近也没有猎物可打,阁下年纪轻轻,何至于眼花手抖到如此地步?” 赵家与临川王府不合人尽皆知,姜云琛碍于叔祖父的情面不好责怪,她可没那么多顾忌。 而且这件事本就是对方理亏,一旦闹大,铁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姜云琛尚未开口,突然听到赵晏出声,不由怔了怔。 临川王世孙也面露诧异:“赵娘子,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这是以下犯上!” “阁下还知道何为‘以下犯上’?”赵晏认真反问,“那么您蓄意谋害太子殿下又算什么?” “我只是一时不慎,你休得……”临川王世孙说到一半,却不知为何突然咽回去,语气平和道,“赵娘子,你误会了。” 赵晏却不买账:“臣女在旁看得一清二楚,若非臣女及时出手,阁下已酿成大错。事出何因与臣女无关,您的解释还是留到在陛下面前说吧。” 她心情欠佳,话音虽淡,却毫不客气:“臣女愿陪阁下走一趟。” “你……”临川王世孙深吸口气,转而垂首道,“殿下,请您为在下主持公道。” 姜云琛心中却莫名晴朗起来,虽然赵晏表达有误,那分明不是“出手”而是“出脚”。 余光望了一眼她略显冷丽的侧颜,他轻叹道:“孤差点做了你的猎物,还要为你主持公道,真是没有天理。” 临川王世孙无言以对,始觉出几分忐忑:“在下不敢,望殿下明鉴。” 姜云琛却没再说话。 许久,临川王世孙的脊背开始轻微颤抖,他才不紧不慢道:“看在叔祖父的份上,孤信你一次。听闻叔祖父不日便要回京,到时候,还请他老人家进宫与孤叙旧,顺带给你找个像样的师父,好好练一练射箭准头,以免传出去让人笑话。” 临川王世孙如蒙大赦,行了个大礼,匆匆退下。 赵晏名曰陪此人去面圣,实则是想借机抽身,眼见计划失败,此处又只剩下她和姜云琛两人,一时没了脾气,硬邦邦地解释道:“事出紧急,多有冒犯,请殿下见谅。” 方才千钧一发,她唯有用腿才能够到那段距离。 姜云琛却不以为然:“你救驾有功,我为什么要怪你?” 赵晏听得他话音里隐藏的笑意,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这厮素来死要面子,毫无形象地被踹下马,该与她秋后算账才是。 难不成……被她一脚踢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