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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他的本性

    他缓缓走近蹇义,冷声道:“天子脚下,竟敢调戏民女。”

    蹇义却是更加变本加厉,嬉笑着竟试图把阿笙拉到自己的腿上,她连忙满脸嫌恶地甩开他那双胖手,怒斥道:“滚开!”

    荀彧走过来一把推开一脸yin|笑的蹇义,轻轻把阿笙拥入怀中,护在身旁。

    阿瞒见了,眼底有一抹不易察觉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很快转过头厉声喝问蹇义:“大胆!本尉在此,还敢妄动。”

    蹇义轻蔑地笑了声:“我道是谁,原来是新上任的洛阳北部尉曹公子。我不过是跟这女孩玩了玩,何来调戏之说。”

    这时在地上的黄衫女子用尽全身力气爬起来,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指着蹇义,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得清晰:“狗贼休要狡辩,你害得多少老百姓妻离子散,我的姊姊被你霸占而自尽,因我父兄上门讨要公道,你又纵容你的狗腿打死他们,我这条命如今就算死了也要带你下地狱。”

    说完,她朝阿瞒拼命磕头,道:“恳请大人将这个狗贼绳之以法,将他碎尸万段以伸百姓之望!”

    阿瞒示意身边穿着官服的衙役去把黄衫女子扶起来,冷峻地看向蹇义,历数他的罪状:“蹇义,你劫掠百姓,纵容手下杀害良民,玷污民女,强占民田,你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这一桩桩一件件,洛阳百姓都记在心里。”

    “曹孟德休要满口胡言,听凭这贱人的信口开河,诬陷我也得有个证见。”

    “百姓们都出来吧。”此言却正合了阿瞒心意,他大声朝门口喊了一句,顷刻间,几十个衣衫褴褛污垢满面的平民走了进来,有男有女,上及年逾古稀的老妪,下到不过垂髫的幼童,纷纷围拢了来。

    他们看见蹇义就如看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脸上都露出了恨不能生啖其rou活吞其血的愤怒,朝蹇义骂道:“狗贼,可怜我那老父亲疾病缠身还要被你活活烧死!”

    “谁来为我那将要出阁的女儿报仇,她才十七岁呀!”

    “你把我家洗劫一空,害得我母亲在冬夜里活活饿死。”

    无边的痛骂与诅咒朝蹇义铺天盖地般袭来,砸向他的脑子。若不是有自己的家丁侍卫保护着,那些百姓早已将他活活撕碎。

    阿瞒走上前,摆手示意百姓们停止辱骂控诉,朝蹇义厉声喝道:“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证,你还不快认罪伏法!你的罪孽,按大汉律例,当处一百大棍!”

    “曹阿瞒你敢!我乃常侍蹇硕的叔父,”蹇义虽是有些畏惧,但他一想到自己侄子蹇硕如今在朝中炙手可热的权势,那些恐惧立即荡然无存,声音不免也大了几分,“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洛阳北部尉,岂敢动我?”

    “我既为北部尉,在其政便谋其事,无论是谁,敢在我掌管的地面胡作非为,就算是陛下亲临也违背不了这大汉法令!”

    阿瞒冷笑道,向身旁的衙役递了个眼色,他们立刻整齐有序地排成圆形围住蹇义和他的几个侍卫,红绿蓝黄黑的五色大棒立在一侧,这一百棍下去必死无疑。

    蹇义始料未及阿瞒真的要处死他,他心一横,命令护卫道:“给我冲出去!”

    阿瞒瞬间拔剑,剑气忽现,冰冷的锋芒直指蹇义的咽喉,令后者不由得后退半步。

    他收剑回鞘,迎向蹇义显露恐慌的目光扭住对方的右手腕,道:“如果我没有看错,你伤那黄衣姑娘的正是右手吧。”他似乎只是轻轻一用力,“咔”得一声将蹇义的手腕骨捏断。

    蹇义痛苦中带着震怒,却一屁股坐了下去无力起身。

    “若敢从贼,便是一样的罪名处置。”闻得阿瞒淡淡一声,蹇义的护卫纷纷散了开去,在威严的五色棍面前吓得匍匐跪地,喊着饶命。

    阿瞒一抬手,训练有素的衙役顷刻擒住了死猪一样瘫倒的蹇义并把他按到地上,举起五色棍朝他的后背重重打去,凄厉的叫喊瞬间响彻酒馆的上空。

    没过多久,衙役们就把裹着白布的尸首抬了出去。

    “他名唤曹cao,字孟德,是大长秋曹腾常侍之孙,我们在叔父家里见过他。”荀彧对阿笙轻轻道。

    曹cao。原来他大名叫这个名字。

    原来真正的他是这副模样,不畏权贵,嫉恶如仇,与自己原以为轻薄无礼的印象截然相反,竟是这样年纪轻轻就颇有威严,正直沉稳。但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会做的出白夜抢别人新妇的荒唐事情来。

    阿笙听到坐在邻座的老人议论道:“不想这平日里驾鹰走犬华衣轻裘的曹公子竟这般刚正不阿,敢动蹇常侍的亲叔父,这下恐怕要被那些权贵们盯上了,纵是他父亲也保不了罢。”

    荀彧也听见了,喝了口小樽里的凉茶,赞许的目光看向门外曹cao离开的背影,道:“果然是名士许邵所夸‘治世之能臣‘,这杀伐真是果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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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衢人来人往,小贩到处叫得热闹。

    阿笙看着道边一浇糖人的看得高兴,也想伸手买一根。她从袖口掏出铢钱递过去,刚想拿起那孩童形状的,突然被旁人猛得一撞,糖人陡得掉在地上,碎了一地。

    “谁啊!”她没好气地冲旁边看,却见是几匹马疾驰飞过,吓得两旁行人纷纷后退,撞到了她。那撞她的中年男子赶忙赔礼:“抱歉姑娘,是费亭侯曹大人的贵孙车驾经过,让我惊扰了你。”

    “我道是谁,”阿笙擦了擦手,冲着那马上的人喊道,声音大得故意让他能清清楚楚地听见,“原来不过是太监的孙子,哪来这么大嚣张气势,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

    “哦,阿笙姑娘骂我什么?”话音刚落,背后曹cao猛不丁的声音响起。

    阿笙回头,丝毫没有惊慌,反而直视他那双笑中隐含明亮的眼睛,也学他微笑起来,不紧不慢地抬高音量:“我说,哪来的太监后代来这里欺压百姓。”

    他听了也不恼,愈加淡定道:“我不过是马快了点,何来的欺压良民?”

    “你把良民的财产扔地上了。”阿笙指着碎了的糖人大声道,却不想被糖人融化的粘液滑了一跤,她整个人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向后摔去,眼见即将重重落地之时,她的腰被人及时地托住了。

    她尴尬而感激地望了那人一眼,却见正是这个眉眼尽是不正经笑意的曹cao,此刻正轻轻地揽住她的腰,动作柔和又不失力量。

    真是丢人死了!本来还想逞点口舌之快,怎么偏偏这么尴尬的场面被他看了个一清二楚。

    “阿笙姑娘不必谢我,也不必说什么英雄救美愿以身相许,我英雄是真,姑娘美却不见得,倒是这腰我看得有美人两个粗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她,全然不顾她已经气到发抖的眼神。

    她只得强装镇定,语气尽量平和:“我长这么大,倒从来没听一个甘愿当太监螟蛉之孙能是英雄,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能屈能伸忍辱负重?”

    “不过是一个糖人而已,姑娘可别忘了我还救过你呢,旁人看了只会说姑娘小家子气,不懂得知恩图报。”

    他故意把最后“知恩图报”四个字说得很重,笑容越发浓了几分,看向她的眼睛里多了几分意味。

    “那你赔啊!”

    他飞身上马,忍住笑意,从袖中扔出一把铜铢,在她目光里倏而远去。铜铢哗啦啦落了一地,打了几个滚掉在阿笙面前。

    这算什么?当她是街边乞讨的吗?她狠狠地瞪了远处的曹cao一眼,正欲离去,却听得马蹄声靠近,他不知为何又骑着马回来了,在靠近她之时,瞬间用手臂把她拦腰捞起抱到马上。

    “你又在干什么!”阿笙又羞又气,长这么大她从未见过这么无礼的登徒子。

    曹cao嘴角含着笑,凑到她红到了耳根的脸庞边:“在下刚才忘了,还未来得及问姑娘的大名。既然阿笙姑娘知道了我的名字,何不投桃报李呢。”

    阿笙不想回答他,努力抑制脸上的红晕,强装镇定地直视他的眼:“曹大人为民除害时是何等正义凛然,本性竟还是像那日抢新妇一样放荡轻浮。”

    “在别人面前当然只能伪装得正气凛然,但在姑娘面前,在下放荡轻浮的本性就只好原形毕露了。你觉得呢,卞笙姑娘?”

    乍然听到他最后说出的名字,阿笙猛得一惊。这个大名,她已经数年没有从外人口中听见了,只有她自己还清楚地知道自己姓卞,这个祖上传下来的姓氏。

    父亲曾经遗憾她只是个女孩,那时年幼稚嫩的她却反驳父亲说,我将来不会输给任何男人,必会让他们敬畏地跪拜在她眼前。

    “你怎知……”

    “我的名字。”他轻轻打断她,替她问完这个问句,“这偌大一个洛阳,还没有我想查却查不到的人。”

    不等她回答,曹cao带着她继续骑马往前驶去,阿笙不禁问:“你要带我去哪?”

    “去看看洛阳城真正的模样。”风中只听得他淡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