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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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道过谢,跟在她的身后穿过花园进入了这户别墅内,进去后经过一道不短的玄关走廊,这才看到了超大的客厅。 客厅里的装修偏美式,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深棕色纯皮沙发上正坐着一个女人,对方妆容精致,看起来也就不到四十岁。当然了,若是说起实际年龄,没准远超这个数字。毕竟有钱人的脸,总是能永葆青春的。 女人听到动静抬了头,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在看清他们三个人的脸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你们是……?原来负责我们这个案子的那位姚警官呢?” “潘女士对吧?是这样的,原本负责你们这个案子的是区公安局,最近因为某些原因,案件移交到了市里,现在由我们专案大队负责。”叶竹出言解释。 潘晓慧眉毛高挑,算是接受了这个解释:“我不管你们到底谁负责这个案子,我要的是结果,你们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 “当然了,我们一定会尽全力破案的。”叶竹脸上挂着假笑,瞄了一眼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四处打量的两个人,咬了咬牙,兀自坚持着同对方周旋:“今天来呢,其实主要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想确定一下您及您的家人有没有想起什么新的线索,其二就是确定一下当初的取证工作,有无纰漏。” “又来?同样的问题,你们这是要反复问上八百遍吗?”潘晓慧显得十分不高兴,顺手将手中的遥控器摔在了茶几上,就这么气哄哄的过了几秒,才斜睨了他们仨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言宇这会儿已经不知不觉的绕过沙发,走到了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花圃里的花儿,赞叹道:“这月季花开的不错,不像是那些外面随处可见的品种。” “那当然,我们家的院子是请了专人打理的,花株也都是特别培育的,肯定和外面那些不一样。”女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但是看在对方长相俊美的份上,她还是回了话。 叶竹这才注意到了外面的花,不知为何,她瞬间就想到了在吴华清家中被男人踢碎的盆栽月季。 “嗯,确实非常好。”言宇再次夸了一句,这才从窗边走开,紧接着视线就落在了前方的电视柜上。 第24章 尸房(24) “这些摆件很有品味。”男人走到了电视柜前,弯腰伸手去摸了摸。摆件应该是实木制成的,是复刻版的古希腊雕塑的形象,摸起来凉丝丝的,很舒服。 “那个啊……” 言宇这个若是想刻意去讨好一个人,在顶着那张脸的情况下,很少有谁能躲过这种恭维。 果然,潘晓慧的脸色比之刚才要好上了许多,眼底有着淡淡的得意之色:“那些都是我老公去国外出差带回来的,可不是国内市场上的仿品,每一个都是出自外国有名的艺术大家之手。” “品质不俗。”言宇似笑非笑的看向了站在沙发后面的叶竹和蒋冰,眉梢眼角里面带着旁人读不懂的深意。 叶竹的视线掠过那些实木摆件,一共七个,姿态各异。 7号别墅,7个摆件,加上落地窗外花圃里的名贵月季,有时候巧合太多,就未必是巧合了。 潘晓慧见他如此捧场,高兴的不得了,瞬间便打开了话匣子,恨不得将屋子里所有的家具和物件都炫耀上一遍。 言宇更是全程温和耐心的不得了,整个人和之前那个动不动就嫌弃别人笨,蠢,手脚慢的形象完全不同。 之前引着众人进门的阿姨应该是一头钻进了厨房没再现场,另外两个人现下就好像两根莫得感情的电线杆,往那一站,无人在意。 “……” 叶竹趁着那两个人在那里讨论什么西班牙牛皮的功夫,微微往蒋冰那边侧了侧身子,保持嘴唇不动的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言队这出美男计用的妙啊,十分准确的掌握了潘女士这种豪门阔太的心理。” 对此,蒋冰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嘴角处在不受控制的疯狂抽出,显然憋笑对于他来说,就已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两人已经从客厅一路欣赏到了通往二楼的楼梯上。此时,言宇正对着楼梯旁边的墙壁上挂着的几张照片大加赞赏,从照片里面的人到相框,无一不精致、无一不美妙。 潘晓慧在听到对方赞美自己的时候,发出了羞涩的‘咯咯咯’的笑声,矜持又优雅的用手半掩住嘴,眼波流转。估摸着要不是因为没有眼色跟过来站在楼梯口的叶竹两个人正眼巴巴的瞅着,她这会儿已经佯装出点什么意外,直接扑上去了。 对于女人那时不时隔空射过来的不算友善的目光,叶竹表示并不是很在意,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楼梯旁墙壁上挂着的相框上。一共是两面墙,不多不少十四个相框,每面墙七张照片。这些照片之间的距离是完全相等的,看起来有着一股诡异的对称感。 “喂……”蒋冰偷偷摸摸的伸出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叶竹回过神,看了看他的眼色,一头雾水的同对方离开了楼梯口这处。两个人在走出去几米远后,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蒋冰冲着楼梯的方向使了一个眼色:“那些照片挂在墙上,你就不觉得眼熟?看起来怎么和吴华清的家里一模一样,会不会这间别墅的墙里也……” “应该不会。”叶竹打断了对方的胡思乱想:“这里挂的是他们家里人的照片,和受害人完全没有关系。只是这间屋子里透出的‘秩序’和‘规律’,的确和吴华清的如出一辙,他们之间肯定有点猫腻。” 男人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就在他们两个在这边嘀嘀咕咕的功夫,楼梯上站着的言宇十分随意的开了口:“潘女士,这位是您的……?” “那是我儿子,旁边的那个是我老公。”潘晓慧在提到自己儿子的时候,面部线条明显的柔和了下来,一脸的骄傲:“我儿子现在在m国top1的大学读商科,我老公做生意全国各地的跑,他们两个呀……都不怎么经常回来。” 然而说到最后,她却垂下了眼皮,语气中难掩落寞。 “听着您的口音,似乎不像是封河市本地人。”言宇笑着岔开了话题。 潘晓慧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或许是觉得男人如此突兀的转移话题是为了让她开心一点,所以她的语气愈发温柔了几分:“的确不是本地人,我们全家啊,也是因为我老公公司的原因,这才搬到这边的。” “哦?那应该才过来没几年吧。” “也就……三年吧!”女人在脑子里算了一下时间,毫无察觉的给出了一个年限,紧接着又恨恨的道:“其实我不喜欢这里,城市太小了,逛街都不方便。而且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我觉得这话有道理,之前在南兴市住了十几年,也从未遭过小偷,这才搬到这儿多久啊,家里差点没被掏空了。” 到底是吃穿不愁的富太太,说起话来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和情绪。 三年,若是没记错的话,吴华清也是三年前来到的封河市,而所有的凶杀案,也源自三年前。 叶竹能想到这一层,剩下的两个人当然也可以。然而在她抬眸看向楼梯上立着的男人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对方的那双黑眸里异彩连连。这种不同寻常的反应,显然并不是‘三年’这种简单的时间上的关联能够带来的。 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她努力回想了一下方才潘晓慧的话。翻来覆去的在心里咀嚼了几遍后,她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南兴市’这三个字上。究竟为何这个隶属于国家一线城市的地名能够引起言宇如此激烈的反应,却不得而知,这明显已经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就在这时,别墅外忽然传来了车辆的引擎声。只见之前接待他们的阿姨脚步匆匆的从厨房中迎了出来,一边用身上的围裙将手上的水擦干,一边冲着已经开门进来的人说道:“先生,您回来了。” “太太,先生回来了。” 潘晓慧闻言表情有着一瞬间的怔愣,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家中还有外人在,所以立刻换上了殷勤的笑脸,从楼梯上下来后快步迎了上去:“老公,之前不是说还要过几天才回来吗?怎么这么快?” 说话间,她同已经进入客厅的、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拥抱在一起,互相轻啄了脸颊之后,接过了对方递过来的向日葵花束,脸上闪烁着幸福的红晕。 只是不知为何,叶竹觉得面前这一幕看起来有些别扭,不过她也没有在人家两口子的私事上过于纠结,他们夫妻感情好不好,跟外人又有什么关系。她在意的是潘晓慧怀中的那束花,不多不少,正好七大朵。 “合同提前签订了,所以早些回来陪你。”男人笑吟吟的说完,抬起手解开了西装外套的扣子,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这才面带惊讶的看向其余三人:“这三位是……?” “哦!他们……”潘晓慧顺势将花放在了茶几上:“老公,他们是封河市公安局的警察,说是咱们家的失窃案,现在由市局专案大队负责了。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再次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警察。”男人目光变得幽深,脸上的笑容尤为真挚:“那不知道三位警官了解完了吗?有什么需要尽管说,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言宇从楼梯上走下,在对方身前不远处停住了脚步,随后缓缓地扬起了一抹笑,只不过笑意不曾达眼底:“孔先生。” 孔瑞仍旧维持着那副笑脸,冲着他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实际上还真的有需要您二位配合的地方,今天我们到您家中来,也不仅仅是想要了解案发当时的详细情况。”言宇说到这顿了顿,复又加深了脸上的职业假笑:“其实警方近日已经逮捕了一名嫌疑人,不知道二位方不方便跟我们返回局里一趟,进行一下辨认的相关工作?” 说完之后,他冲着门口的方向伸出了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孔瑞站着未动,两个人对视良久,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紧张感。 潘晓慧就算再迟钝,也多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她画好精致妆容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不安:“老公……” 孔瑞回过神,安抚的看了她一眼后,说道:“竟然抓到了嫌疑人吗?这是大好事,我们夫妇两个当然会全力配合。” “晓慧,上去换身衣裳,咱们跟着警察同志走一趟。” 女人过了几秒钟才应了,转身往楼上走去,不过她看起来并不安心,时不时的还要回头看上两眼。 看到那道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的时候,孔瑞这才又将视线移回了言宇的身上:“这位警官怎么称呼?” “我姓言。” “言警官,虽然说配合警方工作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但是不瞒您说,对于家中失窃一事,我们夫妻二人也是一头雾水,到现在都没能弄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男人摇头叹息,似乎十分苦恼。 “至于嫌疑人……我们更是没有什么可以提供帮助的了,当初见都没见过那个盗窃我家财物的人,现在何谈辨认?” “这个就无需你们二位担心了,我们警方总会帮助你们找到一些合理的办法的。”言宇保持微笑:“替人民分忧解难,替受害者讨回公道,是我们的义务和使命,孔先生多虑了。” 孔瑞闻言,再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表情莫测。 恰好这时,潘晓慧换了一身较为舒适的休闲服‘蹬蹬蹬’的跑下了楼,上前挎住了孔瑞的手臂:“我换好了。” “二位请吧。”言宇再次出言催促。 “那就麻烦你们了。”男人像是话中有话,带着女人出了家门,坐上了院门外停着的那辆黑色suv。 第25章 尸房(25) “所以,你们就直接把人家两口子都带回来了。”张昊看着电脑上的监控录像,一男一女分别在不同的问询室内,一个淡定异常,一个坐立不安。 言宇摊了摊手算是回应。 张昊挑眉:“你怀疑孔瑞和吴华清患有相同症状的强迫症?因为这二人都热衷于‘7’这个数字?” “不止这些,之前我们在开会的时候不是提到过,怀疑凶手有一部分原因是冲我们特别调查组来的?七年前,南兴市公安局曾经也请过特别调查组前去,你们可知道为什么?”言宇问着,转过身看向了此时身后乱乱糟糟挤在一张桌子和几张椅子上的人,其中包括调查组的成员及专案大队部分骨干。 这是一间设在问讯室旁边的监控室,面积不大,一下子塞了七八个人,难免显得空间狭小,令人呼吸不畅。 在男人问出问题后,回应他的是一室的寂静。缩着脖子坐在角落里的罗奇左看看、右看看,接着弱弱的发声:“头儿,你忘了,经过咱们特别调查组侦办的案子都比较特殊,会封存档案转到中央,由上头做决定公不公开,什么时候公开。南兴市那起案子,因为一直没抓到嫌疑人,所以应该没有人会知道。” 言宇闻言眉头微皱,俊脸上写满了‘麻烦’二字。实际上此次在封河市,他直接让专案大队参与调查而非协助调查都属于无视规定,但是他显然并不在乎。 “罗奇。”他冲着少年扬了扬下巴。 “得咧!”罗奇从犄角旮旯里站起了身,手中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从人群的缝隙中挪蹭了出来。他把电脑放在前面的桌子上后,开始播放了有关于七年前的案件资料:“七年前南兴市发生了连环杀人案,案件的起因是某城区垃圾场的工作人员在进行垃圾处理的时候,发现了一截属于人的小臂,所以立刻报了警。警方在到达案发现场后,对整个垃圾处理场进行了大面积的排查,最终发现了另外几块残存的尸块。” “本来南兴市警方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杀人分尸案,然而最终经现场法医鉴定,证实了这些尸块并不属于一个人。” 说话间,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了当时现场的照片,那些尸块看起来并不血腥,切口干净又平整,周边没有什么血迹。 “经保守估计,这些尸块分别属于三名不同的受害者,且尸体在被肢解前是经过冷冻的。后南兴市公安局扩大了排查范围,去了全市的垃圾处理厂,最终又在另一家垃圾场里发现了尸块,最终所有尸块拼接出来了五具并不完整的尸体。由此可见凶手是分批次在不同地方进行的抛尸工作,那些尚未找到的尸块有很大的可能已经随着某些垃圾进行了销毁处理。” “冷冻?”张昊眼底一亮。 罗奇冲着他‘嘿嘿’一笑:“张队也觉得熟悉吧?第二名失踪者罗筱蓝的尸体也是经过冷冻处理的。” 张昊此时心里对于这两起时隔七年的案子之间的联系已经有了点眉目,开口继续问道:“所以当时你们特别调查组去了南兴市,这案子也没破?” “别扯上我们,是上一届的特别调查组。”罗奇急忙为自己先正了名,然后才继续解释下去:“七年前,很多刑侦技术手段并没有现在完善,各地的监控探头少的可怜,加之尸块上的证据已经被各种生活垃圾污染的彻底……所以没错,这案子最终没能被侦破,但是当时特别调查组有过特别接近凶手的机会,只可惜被对方给逃了。” “后来警方也对那五具尸体进行了身份核实,最终却只确定了两名受害者的身份,一人为站街女,一人为某街区附近常年以捡垃圾为生的孤寡老人。” “这么看来,受害者是高危人群这一点也撞了。”叶竹默默地低头掰了掰手指头:“南兴市这些凶杀案发生在七年前,根据咱们现在手中掌握的所有证据,封河市所有受害者的最早死亡时间在三年前左右,也就是说这中间有着将近四年的空档期。按着这名凶手的作案频率,空窗期长达四年显然是不正常的,该不会……” 她说到这里抿了抿唇,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下去:“该不会是七年前在南兴市被你们特别调查组抓住,从而吓破了胆,四年没能缓过神来吧?中间这四年这凶手一定经受了各种心理上的煎熬,熬着熬着就更变态了。” “而且七年前在南兴市他选择处理尸体的方式是分尸后再抛尸,如今在封河市对方显然找到了更为隐蔽且安全的处理尸体的方式,同时也收获了一个好的帮手,吴华清。连续杀了二十一人,警方竟然毫无察觉,这无疑给凶手重新建立起了七年前被损毁的自信心。他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杀戮进行心理重建,从而欲望整个也跟着膨胀了起来,最后不仅在挑选受害者的时候进化成了低危群体,更是嚣张到直接挑衅警方和你们特别调查组。” 有个不恰当的比喻,这人就好比一个刚刚从只会爬行进化到了能走路的熊孩子,踉跄的跑着回身挑衅别人,嘴里还嚷嚷着:来咬我呀~ 在叶竹分析完后,所有人都表示赞同的点了点头,就算事实与刚刚的推测有些出入,但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说的不错。”言宇这话听起来像是在赞赏,可语气平平,脸上也无过多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后,就站到了监控录像屏幕前:“问题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吴华清,而这个孔瑞……清白又干净。吴华清不肯开口指证,咱们又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这名孔先生的防线呢?” “的确,之前在他家里不过只是一个简短的照面,我就感觉到了,这人心思深沉的很,特别不好对付。”蒋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