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对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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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楼，空中花园。

    大雪浩浩荡荡，从黑暗天穹漂洒下来。

    树木枝影摇摆，坠着层叠风雪，草叶凝冰。

    顾琛之站在扶栏角落，肩侧发迹接过厚厚一层雪沫，听到身后脚步声，未有回头，语声清淡：“你可以怪我……”

    他转过身来，柔和笑笑，牵过她的手指将一柄枪放在她的掌心：“黛西，你也可以杀了我……”

    “从选择开始，我就已经做好接受的准备。”

    覆灭整个蒙瑞卡罗，覆灭你的一切。

    戴西玖注视过他温温含笑的面容，再不是沉静温暖的样子，轻轻抬手拂开他发迹的落雪，语声低轻：“顾，蒙瑞卡罗杀了艾文，也已经杀了你……”

    那个少年已经永远死去。

    “我再没理由来动手了。”

    戴西玖缓缓低头，吸了口气，终于忍不住眼眶温湿，嗓音沙哑：“该抱歉的是我，明明手里已经有那么多权利，却没能保护他，也没能……保护你……”

    顾琛之轻叹了一声，抿唇笑笑，抬手拍了拍她的发顶：“戴西，与你无关，人生那么多意外，又有什么是能预料到的。”

    “哼……”阴风冷雪间传来一声低笑，吉莉安斗篷披肩站在长阶，侍从撑伞跟在身侧，她眉目含凉遥遥注视过戴西玖：“你掌权期间，发生这么大的纰漏，接着会发生什么，相信你已经预料到了……”

    她触过扶栏，款款而下，一步一语：“主家来令，蒙瑞卡罗一切事宜全部承接我手……”

    “至于你……”

    说完这一句，脚步凌然一顿，神色威光层升，即刻抬手：“来人，拿下三小姐，回本家问责！”

    语声落下，无数人手从长阶层层涌进，脚步踩在雪里，“咯吱”叠响。

    人群寸寸围近，戴西玖遥遥眺视过吉莉安。

    形式所逼，罪名确凿，一切理所应当，她已没有退路。

    然而这一瞬间，耳际隐约传来金属相擦的声音，戴西玖抬头，只看见一个人，和雪而坠，背景是一片深黑毫无光亮的夜空，极速俯跌下来，深血钻戒擦过钢线带出丛丛火光，照亮他的侧脸，是万分惊艳耀眼的轮廓，此刻眉目微凝，比霜雪更冷，整个人直线俯落在戴西玖身前，单膝跪地，手指撑过激起层层雪浪，如雾霜临，四下一片迷漫滚滚飞雪，戴西玖睁大眼睛仔细去看，只看见他单薄清瘦的背影，还有他面前层叠黑压一片的人潮。

    雪雾间，他缓缓站起身来，钢线从空盘旋蜿蜒而至，人潮神情辍辍，缓步后退，待看清面容，顷刻齐齐跪地行礼。

    “尊首！”

    吉莉安眉目一拧，教父派给她的人手，可都是本家暗部的人。

    戴西玖眼眶发热：“修闻……”

    这一刻，叶修闻未有转身，脊背挺直，立在雪中，语声低沉携冰而来：“为助夺权，顾琛之协同吉莉安串谋，陷害本家三小姐，更陷蒙瑞卡罗于危难之中……”

    戴西玖嘴角微笑的弧度还未跌下，神情已经幻成一片恍然，瞪大眼睛。

    然后她看见叶修闻徐徐转身，整个人霎时起步，光影之间，直接逼近，声音穿过风雪，字字清晰 ：“本尊裁决，罪责深重，就地处死！。”

    钢线破雪而过，力速狠足，呼天啸地穿梭迸进，戴西玖眸色震烁，步伐已动，整个人拦挡在顾琛之身前，眼见线尖已近，风逼面门，恐惧袭过骨髓，偏头闭上眼睛，语声尖锐：“不要杀他！”

    长发飞扬，钢线切过，倾刻断裂飘荡入风，离黛西玖的侧脸只剩毫厘之差，叶修闻瞳孔一暗，瞬时手指撑地，腾空跃起数米高，指尖翻折，钢线被迫后掀划破长空，低啸入耳，反绕过他周身，叶修闻单膝砸跪在地，手指按过胸口，脸色瞬白如纸，眼角一线划痕罂红落血，缓缓掀起眼睑。

    他的眸色暗黑一若此刻落雪冷夜，语声悠懒而冰凉：“你以为，你拦着，我就杀不了吗？”

    戴西玖站定原地，垂眸对视，风拂乱发，无一分退让：“那么叶修闻，我以尊主的名义，命令你，不准动他一分一毫！”

    叶修闻垂睫一笑，笑意低轻：“他死之后，随您处置。”语落眼瞳倾冷如冰，身形复起！

    戴西玖眉心深簇，目视他身形啸厉，拔地逼近，慌不可遏，风驰电啸的一瞬间，一双手拥过她的肩膀，带靠换转，雪落风飞间，顾琛之脊背向后，低头看她，沉静淡笑：“黛西，他的选择没有错。”

    戴西玖瞪大眼睛，只透过顾琛之肩膀看见叶修闻徐徐清晰的面容， 用尽全力推过他的手，语声凄厉：“不——”

    “砰——”

    枪响尖锐顿重，划破冷夜，叶修闻肩侧血雾溅开，钢线瞬间失势陨坠在地，激起长线雪浪，他身形轻晃，落定原地，抬手按过肩膀，眸色鲜见的颤了颤，抬头看过来。

    戴西玖手指深抖，握过枪柄，唇色惨白，吐出的语声凄凉暗哑：“我曾经一直在渴望一件事情……”

    “我渴望，你终有一天，愿意爱上我，能够为了我，手上不再沾染人命……”

    她缓步走近，看着鲜血顺着他指缝一滴滴砸在雪里，却觉得每一滴都是砸在自己心口，她看着他，眼眶温湿：“所以，我求你，不要动手，哪怕是因为我……”

    叶修闻眼睫垂落，轻轻掀了掀，眼瞳仿佛蒙过湿雪，一片迷蒙，他抿唇轻声咳了咳，语声轻哑：“玖玖，你知道人为什么会有渴盼吗？”

    他轻轻笑了笑，嵌着咳嗽，神情柔和间带过丝丝凉薄：“是因为渴盼的事情，永远无法达成……”

    你所说的有一天，很早就已经来临。

    正因为有这一天， 所以你所渴望期盼的一切，永远无法实现。

    这一刻， 戴西玖哑声失笑，静静望着他的眉目，一字一问：“也就是说，一定要杀，是吗？”

    叶修闻按在肩侧的手轻轻垂了下来，冷定无波对视过她。

    戴西玖唇角笑意凄凉，似抱歉又似无奈看着他徐徐点头退后，深吸过一口气，目光凌然一凝，猛然抬手，黑金尊首令握在指尖，语声嘶哑破碎割风而出：“听我号令，保护顾琛之！”

    “暗部全数，阻击叶修闻！”

    人群目光皆惊，原地辍辍，戴西玖猛提枪口，威压迫人，语声狠决：“谁敢抗令！”

    终于，脚步入雪，全数人潮黑压一片拔枪指中，全数包围叶修闻。

    他立在阵中，缓缓抬眼，风冷入骨，身上还穿着养病时常穿的棉质衬衣，脊背单薄，眼角划痕血线清晰，罂红色泽衬过苍白如纸的面容，如荼茶盛开在雪，更见妖冶，唇角轻轻牵过一抹笑意，语声低轻：“很好，玖玖……”

    “你终于学会启用尊首令……”

    戴西玖遥遥对视过去，语声凄忍：“是啊，因为你……”

    叶修闻眼睫垂落，低声笑了笑，喉音暗哑，眸色幽冷如夜落飞雪，脚步缓起，一步一落。

    硕大的包围圈随之前移，无人敢进，颠伏紧随。

    戴西玖眼眶深红，只觉得每一次呼吸每一口冷风都直灌脊骨，摇头凄语：“不要逼我，叶修闻……”

    她站定原地，风雪间忆起汝城长河一声枪响，忆起古楼暗夜，他那一句，想杀就杀了吧。

    抬手按过胸口，才知道每一寸都是痛意：“我再想不到别的办法可以阻拦你……如果我的生死可以，我宁可就地引颈赴死……”

    她抿声笑笑，看着他越加靠近的面容，眼睛重重闭了闭，这一句落声含泪：“可就算是我的生死，你也从不在意……”

    这一瞬，叶修闻脚步突然顿了顿，眼睫轻轻掀起看过她一眼，直到离得这样近，黛西玖才发现他的眼瞳雾气蒙蒙，几近失焦。

    “不用你的生死……”他说。

    他抬手按过右肩，身形晃了晃，双膝砰然砸跪在地，雪雾溅起，人群爆出四覆惊呼，戴西玖心口凌然一颤。

    叶修闻手指撑雪，风刮侧脸，启声轻咳，笑意低弱，语声送在风里，只余微弱气音：“玖玖，我打不过……”

    “只可惜，我最了解我这个meimei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