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节
明知道是任性,明知道是不可能,她还是试了一遍。 “傻老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陆铮拿手指揩揩她脸上的眼泪,“再哭就不漂亮了。不是说要帮我收行李吗,我把牙刷都买回来了。” 素问这才不情不愿的从他身上挪起来,哭得都打了嗝,打开衣柜,问他要带哪件衣服,又把上回他在新光买的便装一起给他塞进去了。 就这样,两个人又是哭又是笑,收拾收拾,又腻歪到一起分不开了,一直到天亮时分,才终于把陆铮的行李都收拾好。 两人简单的洗漱了下,陆铮去楼下买了热豆浆和包子,两人坐在一起刚吃得差不多,军区派的车就来了。是上回帮素问过政审的那位中校同志,受了连参谋长所托,在北京照顾陆铮,据说也是师级的参谋,听说他今天要回部队了,主动提出要来送他。 素问看到楼下的军车也是一愣,不过中校同志看到小两口同出同入却很是兴奋,一路上激情澎湃的陪他们聊了很多。素问本来还想在路上跟陆铮多说说话呢,现在也没机会了,只有陆铮在车上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像安慰一般的,没有放开过。 进了候机厅,那位中校同志积极的帮陆铮托运行李,陆铮自己拉着素问去换登机牌,这才有了点私人空间。 人真走了吧,素问又不知说些什么才好,似乎只要一张口,都会忍不住哭出来,于是只拖着他的手不放。 她想,能抓多久就是多久吧。 陆铮领回了自己的登机牌,回头看着小媳妇样的聂素问,笑了笑,扳正她皱成一团的小脸,说:“来,让我再看看我的好老婆,牢牢的记在心里,上了边防可就看不着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聂素问红肿的眼睛里又要落下泪来。 “好了,乖,不哭了,你这样哭下去,叫我怎么安心走呢。” 聂素问“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那你就别走了啊……” 陆铮一本正经的看着她,扳正了她的肩:“聂素问同志,你忘了怎么向组织和上级保证的吗?要做一个光荣的军嫂,不计较个人得失,一切以国家大义为先……” “你别说了……”素问咬着唇,手背狠狠的在脸上抹了一把,“我就是脑袋发热胡说八道,一会儿就好了,你别管我了。” 陆铮望着她,抿紧了薄薄的唇线,不顾机场来来往往行人的瞩目,把她用力的揽进了怀里,紧紧的抱着。 “素素,我的好老婆。” 最后,还是素问先推开他,艰难的向后退了半步,望着他说:“到了部队记得打电话回来,要是部队不允许打电话写信也行。探亲假的时候一定要回来看我……我等你。” 陆铮用力的点头:“我会的。” “走吧,我看着你进去。” 这次,陆铮没有再说多余的,再儿女情长下去,只会让他的素素更加不舍,流更多的眼泪。他向她摆摆手,大声道:“老婆,你也保重。”说完,就转身毅然的走进了安检大门。 那个军装常服的影子,在安检繁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的显眼,松枝绿色的常服在她的眼中跳动,变小,最终消失在人群,再也找不到了。 聂素问抿下了一滴眼泪。 怅望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每一张脸,没有一张是她所期盼的。她不明白在他离去时那突然间漫过心头的滋味是什么,只是觉得很难过,很难过,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力气,在原地蹲下去哭起来。 回城的路上,中校同志提出要载她一程,被她拒绝了。她需要一个独自的空间,来慢慢消化这种失落和伤感。坐在出租车里,隔着一层玻璃望着茫茫苍穹,突然觉得生活困乏,前途渺茫。 她的人生,失了他,仿佛就变得不完整了。 她好不容易习惯了睡觉身边多一个人,为另一个人洗衣叠衬衫,吃饭时习惯的把吃不掉的都推给他,走在路上就会像软骨症发作赖在他身上。 现在,她又要慢慢的习惯,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吃饭,一个人逛街,一个人生活。 回到家,偌大的屋子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几个小时前,客厅里还充斥着温情和不舍,如今,只剩了空荡荡的寂寥。 这原本是她一个人租住的房子,现在却不同了,有了他的气息和他的痕迹。 茶几上有他喝过的杯子,盥洗台上有他用过的牙刷,剃须刀,卧室椅背上,挂着他换下来还没来及洗的衬衣,枕头上,有他睡过的痕迹。 她有点贪恋的躺在他睡过的枕头上,把脸深深埋进柔软的棉絮中,嗅着他的味道。慢慢的,翻过身,仰着脸打开他们的结婚证,对着那一张傻气兮兮的结婚证,笑了。 ------题外话------ 当万更已成为一种习惯…… 一三六, 更新时间:2013111 0:05:56 本章字数:9924 陆铮的离开让素问像变了一个人。 她从未曾像这样疯狂的依恋过一个人,舍不得他离开自己半步之外的距离。每天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的脸,然后看到身边空下来的床位,才会慢慢记起,两人已经远隔千山万水。一时间,失落和难过漫过头顶,几乎要把她溺毙。 在医院陪床的时候,向茹也总说她心不在焉的,削个苹果能把果rou都削没了,倒着水就发呆的倒漫了出去,气得向茹直把她往外哄。让她该干嘛干嘛去。 素问自己也很苦恼,按理说她早就明白了军嫂的坚忍和付出,应该能平静和淡然的接受陆铮的离开才是。可她却软弱任性的想霸占住他的一切时间,想要他留在自己的身边,永远都不分开。 自己变了吗? 以前他们分开三年,她虽然也想念,可不曾这样失魂落魄。她以为一个人的日子,只要慢慢习惯就好,可只要一天听不到他的电话,她都会坐立难安,连睡觉也睡不好。 一想到自己这些丢人的行径,聂素问都觉得汗颜。 陆铮离开后,从下了飞机报平安的电话,到之后去连队报道,答应她的每天一通电话报平安,再后来就变成了几天一个,之后干脆是好多天一条笼统的流水帐短信,使她在失落的同时也感到隐隐的不安。 素问已经习惯了每天把自己的情况用短信编辑发给他,不管他看没看到,有没有回音。 算上今天,他已经整整三天没有给自己任何的消息了。一想到隆子县一年九个月大雪封山的恶劣环境,不禁更加的忧心起来。 差一点儿她就忍不住要打到他们连队去了。 号码都按好了,后来一犹豫,又删除了改拨给周沫。 她把陆铮离开后好几天没联系自己的事跟周沫说了,说着说着就觉得眼圈发红,生怕周沫笑话自己,于是努力咬着唇忍着。 周沫果然还是笑了,笑得都停不下来:“幸好你没打过去。你想想啊,多少军嫂,不都是跟你一样过来的。你这就是自,寻,烦,恼!” 素问也觉得自己是没事找事,可她就是管不住这么懦弱的自己。不禁在电话里懊恼的宣xiele几句。 闺蜜之间,倾诉倾诉倒倒苦水,周沫也不会嫌弃她。 反倒笑着说:“这就说明一个问题,你更爱他了呗。能够为爱情苦恼,总比咱们这些打光棍的想苦都苦不着的强吧。不过聂素问,我可提醒你啊,爱情诚可贵,事业更重要。你好一阵子没接戏了吧,姐有个新本子,有没有兴趣?” 素问其实知道,他们上部戏火了,不仅整个演员班子身价暴涨,连原创作者周沫也跟着成了抢手的大编剧。好多公司找她约戏本子,丫现在还有的挑拣。 不过聂素问没怎么参加后期宣传,大段时间都跟西藏窝着呢,叶子也拿她没办法,他们电视剧剧组走遍大江南北拿了好些奖,素问都没参与。新本子也没敢往她这送。 聂素问现在哪还有心接戏,一心想着退休去随军了。 不过死党邀约,她还是得考虑下的:“什么类型的?又是清装戏吗?我不想拍古装剧了,都快被定型了。” “现在清装宫廷戏火啊,没办法。要不这样,下回我接军旅戏了再来找你?”周沫知道好友不忍拒绝自己,也不为难她。 听到这个,聂素问倒是眼前一亮:“这个主意不错,那我等着你啊,啥时候你写个部队题材的本子,我就来演。” “最好找你家老公演男主角是吧?” 周沫陪她胡咧咧了几句,见她心情放松了,也就挂了电话。 素问经周沫这一点拨,虽然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已经变回了积极向上的聂素问。 两天后,她去军总接向茹出院,正好遇见前些日子帮助过他们的中校同志。两人在大厅撞见,聂素问都不知对方的名字,就一本正经的立正站好,叫了声:“首长好。” 中校同志一看是小陆的媳妇,也乐了,眯着眼笑:“小聂同志,好久不见。最近还好?” 聂素问笑笑:“都很好。来接我妈出院。” “噢,我也是来看一战友。对了,部队上对现役军人的家属有一定的优待政策,你一个人如果在生活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向上级申请。嫌麻烦的话,直接找我也行。噢,一直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北京军区陆军47团的团长谢晋铭。” 谢团长非常客气的伸出手。 素问与他握了握,笑着说:“谢谢您,谢团,暂时还没有需要。” 谢团看着她,很是了解的说:“哎呀,你们小夫妻的,才刚新婚就分开,一点很难过吧?” 素问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谢团感慨道:“边防的兵,确实是很苦。还好陆铮同志马上就要调出边防连,等他到了特种大队的训练营,到时你可以申请去看他,部队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啊。” 素问一喜:“真的吗?”没想到祁连的动作这么快,他们才回来不过一个星期,那边申请表和调派通知已经下来了。 谢团笑着说:“你嫁了个值得自豪的好丈夫啊。别看他当兵还不到一家,现在可是部队里的大红人,好多中将级别的首长都在关注他,狼牙的大队长钦点了他的名,只要他通过这次训练营的考验,就是正式的特种兵啦。特种部队的环境和条件都比边防连好的多,你可以不用担心。不过我估计那些狼崽子,不会让他这么轻易过关,好钢还得磨。你也要体谅他,进了深山里,手机信号都是封锁的,平常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是不方便跟我们这些大老粗谈,也可以找其他的军嫂沟通沟通,毕竟,心情是最重要的。” 谢团好像完全明白她在想什么,一番话,顿时疏通了素问的心结。 原来陆铮是被调配到特种部队的训练营了。她在隆子县的时候看到顾淮安他们的临时训练营,就已经够震撼了,要是到了特种部队的大本营,各种模拟战场的地方肯定更多,难怪这些天他手机一直不通。 素问感激的对着谢团长鞠了个躬:“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向茹出院后,素问怕她手伤没痊愈,不能做家务,又怕她回到家看到聂远留下的那些东西,会触景伤情,于是把她接到自己这边来,又请了个家务助理。 素问接受了谢团的提议,打算去看望上回在医院偶遇的曹自彬排长的妻子,正好这天家务助理烤了蛋糕,她用纸盒装好,顺便带给可爱的嘉铭小朋友。 嘉铭mama看到素问来访,别提有多高兴,又是泡茶,又是切水果,素问让她别忙了,嘉铭mama却怎么也不听。 小嘉铭见只有素问一人来,撇着嘴一直朝门外看:“解放军叔叔怎么没来?” 是问陆铮呢。 素问把他抱到自己腿上,拍拍他小脑袋:“叔叔和你爸爸一样,去守卫咱们祖国边疆了。” 嘉铭懂事的点点头,然后抱住素问的脖子:“阿姨不哭,嘉铭也在等爸爸回来。” 素问一愣,没想到孩子的心这么敏感。 素问把带来的蛋糕切给孩子吃,嘉铭则积极的跑回房,把他爸爸以前送给他的礼物一一拿出来整理,有祖国界碑下捡的一块石头,有雅拉香布山被大雪覆盖的照片,一枚军徽,一只卡通绒毛玩具,还有一把玩具冲锋枪。 嘉铭摆弄着那只绒毛玩具的耳朵,得意洋洋的说:“我爸爸是神枪手,这只玩具就是他打给我的。爸爸要是继续打下去,那些玩具架上的娃娃都能被他打下来,可是爸爸说,别人做生意也不容易。” 说完嘉铭又摆弄起那把玩具枪,枪头的塑料都有些裂开了,用透明胶粘好的。嘉铭mama把茶端给素问,笑着说:“这孩子跟他爸一样,将来就想当狙击手。这把枪不知道被他玩了多少遍了,都坏了也不肯扔,说要等他爸爸给他买只新的,我买的他还不喜欢。” 素问接过茶,笑了:“曹排的枪法一定很准吧,当初为什么不去考狙击手连呢?” 嘉铭mama叹了口气:“唉,演习的时候被照明弹灼伤了眼睛……” 素问一阵惘然。除了祁连长,曹排恐怕是边防连的战士中唯一一个参加过军事演习的。作为一个狙击手的苗子,最基础的视力受损…… 暖意洋洋的下午,聂素问喝着茶,与嘉铭mama聊了很多。 有一句话她记忆很深刻:军婚,要么毁灭一个女人,要么造就一个女神。 军嫂褪下神圣的光环,其实不过是一个真实的女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