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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的嗓音内添了些历经生死后的成熟,代替了曾经的鸟雀般的清脆。

    “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彼得·帕克没有一蹶不振——他会照顾好梅,会考上麻省理工,会继续努力的生活……会承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

    彼得的音量逐渐降低,尾音又克制不住的沾染了哭腔。他使劲的擦了擦脸,若无其事的站起身,还没消肿的眼睛再度泛红。

    “……”

    亚尔林抬起胳膊,揉了揉他的头发。

    少年的温度,配合着徐徐的风,掀起了一股凉意。他碧绿色的眼眸浮现出些许的温柔,精致的五官间充斥着大人似的包容。

    “一定会的。”

    他弯了弯眉眼,收回手。

    “彼得·帕克。”

    “可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之一。”

    维持了一个多月的冷漠假面,在十多年塑造出的优雅与温和的冲击下,显得不堪一击。

    彼得·帕克忍不住怔了怔。

    他回过神,像是想藏住什么,低下了头,防止自己的神情暴露。少年的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大雨倾盆。

    或许是气氛过于和谐,或许是雨幕捂住了他的胆怯,或许是亚尔林的柔顺太惑人……

    总之,他开了口。

    “肯,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

    不是在闹哄哄的教室里,是在一个下雨天。”

    “跟今天一样。”

    “天很黑,雨很大,风呼呼的吹……我躲在屋檐下,漫无目的的扫视四周。”

    “然后,我看见了你。”

    “我——咳咳。”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急促的咳嗽了几声。心跳快得异常,手脚渗出了汗。

    “什么?”彼得听到了亚尔林的声音。

    清冽的,宛如玉石,透澈且动听。

    ——到嘴边的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我……”

    彼得捏紧伞柄。变异后的巨大力道令伞柄出现裂痕,仿若他漏了气的勇敢。

    他半阖下眼帘,盯着泥土。

    “……想谢谢你。”

    亚尔林没回话。

    少年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回忆起那颗遥远的、触不可及的、消逝于时间长河的星星。

    他的眼眸中倒映着明灭的光。

    这一刹那。

    万籁俱寂。

    第20章

    被暴雨淋得半湿的两人回到帕克家,轮流洗了澡,换上干净的衣物,才坐下吃饭。

    菜特别丰盛。

    以帕克家的财务状况,很少会吃得这么奢侈。彼得握着刀叉,残留着红肿的眼睛里多了点动容。

    “梅……”

    骨子里透着韧性的美丽女性放下餐具,看向他:“彼得,我已经失去本了。”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梅·帕克的语气出奇的平淡,亦出奇的理智,仿佛在波浪之中巍然不动的帆船。

    她把切好的rou放到少年的餐盘里。

    “所以,快吃吧。”

    “不管遇见了多艰难的事,都要好好吃饭。”女人低着脑袋,切割着自己的食物,“不然,是没办法撑过去的——”

    “快吃吧,彼得。”

    “……”

    彼得·帕克憋住泪意,紧抿着唇瓣,重重的“嗯”了一声,像是幼崽的呜咽,又像是风雨后的彩虹,含着朝阳的味道。

    他咀嚼着食物,冲梅露出笑容。

    “很好吃。”

    梅望着他上扬的嘴角、剔透的眼眸和泛红的鼻尖,心中的欣慰与慨叹快溢出胸腔。她回了个笑脸,顶着微红的眼眶,继续吃饭。

    ——走出来就好。

    她终于……

    能睡个安稳点的觉了。

    他走出来了。

    亚尔林眨了眨眸子,遮掩住自己的迷惘:明明是为了安慰帕克而来,但是……

    被抛下了。

    ——停在原地的他,被抛下了。

    瓷白的餐盘倒映着他的面容。扭曲的、模糊的,宛如志怪小说里的妖魔,丑陋而卑劣,只配当他人的点缀,衬托出“主角”的勇敢无畏。

    亚尔林垂下眼帘,眸光晦涩。

    如果……

    如果银松星的幸存者不止他——

    血和火霎时填满了他的脑海。少年抑制不住的捏紧了刀叉,防止自己过于失态。

    他不敢回想,记忆却总在倒带。

    时至今日,他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的、详细至极的复述护卫们死的过程。这些画面不断的加深、加厚,一动不动的压在他心上。

    他知道,不会再有幸存者了。

    行星吞噬者到来前,敌军封锁了银松星的航空,于是护卫们拼死抵抗;行星吞噬者到来后,所有人的生还几率都降至了0%。

    他的护卫们,抓住了行星吞噬者撕破敌军封锁的刹那,将他送上了战舰——

    他握住了这渺茫的生机。

    而他一直逃避的、拒绝承认的事实是:他看见样貌为谜、能够随意改变自身大小的行星吞噬者,覆盖了他深爱的故乡。

    ——那颗星星熄灭了。

    就在他的眼前熄灭了。

    他本来……

    不肯再想的。

    可是……听到帕克跟仅剩的亲人的谈话,他实在按捺不住了——他好想他的长辈啊。

    老师的课还没学完,父亲还没来得及教他处理政务,母亲种的花还没开……谁都行,只要有一个人陪着他,他也可以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