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他上船以后,自以为是一个人,其实做的每个举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

    本来他想着对这些奇怪的事情敬而远之,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已上了船,不可能逃避,他只能面对。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我打开眼睛?再看到那些东西?”他问道。

    “没有办法,”乌丸晴澄干净利落地摇摇头,说道:“要不我就给琴酒开了,我也没有那么冷酷无情爱好捉弄人。”

    安室透有些失望。

    乌丸澄晴却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的眼睛虚空一点,说道:“但是你凭自己的力量就可以打开眼睛。”

    “啊?”安室透睁大了眼睛,日本有很多人相信神明的存在,而他在今天以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完全没想过自己会有看到妖怪的潜力。

    乌丸澄晴站起来,走到房间中间空闲的地方,又伸手招呼男人过来。

    少年穿着短裤和提到大腿根的长袜,遮住了腿上的皮肤,光看对方走路的姿势,很难看出来有一条腿是义肢。安室透遵循对方的指示走到了房间中间,少年站在他面前,因为身高差的原因,他低头看他。

    然后少年忽然腾空而起,悬空坐在了半空中。

    安室透的表情有一点凝固。

    少年似乎坐在一个生物的身上,虽然很稳,但能看到微微有生物呼吸的起伏,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对方的头上,对安室透说道:“来吧,睁眼看看,我坐在个什么东西上面。”

    男人皱起眉,专注却茫然地盯着那片空间。

    “对,就专心的看,用力的看,怪异既然存在在这里,这里的空间自然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用你的眼睛去找寻,找寻差异之处。”

    “忘记一切,只用力看,用力找,用你的目光去描摹那边界,不要被那些伪装欺骗,你去寻找真实。”

    他的声音活泼而有力,语调欢快而急促,安室透不由自主的如其所言,摈弃了杂念,忘了去怀疑去犹豫,只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片一定有妖怪在的空间。那片空间一开始似乎空无一物,接着安室透发现那片地方似乎有些别扭,他继续盯着不放,像乌丸澄晴说的那样,用目光去描绘边界,去寻找真实。

    眼睛看到的不是真实吗?

    那真实是什么。

    那有异样感的地方,像是被水包裹了似的,景物之间出现了界限感,界限感越来越强,接着开始轻微的扭曲,能描绘出轮廓来。

    要看到了,要接近那个从未接近过的世界了。

    安室透更加努力地看去,然后某一瞬间眼前的所有光线发生了剧烈的扭曲,他只觉得两耳轰鸣了一下,接着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眼前面前展开——原来少年是坐在一个穿着和服的大汉身上,大汉头发略长,看不清眉眼,令人瞩目的就是头顶左右各一个角,作为一个纯种的日本人,安室透虽然对妖怪不太了解,想了想,还是反应了过来:“牛鬼?”

    “是的。”乌丸澄晴拍拍手,夸奖道:“这么快就能看到了,不愧是安室先生,现在你可以看看周围了,来吧,重新看清这个世界!”

    安室透依言,环视周围一圈。原本空旷也说得上是空旷的房间现在已经挤满了各种异型,他对那点浅薄的知识量完全没办法认出眼前的所有妖怪。乌丸澄晴看出来他的迷茫,挥挥手说:“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地上走着犹如朱漆涂就的赤红大脸,额头上有一根冲天的独角,张着巨大的嘴巴。“这是朱盘。”少年介绍说道:“喜欢在午夜在街上跑酷,他现在喜欢一边跑一边模仿引擎的轰鸣。”房间的角落站着一棵通体血红的树,根须盘旋而出,尖端试探着够向安室透。“这是树木子,专门吸人血的,要当心不要被根系和树枝够到。”离男人最近的是一个穿着t恤衫的老女人,女人梳着日本古代的发髻,口里吐着一米多长的舌头,左右摇晃着。“舌长妇,她也很有名气,本来是穿着和服的,这几年突然喜欢上了美国嘻哈的大t恤,也不换个发型,是不是很不伦不类?”

    “这个,拿着铁锹,只裹了兜裆布的男人,是敷次郎,在日本神话中是会在矿里出现的妖怪。还有这团火,嗯,对,是鬼火。”

    他看到安室透只知道点头的模样,不由失笑问道:“喂,小哥哥,你不会只认识牛鬼吧。”

    安室透是真的不了解这些,他忍住挠头的欲望,讪讪地道:“日本妖怪的话,我还知道天狗——”话音未落,一个嘶哑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小子!还认识我,就不算太没见识!”

    安室透抬头,就看到了背着乌鸦翅膀,带着红脸长鼻子面具的矮个子男人,正双手抱臂看着他,正是日本妖怪中最有名的鸦天狗。

    “哇……”

    安室透终于忍不住感叹出声。

    魑魅魍魉,牛鬼蛇神。

    真的,仿佛梦境一般。

    第05章

    安室透想问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时间已经到凌晨三点多了,他倒是不困,但少年打了个哈欠,毫不客气地赶客: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刚刚能看到妖怪,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很多很多的问题,这些问题一天一夜也讲不完,但是没关系,美国到日本很远,我们的旅途很长,有充足的时间来交流。”

    “所以现在,先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