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四章 未曾修行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子时三刻,果树村一片宁静,只有几声犬吠时不时响起,传出很远。 今晚月光十分明亮,仿佛给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 “吱呀”一声,宁静的夜里,村东一户干净宽敞的砖瓦房子院门却悄悄打开了,从里边走出一个半大的女孩子。 虞夏本来已经入睡,忽然感应到追神符有动静,这才起身往追神符所处的位置去了。 虞夏体内元气运转,脚踩御风诀,片刻间便悄悄来到了一棵榆树前。 虞大全此时便在榆树后的房子里。 这户人家虞夏并不熟悉。 事实上,整个村哪家是哪户她都不太清楚。 之前她体弱不经常出门,便错过了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疯跑的时光,这会儿身体虽强健了许多,但她所经历的事却又同寻常的孩子们不一样了,更没了跟小伙伴挨家挨户串门玩的机会。 前提是她有小伙伴的话。 虞夏在果树村民眼里是个异类,不论是原来,还是现在。 她倒不觉得当异类有什么不好,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她既然踏上了求道之路,未来的人生必然是与村民们有很大差别的。 虞夏绕过榆树,打量了一下榆树后的宅子。 照理来说,榆树长在屋后风水才更好,但是这间宅子子却有些不同。 榆树遮荫,但长在了门前靠西面,让宅子依旧能够接受东升的日光的照射。而到太阳落山之时,却避免了夏季的西晒,不会让西边的屋子过热。 而真正转变这屋子风水的,却是门旁砖墙里嵌着的一块刻着“石敢当”字样的石碑。 这块石碑是用泰山石刻成的。 泰山石质地坚硬,基调沉稳、凝重、浑厚,能避邪、镇宅等,取稳如泰山、石来运转之意。 正是这块泰山石,破除了大树遮荫形成的煞气,并为这间宅子加诸吉气,才让此地变成了聚财纳福的好风水。 在江南地区,泰山石并不多见,能用得起泰山石碑的都是大户人家,这些石头都是专程从济州府那边给运过来的,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一个江南寻常农家,竟然有块泰山石刻成的石碑,这件事已经十分反常了。 而知道用泰山石破煞镇宅、改善风水,这可不是寻常的有钱人家就能做到的事。 虞大全这桃花煞竟然跟这样一户人家有关,这件事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虞夏在这宅子周围又转了一圈,没发现其他的异常,又来到了后门处,抬头看了下一人半高的砖墙,想着有没有办法悄悄进去。 她倒是会御风诀,会神行术,但是这种飞檐走壁或者腾云驾雾、脚踏虚空的本事却还施展不出来,她如今只通过元气的运转能让自己变得更轻盈,要翻过这面院墙,还是得找地方借力。 虞夏正兀自挠头,却听得一阵窸窣之声从另一边传来。 “谁?!” 虞夏低呵一声,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精壮的少年从墙角走了出来。 “嘘,小点声。” 那少年见到虞夏一点意外之色都没有,忙走到她身边停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虞夏低声问他。 在这个时候见到范尔栋出现在这里,虞夏有些意外,却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范尔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揶揄道:“小夏meimei,你这就没礼貌了,明明先前还喊我阿栋哥呢。” 虞夏瞪了他一眼,“那也是在你对我大姐好的前提下,我警告你,你要是把我大姐牵扯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我跟你没完!” 范尔栋不是普通人。 在刚刚见到他的这一刻,虞夏心里便确信了这件事。 先前年初一那天他上她家里,看到那土地神像时的反应就别有意味,想必当时他便看出土地神像的不凡之处了。 “还真个护着大姐的好meimei,看来你姐没白疼你。” 范尔栋一点都不为虞夏对他的防备而恼怒,反而笑得十分开心。 “这点你放心,我对你大姐,绝对是真心实意的。而且你也用不着这么提防我,我其实只是个普通人啊。” 虞夏沉默了下来。 范尔栋口中的“普通人”,跟虞夏方才认为他不是普通人的“普通人”,是两码事。 虞夏认为他不是普通人,是因为他知道很多普通人不该知道的事。 而范尔栋说他是普通人,则是因为他没有修为。 是的,范尔栋周身元气散乱,没有丝毫修行的迹象。 既然没有修行,他又如何有的这份眼光?或者更甚,他或许对玄门很多事有颇多的了解。 “不是没有修为就不是普通人的。” 片刻之后,虞夏终于再度出声,她掀起眼皮直直看着范尔栋。 “我见过一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但他却享受着六品道主的待遇。” “甚至他的眼界、手段,都是六品道主的层次。” 虞夏说的这个人是玄师大会上的审官之一徐老太爷。 自从见过徐老太爷,她便知道,有些玄师是可以通过一些秘术让自己变成普通人的模样的。 范尔栋闻言失笑着问她:“你以为我是通过秘术伪装成了普通人?” 虞夏没有说话,但意思却是默认。 范尔栋扶了扶额,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想多了,我的的确确是未曾修行的普通人。” 虞夏却并没有轻信他的话。 未曾修行,又何来这份眼界? 范尔栋见她依旧神色严肃面上一丝笑容都没有,心知她在这事上不好轻易糊弄,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叹了口气道: “我可以发誓我没有修行过,甚至我这辈子都不会修行,我只想跟你大姐过普普通通的平淡日子。” “但要我证明这件事,我却也做不到。” “所以,即便你今日不信我,我相信日久见人心,你总有一天会信的。” 虞夏抿了抿嘴,她自然知道有些人有难言之隐,她本也不该去窥探,只是事关自己的大姐,她不得不做这个恶人。 但眼下也不是争论这些事的时候。 于是她暂时回避了范尔栋的话,只抬手指了指他们身边的院墙。 “今日先不说这事了,你可知道这间宅子里住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