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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在想,若是能碰触的更久一些就好了......】

    宝玉的手一哆嗦,登时觉着自己的日子已然暗无天日。

    第5章 何人赠梅(修改版)

    晴雯袭人二人既动了这样的念头,放置于身边,终究不甚妥当。宝玉并不想享什么齐人之福,因而这夜翻来覆去,思索着究竟该如何为二人安排方好。

    人到用时方恨少,如今一想才觉着,他不过是个一丝实权也无的公子哥儿。虽说是被众人宠爱,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可出了这荣国府,他便时时刻刻都在老太太及太太的密不透风的看管之下,哪里能有什么自己的人手?

    偏偏这二人还不是寻常的下人,皆是伺候过他两世的,皆是尽心尽力,挑不出什么错来。人非草木,焉能无情?宝玉看重他们,也不愿将他们草草打发了。

    二来,前世晴雯与袭人皆是草草收场,一个在王夫人抄检大观园后病死于家中,另一个虽嫁了蒋玉函,然蒋玉函自身便是个戏子,因着温柔美貌出名,又不再被忠顺王爷庇护,如何能不被人垂涎?他夫妇二人,为着这个,竟是终生也不得安稳。最后到底是风尘肮脏,违了当日心愿。

    宝玉将这一切看于眼中,愈发恨自己之无能,因而今生,总是抱了些弥补他们的心思,不好好与他们安排好这后路,如何能放心?

    此事又不能寻出一个妥当的理由,定不能让贾母或王夫人帮着处置。宝玉杂七杂八想了许多,最终还是决定要率先收一些人手为己所用,方好办事。到时候也能买些庄子,将晴雯袭人二人送出府去,与二人安排好,令他们平安顺遂,娶妻生子,倒也全了这两世的主仆情谊。

    他第二日果真早早便起了身,换了出门穿的大衣服,与王熙凤同坐一辆朱轮华盖车,晃晃荡荡去了报恩寺。

    报恩寺乃是这繁华阜盛的帝都内数一数二的佛家胜地,因着香火灵验,来许愿上香的人也是络绎不绝。这日又是极有名的方丈念延年益寿经,因而寺中乌压压全是人头,宝玉一眼看过去,登时觉着头疼。

    他在马车上探出一个头往里看:“人怎么这么多?”

    王熙凤看了眼,也瞬间皱了眉。他知晓宝玉自幼是在贾母身边儿养着的,养的身娇rou贵,此处人多,若是挤着了又或是碰着了,又是一场事端。然而人已经来了,又不好直接打道回府,他便找了庙中的两个小沙弥,令他们引着宝玉往那人少之处逛逛去。

    “只是有一条,”王熙凤点点宝玉的额头,“莫要出了这寺庙,好好跟着这两位小师父,再让你那两个小厮跟着你,切莫出一点差错才好。”

    宝玉见了这些人挤挤攘攘便觉着腌臜,因此得了此话,竟如得了圣旨般连连点头,道:“我定会小心的。那,我就先去了?”

    王熙凤被他如蒙大赦的表情看的愈发哭笑不得,只得挥了挥手,看着这傻孩子一路欢快地溜达出门去。

    “这位施主,这边走。”

    两个小沙弥引着他出了门,又绕过一道藩篱,赫然是几棵古松。姿态奇绝,傲然挺立,一看便知年岁已久。

    此处僻静,少有人行。宝玉便在这树下仰头张望着,正看这天上流云变换,甚为有趣,又在准备好的院落中歇息了半日,用了些素斋及各色点心。忽的隐隐约约嗅到了一股梅花的清香。此刻正值初春之际,冰雪尚未完全消融,天气也颇为寒冷,梅花盛开倒也不是什么罕见之事。

    此处有梅?

    宝玉踮起脚望了望,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红色,于这灰蒙蒙的天底下愈发显得艳丽。他便问引路的两个小沙弥:“可否前往那梅花处一观?”

    “这......”

    小沙弥的面上现出了些踌躇之色,显然是颇有些为难。只是想着方丈方才说的“好好照顾这位施主”等语,知晓面前这人怕是身份贵重,到底是点了点头:“施主请随我来。”

    他领着宝玉几人踏过了条满布青苔的羊肠小道,抄近路去了那梅园旁,一路走一路道:“施主有所不知,这里一向无外人进入,因着里头住着的这位最不喜人声嘈杂,故不令人靠近。今日看看倒也无妨,施主请进,我自在园外等候便好。”

    他果真止步门口,只令宝玉等人进去,自己却掐起佛珠念念有声起来。

    宝玉心头疑虑,只不好问,便自去赏花。梅花开得正好,虽为桃杏之色,却孤高清瘦,颇有几分傲霜斗雪的气性。他不由得微微踮了下脚,去嗅稍高一些的枝上一朵绽开的梅花。略带寒意的花瓣触碰到了鼻尖,香气也随之弥漫而来,久久萦绕不去。

    “二爷可是想要这梅花?”一旁跟着他出门的茗烟笑道,“若是二爷想要,小的去与这寺中住持说一声,折一枝来便是。”

    宝玉确实心下喜爱,只觉这满园红梅令他忆起前世大观园之景。那时与众姐妹一道,对着栊翠庵前求来的梅花吟诗作画,何等快活!只是仍有些踌躇:“折花只怕不大好吧......”

    “嗨,这有何不好,”茗烟忙道,“咱们府里每年往这庙中的香火钱都够养一园子的梅花了,就找他讨要两枝,又能怎样?况且,若是二爷喜欢,拿去给老太太、太太看了,也是二爷的一片孝心。”

    他说罢,果真一溜烟跑了去,直向庙中住持道,想要两枝梅花回去插瓶。住持自然愿意,只是一想,却又蹙了眉,道:“这梅花并不是我们庙中的,而是这里一个带发修行的小公子种的。那公子也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生来便是个多病多灾的身子,实在是无法了,家里才送人我们这里来。你看的梅花,皆是他几年前亲手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