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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齐耀辉的主治医生终于不胜其扰,开恩给了他三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 “谢谢,谢谢医生!”来接人的萝卜几乎是喜出望外,话音还留在半空中,她已推着轮椅风驰电掣地冲了出去。“齐队,现在就去找年崽?” 这两天,年知非打了那杀手一巴掌的事闹地很大。于局要年知非写检查,哪知年知非竟写了辞职信。如今“芒果冰”的案子、齐耀辉被伏击的案子再加上年知非的这桩意外,半岛分局和刑警总队都乱了套了。 坐在轮椅上的齐耀辉冷静摇头,恨声道:“他就是属蚌的!先去见那个活着的杀手!” 齐耀辉比谁都清楚,只有撬开那杀手的嘴,买凶杀人的罪名才能牢牢地砸在沈微民的头上;只有撬开了沈微民的嘴,才能将制造“芒果冰”的犯罪集团连根拔起,杜绝“芒果冰”这类新型毒品在C国泛滥的可能。而相比这两件大事,所谓博义堂、所谓钟家华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鱼小虾。 同样的,年知非的心结,也只有先见了那名杀手摸清了他的底,才能真正解开。 坐进审讯室,齐耀辉将对面的那名幸存杀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年纪莫约是在四十上下,两鬓有星点的白,微胖,皮肤黝黑,目光狠戾可两边眼角却都有着明显的笑褶。 见到齐耀辉手脚都打着石膏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名杀手表情平静,绝无半点愤恨。如果不是反应迟钝,那就是早已满手血腥,根本不会在乎人命——别人的,也包括他自己的。 “……项东,”齐耀辉低头看了眼摆在面前的案卷资料,上面只有简单的几条信息。“T国人,40岁,无业。……雇佣兵是吧?” 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迅速翻过一面,看另一名杀手的资料。“项北……你们都姓项,那天晚上死的那个是你兄弟?” 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死者的照片,齐耀辉的目光忽而一凝。死者的样貌没什么特别,看年纪莫约是三十出头,身材瘦小、圆脸圆眼、皮肤黝黑,典型的T国人种。但是,高清遗照上,清楚拍到了他的左眼眼角下有一颗红痣! 齐耀辉心中警铃大做,赶忙掏出手机翻出他所拥有的向光那唯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站在向光身边的那个人只露出了左侧脸的上半部分,同样身材瘦小、同样皮肤黝黑、同样圆脸圆眼,甚至……同样左眼下方有颗红痣! “项东、项北……项南?”刹那间,齐耀辉的整个身体都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汗水自他身体的每一个毛孔蒸发出来,迅速顺着硬朗的脸颊一滴滴地滚落在案卷上。 听到“项南”这个名字,自从被捕以来就始终一言不发的项东忽而撩起眼皮睨了齐耀辉一眼。 坐在齐耀辉身边的小丁的心也倏忽一紧,即刻扭头一脸紧张地瞪住了齐耀辉。 齐耀辉对此毫无所觉,只是粗暴地翻着案卷。很快,他就翻到了年知非不久前自监控记录中比对出来的害死年知是的两名凶手的照片。那是一张两人走在街上的合照,虽然因为距离太远略显模糊,但五官轮廓还是能看个大概。高个的那个正坐在眼前,小个的那个被挡去了小半张左脸,可脸型轮廓却与项北的那张高清遗照一般无二。 ……我怎么会没看出来?我怎么会?!我当时在做什么?我在想什么?我是猪脑子吗?! 如果现在齐耀辉是独自一人,他大概就要大嘴巴抽自己了。可现在,他只能努力平复呼吸,抬起头瞪着坐在他对面的项东,一字一顿地发问:“东、南、西、北,你们有四个兄弟?” 项东又看了齐耀辉一眼,杀手的敏锐直觉令他感受到了齐耀辉话语中的恐惧和……期盼。他在等着自己的回答,如同罪犯在等着法庭的判决。虽然,项东还不明白,自己的回答究竟会宣判什么。 作为一名满手血腥的罪犯,项东跟其他罪犯一样,本能地不愿配合警方,无论大事小事。是以,他不答反问。“你是齐耀辉?” “我是。”这一刻,齐耀辉的嗓音嘶哑无比。 “龙星河是你杀的?”项东又问。 齐耀辉握紧右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瞬间夺回了问话的主导权。他倾前身,面容狰狞,几乎要将项东生吞活剥,疯狂地咆哮:“龙星河到底是谁?!” 项东被吓到了,他面色奇异地看了齐耀辉一眼,忍住了没有答话。罪犯的狡猾让他意识到了答案的重要性,越是这样,他越不能轻易开口。 小丁同样被吓到了,他脸色发着青小心翼翼地偷盱齐耀辉,竟发现齐耀辉的双眼都是血红的。“齐队?” “……项。”但项东没有想到,齐耀辉其实已无需他为自己解答。他眼底的血色逐渐褪去,抖着唇,哽咽着、嘲讽着,慢慢吐字。“T国人怎么会用C国人的姓?……你们不是只有四个兄弟,是五个。”齐耀辉缓缓地举起手机,把向光的照片对着项东。“还一个,叫项光。” ……他应该叫向光,云向光。但是他太小了,只能记得一个小名,所以就以为自己姓项。 看到照片,项东猛然一窒,顷刻意识到眼前的这个警察智慧老辣地令人咋舌。注意到齐耀辉眼底的暗红,项东情不自禁地问道:“……他是谁?” “我弟弟。”齐耀辉注视着项东,一字字地回道。 项东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笑。他笑地那么得意那么恶毒,癫狂地歇斯底里。然后,他公布判决:“恭喜你,齐警官!是你亲手杀了你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