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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多事之秋(感谢小白醒醒的月票)

    老汉带着些人气喘嘘嘘地跑到万记馄饨铺,冲进大堂,大喊道,“大伙,都快去东大街,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正在吃着馄饨,吃着面条的众街坊四邻,纷纷停了筷子,变色道,“什么,这么快!”

    老万站在柜台后面,大惊,“我不是刚叫小什长去通知太女了吗?”

    “那些满朝文武这次是铁了心,要一起施压废了太女,太女一个女子怎么能顶的过那么多男子!”

    老汉急呼呼地说道,招呼着店中吃食的街坊邻居,纷纷一同前去助势,“这案子,老汉我还不信翻不过来了,咱们都付出了这么久,凭什么,他们那些大官在掳人杀人完后,说什么维持原判就维持原判!”

    “我们不服!”

    “走走,我们都去!”

    “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太女!”

    “好好,小四,你和小五小六他们留在店里,我去看看!”老万拿起墙边靠着木杖,跛着脚要跟上。

    “掌柜,我和你一起去吧,你如今腿不好走路!”

    小四看着掌柜柱着木杖,行路不便,急忙托住他的手臂道,“小五和小六,你们和后厨的厨娘们一起把门锁好,怕是整个郢都要乱起来了!”

    小五小六连连点头,开始关窗锁门打烊。

    老汉急地跟什么似的,大声道,“不说了,要去的,都去东大街,那边已经乱起来了!”

    “我还得带人去其他地方通知大伙!”

    “不过你们要当心了,那些若敖六部手上有刀剑,这次绝对来势汹汹,动真格的!”

    “嗯嗯!”

    一阵匆匆忙忙,老汉带着人提着他的木梆子纷纷敲敲打打转身又出了万记馄饨铺,一路“碰碰乓乓”地错啰打鼓穿街走巷而过,同时大声吆喝道,“大家,家中有人的出人!……有空的出空!都去东大街上,看一看,瞧一瞧!……看看世家大族是怎么圈了我们的人,现在还不让我们告状,凭白说我们是暴民!”

    “大伙,都来说说,我们若是暴民,哪谁不是暴民?”

    “我们平日里,安分守己,按人纳粮纳税,我们何时反叛暴动过?……打战时,我们冲在前面,战后,连年大涝饥荒,忍饥挨饿,最后饿死的都是我们这些底层的贱民,就连那样艰难的时候,我们都没有暴动过……只是想吃口粥,只是想我们的亲人能团聚……难道这样也有罪吗?”

    老汉的声音一声一声传出去。

    有百姓坐在家中院子里听到了,嘤嘤落泪,然后愤而骑在篱巴墙头上,对他大吼道,“他们凭什么说我们是暴民,我们哪里暴动了?”

    “我们偷,我们抢,我们杀人放火了吗?……我们只是想找回亲人!……”

    “杀人放火的大罪,那都是那些上面的大人物在做的事情!”

    老汉鼓吹着的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连连点头,一路敲梆而过,“大家没有忘记不过两天前锦街上的动乱吧,全郢都上下都明知与若敖都尉有关,有人敢抓他吗?!”

    “为什么不抓他,却要抓为我们作主的陈庭理,还要弹劾太女?”百姓纷纷大吼道。

    “就是!”

    “凭什么?”

    “这公道在哪里?”

    “就凭我们是贱民吗?就可以任意给我们定罪!”

    百姓们七嘴巴舌地听到消息从家里什么也不顾地冲出来,每条巷子上都聚满了人,纷纷怒吼道,“我们贱民就没有贱民之道了吗?”

    “我们就这样任人欺压,不敢声张吗?”

    “既然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不活了!”

    “让那些高高在上,手不能挑,肩不能抗的贵人自己砍柴,烧饭,浆洗,采买,穿衣,叠被,牵马,驾车,自己上前线打战去……”

    一路上有商贩推着个手推车,挑着担子,守着棚子,纷纷听到消息,也往同一个方向赶,纷纷喊着,“这些贵族都要亡我们!”

    “大家还做什么生意啊!”

    “这几日都不做了,我们就要看太女赢了这场官司!”

    “各大氏族只会欺压我们这些良民!”

    “若敖氏更是欺人太甚!”

    “这是不给我们活路,任意把我们打压成暴民,那我们就暴给他们看!”

    就连有茶棚,酒肆,栈,粮铺,绸缎庄,钱庄……一时间大部分的店铺相继关门,繁华的街市,人去街空,都向着东大街上赶。

    “掌柜,关门吧,大伙都跟着太女走了,谁还来?我们也赶紧去看看情况!”

    酒肆栈,纷纷打烊。

    有的甚至把人往外赶,“流民案一天不胜诉,我们一天不开门做生意!”

    有行人,纷纷跟上,“走走,跟上去!”

    整个郢都不到一个下午,上下,全乱了起来。

    不仅大部分的店铺停业,有些小官的家中奴仆也出现了外逃,一条条长龙游街而过。

    迤逦而行。

    向着东大街而去。

    等到了东大街,发现已经没有人,问了问刑狱司的衙差,才知道大家护卫着太女和陈庭理去了成府,又脚不停顿,纷纷赶去成府。

    一时间,北城大街,南城大街,主城大街,聚集了数万百姓,而且越来越越多,老老少少壮壮,男男女女,各行各业……

    ……

    街上巡街的府兵,五城兵马司,顿时拿着剑戟,紧张无比,“头,这是郢都要暴乱了吗?”

    “看样子,像啊!”

    “今天一早,你们这些府兵没看到,那些朝臣如狼似虎的样子,先是把陈庭理围攻了一顿,又是围上太女一个女子,真真是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当时在场的五城兵马司对不在场的府兵说道。

    “可以想象。不过怎么说男人欺负女人。这事,看不贯!”

    府兵们也连连点头。

    太女的人,他们是见过,长的那般好看的女子,也舍得围攻,真不像个男人。

    “你们看不惯,也没法子。我们食俸领差办事,谁叫现在我们的头可是此案的关系人——若敖都尉。”

    “走走,我们也赶紧跟上,还是得防止他们作乱,否则我们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嗯嗯。”

    胆小的府兵跟上五城兵马司的步子紧随而去。

    ……

    潘太师府中,好不容易一月休沐,一大早得了消息的潘氏子孙就走路带风地冲进潘崇的景园。

    “外祖父,外祖父……不好了,外面动乱了!”

    “怎么回事?”

    正在亭中写字的潘崇停下笔,看向前来报信的外孙。

    老奴也拿起石墨压住被风吹起的绢帛,才抬起头来,看向敢在金殿上斥责吴侯和五城兵马司的年轻的咸尹。

    “外祖父不知,昨夜里,老司徒揪结了一批重臣,商议废储之事。今天一早就去了王宫,不过幸而被大王拦在了门外,后他们不善罢甘休,又去了刑狱司要求陈庭理和太女放了司徒南,最后甚至百姓为了维护陈庭理而与若敖六部起了冲突。”

    咸尹拱手回道,“外祖父,如今我们还要不动吗?”

    “派人去盯着太女和朝臣的动向。”

    “如果真到了万不得矣的时候,自然要动。”

    潘崇敛眉,眼中划过一道严霜,缓缓说道,“总不能因为他们个人之私,而让整个郢都跟着动乱。”

    “是,外祖父,孙儿,这就去办。”

    咸尹匆匆而来。

    又匆匆而去。

    ……

    若敖氏府中,自然也是一阵人仰马翻。

    首当其冲地自然是大房苍狼阁。

    小江匆匆忙忙跑进来,大呼小叫道,“姑爷,小姐,外面朝臣为了姑爷的案子又闹起来了,听说还有人死了。”

    周菁华一惊,手中正要插入发髻中的金钗跌落在地。

    若敖越椒一个手疾眼快地接住她的头钗,然后为她插入乌发之中,沉声训道,“担忧什么?”

    “这事,我昨天就知道了。”

    “你知道?”

    周菁华问道。

    “嗯!这本来就是我对太女施压的手段。”

    看了看铜镜中的女子面容精致,唯有眼眶带着红色的血丝,下带着一圈浓重的暗影。

    若敖越椒面色阴沉,转身对小江挥手皱眉命令道,“以后这外面的事情就不要给夫人说了,免得让夫人晚上睡不安生。”

    “是,姑爷,小江知错了。”

    小江小心翼翼地答应。

    周菁华坐在梳妆台前,紧张地拉着他的袖子问道,“为什么又不让我知道,最近可是关键时刻,若是你出了事,我们……我们不都有事了……”

    “有我在,自然不会有事。”

    “就算有事,也只会是外面那些人有事。”

    “若敖越椒说完这些话,抬手想要捋一捋她的鬓发,安抚她一下,可是眼见她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僵在半空中的手一顿,面色一寒。

    冷冷看着她,直接问道:“你又怕我?”

    周菁华双手主动拉着他的手,握了握他的手心,看着他额头上狰狞的疤痕配上那如狼似虎的相貌,摇头展颜一笑道,“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没有用,解决了所有的后顾之忧自然就没有了担心。”若敖越椒看着寝食难安的周菁华,温声说道。

    “那你要怎么解决?”

    周菁华不自觉地问道。

    “这个你不用知道。”

    若敖越椒没有多说,又对周边的所有侍侯的侍女再度强调了一边刚才的话,“夫人,需要绝对的休息,任何人都不要再拿外面的消息,打扰夫人了,知道吗?”

    “是,公子!”

    眼见所有侍女送着越椒转身大步出了寝室,并命人立即备马前去五城兵马司。

    周菁华一直坐梳妆台前,她的目光,泯灭不定,默默看着窗外渐渐走远的高大男人。

    行走间,黑色的武服翩飞间带动起室外凛冽的冷风,就像是窗外翻腾的乌云,笼罩人间,而其中不知藏着什么样的风噬雷动。

    一把将男人插进发髻里的金钗又拔了出来。

    “哐当”一声扔在桌上。

    解了头发。

    越椒越是不让她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她越想知道,否则心里那一丝疑云就会不断放大。

    再度把小江一个人叫进房间,主仆二人对外说道要补眠,将门一反锁,然后二人乔装易行从后门出了若敖府,不知所踪。

    ……

    二房管家急冲冲跑进令尹主院,“令尹大人,令尹大人……不好了,群臣真的去刑狱司和王宫大闹了!”

    一直坐在院子里独思的令尹子般正握着手中的黄批微微一抖,“啪嗒”一声锁进红木盒子里,“那太女情况如今如何了?”

    “太女没事,大王因为休沐要陪吴王妃把群臣给拒之门外了。”

    “这倒是像大王做的事。”

    令尹子般一笑,点头,“那刑狱司那边呢?这些时日那边盘聚了众多百姓,子良还有各大氏族带了那么多人过去,怕是会再起冲突吧?”

    “大人料事如神,确实大闹起来了。”

    “百姓为了太女差点和司马大人带去的六部私军打起来,还死伤了一些百姓,幸好太女及时出现制止了一场干戈。”

    管家说到这里里,嗓子眼终于没有那么紧了,当时他站在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肝胆都快要俱裂,生怕太女出点什么事情,他安排在附近保护的人没有保护好太女,等公子回来了,不知道如何交待,也不知道如何向令尹大人和夫人交待。

    没想到太女的心气到大。

    居然把老司徒他们那些谩骂指责的话全部装进肚子里,更把他们给劝退了,还顺带救了陈庭理。

    管家将当时的情况逐一说了一遍,令尹子般不禁微微有点惊讶,然后皱了一上午的眉头终于疏展开来,含笑望着北方的天空说道,“我儿这眼光到是比为父要好,这朝中还没有几个能应对司徒兴那个老鬼的无双辩才,本尹年轻的时候也吃过他的亏。可惜他这一生,唯独没有像本尹一样把唯一的独嫡子教好,总是想护着这些孩子周全,怎么护的住?”

    “大人说的是……只是大人,明日,太女要求提前开堂公审,您还要过去听审吗?”

    管家却神情一暗。

    他跟着太女这些日子,总觉得寿命都短了不少,白头发也多了不少。

    先是太女和司徒南还有大公子在东大街上起了冲突,又是太女和马徒都尉锦街遇乱,今日更是被群臣围攻,就差一点,他站在楼上似乎就要看到百姓暴乱,发生无法挽回的流血冲突。

    “如今此案已经惊动全楚各大世家门阀,明日必然无数楚人甚至各国异旅,蜂拥而至,若是太女夸下了这个海口,还赢不了这场官司,于公子的名声也有亏。”

    管家迟疑道,私心里他觉得这样的太女若是能赢了,顺利再扳倒了大公子,那公子回来就是青云直上;若是败了,公子还要回来再收拾残局,虽然于公子的名声也有益处。

    可总是觉得此案输了,他身为二房的管家,会十分心有不甘。

    于是说道,“老奴有一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说看。”

    令尹子般收回目光,将木盒收进大袖之中。

    “太女若是能赢了这一场官司,也能将大公子的气焰掩下去,再等公子回来收尾,岂不是轻尔易举!”管家小心翼翼地说道,私心里却想,若是太女赢了,就不会再折腾了,这样他也能安安全全地将太女交还给公子爷。

    “确实。”

    令尹子般一双大手在红木盒上缓缓摩挲而过,“那明日,我们也去看三司会审吧!”

    “是,那老奴现在就去通知三公子,安排一下。”

    管家面色一喜,赶紧去安排。

    ……

    而吕氏和赵氏,还有王夫人,三人坐在一起,相互打探着各房的消息。

    “二叔到底是什么打算,如今?”吕氏磕着瓜子闲问道,“外面都开始造太女的烦了。”

    “就是,二嫂也告诉我们一下,让我们心安。”

    赵氏暗暗偷笑,却面上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摇着王夫人的手臂。

    王夫人哪里知道,从一大清早,群臣过府后,令尹子般就一个人把自己关在内书房的院子里没有出来,不让人打扰,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是听到管家回来禀报说什么众臣联名弹骇太女,气的她心里真冒烟气。

    “你们两个现在也别问我了,我现在都想找个人问问。”

    王夫人揉着额头,伤神叹道,“最近本应该是我们若敖氏喜事连连……可是如今我只感觉心力焦脆,大嫂家的椒儿涉嫌流民大案,我的媳妇整日在那刑狱司男人进出的地方,忙进忙出……我又要担心大的,又要担心小的,如今还要担心琰儿回来,我没办法向他交待。”

    三个夫人坐在一起,一愁莫展,只能枯坐干等,望穿秋水。

    就连底下的下人也跟着放轻了动作,就连蝶儿也把在一旁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的若敖雪给拉走,声怕惹了三位夫人不高兴。

    各房的管家都将各房的下人,奴隶,一一敲打了一遍。

    一时间,若敖府上下更是草木皆兵。

    ……

    没有参与废储的赵侯等其他朝臣自然也得了消息,只能一声声感叹:“今年又是一个多事之秋!”

    ……

    整个郢都上下动乱不安,可是王宫里还是一片详和安静,时不时有风轻拂过紫烟过中的那片金灿灿的菊花,临近深秋,就越加不畏风霜。

    楚王休了午休,下午起来,走动了一会,又和吴王妃一起用了晚膳,一家人和乐融融,晚上又一起命人备了编钟歌舞雅乐,宫中,一片歌舞升平,丝毫感受不到城中的半点动荡不安。

    就连赵常侍守在楚王身边,也嘴角边一直噙着一丝笑微微的笑意,时不时地对楚王说道,“大王,今夜这歌姬唱的好,该赏!”

    “嗯,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