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十四号仓库
以港口命名的城市不多，南港市是之一。 这里是天然的优良港湾，东西岸的海岸线加起来二十多公里，东西岸相距三公里到四公里，呈现东西走向的宽阔港湾能够通行十万吨巨轮，经过疏浚的航道轻轻松松能通航三十万吨油轮。 1985年的南港，隐隐有了繁华港口的样子，外贸商品的吞吐量南粤省第二，仅次于省会市。 陈铁军向门卫出示证件走近十四号仓库的时候，目光所及之处都证明了南港不愧是全省吞吐量第二的港口。不断的有长头的解放卡车拉着货柜从码头那边开过来，更多的是散装的机械部件直接的装在板车上拉过来。再一看仓库前面的大片空地上，有一部分停了数十辆各式汽车，另一部分则露天摆放着大量的零部件。有工人在忙碌着清点交接装车，偶尔就会有满载的卡车开出去。 常人很难想象这会是1985年的外贸码头仓库的景象，而陈铁军却十分的清楚，这样繁华的贸易现象是会持续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的。 黎耀辉看见陈铁军孤身一人东张西望的，叼着烟大步走过去，远远的就招手问，“喂，你找谁啊？” 陈铁军站定脚步，打量着走过来的黎耀辉。皮肤很黑，应该是常年在海上活动，眼神很犀利，走起路来稳健有力，很有自信，约莫三十岁，很讲究的戴着皮带，穿的是黑色的皮夹克，与大街小巷的人们有着明显区别。 “标叔介绍的，找点部件。”陈铁军一笑，说。 “标叔？”黎耀辉一愣，狐疑地打量着陈铁军，冷哼着，“你说哪个标叔，我不认识。” 陈铁军说道，“黎家村的标叔。” 再一次打量着陈铁军，黎耀辉问道，“你是谁？” 笑了笑，陈铁军说道，“我叫陈铁军，你怎么称呼？” 黎耀辉信了八成，寻常人让他这么一喝问，早就吓得双腿筛糠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是稳稳当当的，气势都不一般。 “阿辉。”黎耀辉说道，“标叔介绍你来的，标叔让你找谁？” 陈铁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说道，“黎耀辉，标叔让我找黎耀辉。你是黎耀辉吧？” 是标叔介绍过来的了。 黎耀辉这才露出笑容说道，“是我是我，呵呵，别见怪啊，这是规矩。兄弟在哪里发财啊，要什么货，我这边什么都有。” “港岛有的你这里也有？”陈铁军笑着举步往整整齐齐一排排停着的汽车走过去。 黎耀辉连忙陪着，标叔介绍过来的人是不能怠慢的。 “那是肯定的，没有存货我想办法给你搞来。”黎耀辉拍着胸脯说。 陈铁军说，“四缸柴油发动机和配套的变速箱有没有，日吉用的二点三排量柴油发动机。” 闻言，黎耀辉吃了一惊，不由的竖起大拇指，“兄弟是行家啊！” 绝对是行家，否则根本不知道“日吉”这个汽车型号代号，更不知道该车型搭载有23排量的柴油发动机。别说常人，就是十四号仓库的许多工人都不清楚日吉车有柴油发动机型号的。黎耀辉作为小负责人，自然是更了解一些的，因此对陈铁军刮目相看。 “陈兄弟要发动机作何用，咱们这边没用柴油机的日吉，全是汽油机型号。”黎耀辉说，言下之意很简单——我这里没有柴油型号的日吉，大陆就没有，在这个情况下，要匹配的柴油发动机和变速箱有什么用呢？ 陈铁军笑道，“自然是有用处的，辉哥，做什么用途不用报备吧？” “当然不用当然不用。”交谈越久，黎耀辉越发感受到陈铁军身上蕴含着的无上气势。其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气势，如果非要形容的话，他是有面见海关关长的感觉。 沙场归来的杀神，上下两辈子加起来六十余年的阅历，又在高级干部环境圈子里沉浸许久，上位者的气息是很深厚的。 走了近了整齐停放着的汽车之后，陈铁军是心惊不已，开始有想要流口水的冲动。 但见前面两排汽车分别由两个型号组成，第一排是日吉v29，有高顶的有平定的，第二排是牛头lc60。当陈铁军发现这些车全都是全新的之后，就彻底被震撼到了。哪怕是在岛国本土，这些车也是上市两三年的车型。八十年代汽车的更新换代与三十年后是不能同日而语的，一款车卖个十年八年再进行更新是正常的事。 黎耀辉这帮人竟然能够弄到这些全新的新式越野车，可见能力很足够了。 最让陈铁军动心的是，v29也好lc60也罢，都将会在二三十年后被实际使用来证明他们的能量，以至于近乎神话。这两款车就是大名鼎鼎的山猫帕杰罗和陆地巡洋舰。 “这种车卖多少钱？”陈铁军第一句话就热不住问了价格，指着v29。 黎耀辉呵呵直笑，“陈兄弟，这车不麦个人的。” “哦？难不成要小汽车票？还要指标？”陈铁军颇为意外，这里不是国营商店，可以说是当前仅有的自由买卖市场。 “不是不是。”黎耀辉斟酌着，说道，“我们十四号仓库没那么多规矩，只要有钱，谁都能买我们的东西，那些凭票是不需要的。” 陈铁军站定，拿出大前门来递给黎耀辉一根，给他点上，自己点了一根，等着黎耀辉的解释。 抽了口烟吐出来，黎耀辉略显尴尬地说道，“主要还是钱的问题。陈兄弟，你认为这个车值多少钱？” “不知道。”陈铁军当然知道，当然不能说知道。 黎耀辉瞪大眼睛吐出几个字，“十八万八，标叔介绍的客户免掉零头，收十八万。” 一副震惊不已的神情出现在黎耀辉面前，不过黎耀辉已经麻木了，每一次报出售价，对方肯定是如此一副神情。甚至已经在这里工作两年的黎耀辉每一次提起这个售价，自己依然会感到不可思议。 一块钱能吃一顿的今天，月工资一百块能养活一家五口人的1985年，十八万是什么概念？两台车的价值估计能与内地小县城的国民生产总值持平了。 别说个人购买了，就算是企事业单位购买，又有几个单位能买得起？ 陈铁军缓缓摇头，做出竭力冷静下来的样子，说道，“什么企业事业单位能买得起十八万的车？卖得出去吗？” “这批车昨天到港，已经是第五批了，陈兄你别小看一些企业，你比如说油田，他们太有钱了，你知道他们过来买车是怎么来的吗，包了一节车厢拉了一车人带了七八麻袋的钱，现场交割，完了直接开车返回。是真他妈有钱啊！他们根本不讲价！”黎耀辉满脸陶醉地说道。 陈铁军微微一笑，“油田是有钱，可据我所知，南港市一些机关单位也有这样的车，他们总不会有实力的。” “嘿嘿，那个不一样，那个不一样。”黎耀辉含含糊糊地说道，“陈兄你和标叔是……” 陈铁军说，“我伯父和他是战友。” “原来如此！”黎耀辉恍然大悟，继而对陈铁军更加客气了。熟悉标叔的人都知道，标叔其人非常看重战友情，对战友是没的说的，对战友的后辈自然是同样看重和照顾的。 想了想，黎耀辉说，“陈兄在什么单位上班，如果你们单位有兴趣，我可以减免一些钱。” “就算减免十万元钱，我们单位也是买不起的。”陈铁军笑着说。 黎耀辉呵呵干笑着，当即不再提这个话题。他也就是随口一说，买得起这些越野车的，不是油田就是电企，还有就是矿企。这些企业有刚性的需求而且很有钱，两个基本条件完全满足。至于银行啊这些同样有钱的单位，他们对越野车没有刚性的需求，桑塔纳更符合他们的口味。 购买v29或者lc60是想都不用想的了，全团不吃不喝三个月也不一定能攒够钱。陈铁军只能把渴望压下去，过足了眼瘾之后，跟着黎耀辉往仓库里面走去。 “发变是有的，昨天上来一批，但是有没有柴油的我不太清楚，还没清点出来。”黎耀辉指了指仓库里满满当当的各种汽车零部件说。 陈铁军从他的话里得出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他们甚至不知道运回来的汽车零部件的具体数量型号等信息，说明是非正规渠道进来的。这倒是个好消息，因为价格肯定会低很多。 不过再怎么低，也不是他身上那二百多块钱能解决的。 “仓管吃饭去了，等他回来给你找找，我是不认识的，呵呵。”黎耀辉看了看手腕上的海鸥钢表，笑道。 陈铁军摆摆手说，“我自己找找吧。” 撸起袖子他就挨个观察起来。柴油发动机和汽油发动机的外形区别比较明显，陈铁军虽然没有薛建平那样的技术能力，但是理论上的水平，他未必比薛建平的弱。识别发动机变速箱型号直接看铭牌，正好，英语日语他都会一点。更关键的是，他对v系列和lc系列越野车是很熟悉的，比生产它们的车厂还要熟悉，至少车厂现在是不知道它们的未来应当如何发展以及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