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绫
哪吒的身上，某种东西正在蔓延。 那像是某种在皮肤上蔓延的盔甲，又像是从内而外生长出来的另一层皮肤。 本来就英气逼人的少年脸上多出了一股成熟的气息，而且他确实在短短片刻之中长高了不少。 “变成这个样子真的非常不方便，除了战斗之外，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会变得非常让人不舒服，不过我其实还是喜欢这样。” 最终，哪吒变成了一个和姬青一样高大的战士，皮肤一片纯白，如同玉雕，身上是粉红色的盔甲，深绿色的下摆在风中飘舞。 他抬起右手，像是在感受着自己的变化，然后握拳。 半个天空被禁锢了。 姬青的左半个身体就在禁锢之中，那个瞬间，他的左半身像是落入深水之中，恐怖的压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在一瞬间切开皮肤，一条笔直的血痕从自上而下显现，鲜血喷溅。 “那是什么？” 姬青仰着头，他无法逃离这禁锢，但鲜血流过的脸上，并没有一丝痛苦或者恐惧。 “我的本相，一个莲藕做成的人偶。” “为什么？”姬青露出一个笑容，但被禁锢的左半张脸依然面无表情，那让这个笑容变得呲牙咧嘴，“你这么强，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使出全力？” “我说过，如果一开始就使出全力，那战斗在开始的一瞬间就会结束……” 哪吒向前迈出一步，他安静地跨越了遥远的距离，在一瞬间就出现在姬青面前。 “那样的话就太无聊了。” “哼……” 姬青侧头，他慢慢地将左半边脸从禁锢中拖了出来，鲜血从纵横交错的伤口中渗出，将半张脸染成血红。 “不过算了，反正我们都是那种讨厌无聊的人，这样也不错。” 哪吒没有说话。 他的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已经消失了。 就这么沉默着，哪吒抬起右手，对着姬青刺出一拳。 姬青抬起了他尚能活动的右手握拳，正对着这一拳狠狠砸了上去。 一边是恐怖的狂风呼啸，一边是安静的寂静无声，当两拳相撞，一股恐怖的力量向四方扩散开去，狂风吹起哪吒的长发，呼啸着冲向远方。 死死禁锢着姬青的力量被狂风吹散了。 他微微屈膝弯腰，长长地出了口气。 然后哪吒的拳头来到了姬青面前。 姬青侧头躲过，终于得到自由的左手狠狠砸了出去。 这一拳碰上了哪吒的拳头。 双拳的碰撞再一次激起狂风。 那个瞬间，姬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的脸上带着饥饿的野兽看到猎物时那嗜血又满足的表情。 姬青原本有无数招式，但现在他只想站在这里，继续挥拳。 然后他再次挥拳。 恐怖的碰撞声再次出现，那让姬青不想后退的撞击力量再次从手上传来。 哪吒同样没有后退，同样一步未退，再次挥拳。 那就像两头野兽撞到一起。 他们站在那里，像是疯狂一样地挥拳。 那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风暴。 狂风以拳头碰撞的地方为中心，带着恐怖的力量向四方狂奔，连绵不绝。 然后突然，风暴结束了。 姬青飞了出去。 哪吒站在原地，慢慢地收回拳头，抬起头。 在他的右臂上，缠着一条红绫，如同一道燃烧的火焰，将那纯白的肌肤映成鲜红。 看着远处已经在白云上稳住身形的姬青，哪吒开始慢慢解下红绫。 然后开始缓缓舞动。 在遥远的天穹中央，仿佛重力已经不再存在，红绫伴随着哪吒的动作飘浮在空中，慢慢地浮动，然后慢慢绷紧。 然后空气中隐隐开始有波动传来。 那就像是站在海面上，隐隐感受着海底的湍流。 哪吒露出了凝重的神色，就好像手上是个沉重的东西。 然后他将红绫甩了出去。 那仿佛是一道海潮，带着恐怖的力量向着姬青冲去。 空无一物的天空中，一道恐怖的力量以恐怖的速度席卷而过，就像是天边细细的一道白线，最终在岸边变成遮天蔽日的大潮。 这恐怖力量的终点，就是姬青。 长绫带着火焰一般的红色来到了他的头顶，然后狠狠砸下。 在一声恐怖的巨响之后，死寂笼罩了整片天穹。 哪吒慢慢地抬手，长绫如同一条长龙一般从天空的另一端回到他的手中，安静地缠在雪白的手臂上。 他看着遥远的地方那无际蓝天中央小小的一朵白云，上面的男人已经摇摇欲坠。 然后姬青抬起头对着哪吒露出一个笑容。 哪吒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下一个瞬间，姬青来到了哪吒面前。 他右手提着铁棒，另一端放在云上。 然后姬青附身，将铁棒自上而下甩了出去。 哪吒被打中了。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声，哪吒飞了出去。 在空中的哪吒几乎在瞬间就找回了平衡，他张开双臂，双足用力，站在空中。 然后铁棒的一端狠狠刺中了他的胸口。 但哪吒并没有倒飞出去。 他就以那个姿势挺立在半空中，没有后退半步，甚至连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 在哪吒的右脚下，出现了一个燃烧着火焰的金轮。 一半的天空中，狂风消失了，开始有白云慢慢浮现，被另一半天空中的火焰映成火红。 “你手上……有个挺不错的东西啊……” 哪吒面无表情地感叹了一句。 姬青笑笑：“哼……你脚下的那个，真可怕。” “就算如此，你依然没有输给我。”哪吒抬起头，在已经被莲藕固定的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丝微笑：“我开始想，会不会在这里输给你。” “但其实那样更好，如果赢了，那就太无趣了，我等待着一个对手等待了太久，如果是我永远不可能战胜的人，那就太好了。” 姬青低下头。 他死死盯着眼前那张白玉雕成的脸，像是一头高踞山岩之上，对着猎物低下头颅张开血口，露出利齿，正准备扑食的虎。 然后他露出一个呲牙咧嘴的笑容。 “你准备好，死了吗？” 然后铁棒开始在风中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