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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节

    信上字迹写的虽然非常清楚,但里面说的事情却似乎十分混乱。

    “王爷……”窦皓维皱着眉头望着杜亦霖,见杜亦霖脸上冰冷没有一丝表情,窦皓维立即闭嘴不说话了。

    杜亦霖看了窦皓维一眼,然后扭头对身边一个四五十岁样子的男人说,“迟大人,这件事已经不可能经过大将军府了,你家那位兄长一意孤行,事到如今,他大概也知道其中利弊了吧。”

    那个姓迟的男人正是现在领兵带队到达了武明郡的迟大将军的亲弟弟,这男人比起他哥哥来,不论是行事做派都强的多,只可惜排行在二,有哥哥在前面,他是没有出头之日的。骁瀚王杜亦霖将其拉拢在身边,由此得知了大将军府与安家的许多勾当。

    这位迟大人一双剑眉紧紧蹙着,沉声道,“这件事里面绝对还有人在摆布,不然昌洪凯死了之后那十万大军一定会溃散的。现在十万大军之中连一个首领都没有,为什么他们还会这么顽强的与朝廷兵马对抗?而且那个贺笠靖,他明明是被围困在里面了,朝廷援军一到,他该里应外合才对啊!别说我大哥现在会不会后悔,他能不能顶得住都不一定了。”说着,他冲杜亦霖一抱拳,道,“王爷,我大哥固然有错,但他带走的是朝廷多年苦苦练就的兵马,您不能眼看着他们消耗在那里啊。”

    杜亦霖闻言并没有表态,他开口又问,“武明郡郡城里的暴丨乱是怎么引起的?查清楚没有?”

    站在桌案前的黑衣人闻言上前一步,抱拳答道,“属下查明,暴丨乱的源头是一群匪徒所为,这些人本不是武明郡里的居民,而是凤泉岭上的山贼草寇,武明郡郡城被围困之前他们偷偷潜伏在了一个叫做承贵布庄的地方,不知道他们原来的目的是什么,但自从郡城被围困之后,他们煽动了不少百姓,最后果然壮大成了气候。暴丨乱一起,连武明郡郡城里驻守的那些兵马都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站在一边的窦皓维一听这些人是凤泉岭的山贼草寇,又都住在承贵布庄,心底不由得一凉。仔细想想,这件事,十有八九是与梁三公子有关的。要说冷轩蓉是梁三公子的仇人,那么贺笠靖又何尝不是呢?窦皓维就知道梁三公子那天根本就没有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那梁三公子要报仇,定然决绝。他要想取贺笠靖的性命,大概也会在很早之前就开始筹划了。梁三公子亲口承认自己与凤泉岭上的山贼草寇有些交情,而窦皓维这时想起自己为梁三公子置办宅院的时候梁三公子并没有怎么推辞,仔细想想,按照梁三公子的性情,他手里有梁家的万贯家财,怎么能让窦皓维为他置办宅院呢?除非是他将这些家财都用在别处了。

    做什么?收买别人为他做事。

    山贼草寇个个都是要银子不要命的主儿,如果梁三公子真的给够了他们银子,算准了日子让他们去办这件事,十有八九这件事就能够做成。

    窦皓维想到这里,本以为自己的推论应该没有问题了,可他仔细一想,又不由得惊讶起来。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梁三公子做的,那梁三公子是怎么知道昌洪凯会围住武明郡郡城的?

    越想越乱,窦皓维咬着嘴唇,不由得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

    杜亦霖扭头看他,见他的表情有异,心里暗暗记下。等他将下一步的行动都吩咐下去,将其他人都散去了,这才问窦皓维刚才是想到什么了。

    窦皓维也不隐瞒,将自己刚才推测的事情都对杜亦霖说了一遍,杜亦霖听过之后冷着脸狠狠一拍桌子,指着窦皓维的鼻子怒道,“你看看你,自己在那衲岩县呆了这么几年,身边尽是些什么人?这个梁慕寒,你要是再去见他一面,我……”杜亦霖恶狠狠咬着牙,停顿一下才说,“我就让刑司的人翻翻他身上的案子,关他一辈子!”

    窦皓维苦着脸低头不语,心中暗想,慕寒若是真的做了这些事情,他必然连自己的后路也想好了,等到事情结束,自己还能不能再见到他……这可不是他窦皓维能够说了算的……

    幽幽黑夜,烛火轻摇,幔帐之中突然有人使劲儿打了一个喷嚏。

    “哟,相公,你是不是受了风寒啊?”

    未着片缕的女子覆在男人身边娇声问道。

    梁三公子扭头看了她一眼,冷声说,“这屋子里被你挂满了珠帘幔帐,哪里来的风寒?”他抬头望着头顶一抹粉红绸缎,叹道,“怕是有人在念叨我呢。”

    “哦?”小花娘撅起嘴来嘟囔,“这世上除了小花娘天天念叨相公,还能有谁念叨你?就算是有,大概也都在暗暗咒你快死呢。”

    梁三公子听这话不由得挑起嘴角微微一笑,把手抬起来在自己头顶摸摸,摸到散乱的发髻上那支冰冷的玉簪,之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小花娘,如果再有来世,你还愿意做我妻子么?”梁三公子轻声问。

    小花娘娇笑不止,道,“今生不是还长着呢么?若是相公想要奴家来世,那还得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了……”

    烛火轻摇,映得旖旎影绰绰……

    第三百三十二章 冲天烈焰,郡太守府

    武明郡郡城,人仰马嘶,火光冲天,一群穿着百姓衣装手持棍棒刀刃的强壮男人们嘶吼着冲进了被他们硬生生撞开的那道府门。郡太守府宅里到处都是抢夺金银四处逃窜的下人,护院的家丁们早就先这些人一步带着他们能够抢到手的粮食逃走了,整个郡太守府里现在连一颗米粒都没有了。

    然而冲进来的人们听到的消息可不是这样的,他们疯狂的在各个房间之中不断的寻找,不管是男人女人,统统驱赶出去,他们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能够充饥的东西,越是找不到这样的东西,他们就越是狂躁。

    随着这些人进来的另一伙人并没有跟着他们一起去找什么粮食,他们提着手中大刀直奔后院而去,一直冲到最里面的一间院子,看到那装饰着雪白布条的房子,这些人才乍然停住了脚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怕是眼前这情景看上去令人背脊发寒,这些人也都不在乎了。他们是一群亡命之徒,别说心知肚明对面那房子里只放着一具尸体,就算是放了整整一房子的尸体他们也能够说服自己提刀冲过去。然而,关键还是他们要找的那个人在不在这房子里面。

    为首的那个刀疤脸男人给手下人使了一个眼色,手下人点了点头,大步上前走在前头,一边往前走一边高声吼叫,“郡太守大人!贺大人!”

    屋子里全无回应,这帮人大步流星来到门前,走在最前面的人抬起脚来狠狠朝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踹去,一脚就将房门踹开了。

    房门一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原本想顺势冲进去的这些人一下子被这股恶臭熏的急忙掉头跑出了老远。就连那个刀疤脸男人都不由得用衣袖掩住了口鼻,这样的气味怕是谁都难以忍受的。

    然而,房间里,一个男人正在一点点的往黑漆棺材前面的泥盆里扔蜡黄的纸钱。纸钱燃着之后升起一块块黑灰,这些灰烬缓缓在那男人头顶盘旋,看上去无比诡异。

    所有人在这一瞬间都屏住了呼吸,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

    房间中,贺笠靖望着泥盆里的通红的火焰,眼中空洞无神。

    事情一步步的发展都出乎了他的预料,原以为能够重新掌控一切,却反而使自己落得如今这样的处境。没想到到了最后一刻,一向自恃聪明的他还是被别人给利用了。在他放弃了尊严摇尾乞怜之后,对方不单没有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反而马上将他推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就在深夜,郡太守府里的混乱刚刚开始的时候,贺笠靖得到了好不容易才从城外传进来的消息,他一直期盼着的那几个儿子的消息。然而消息是令人绝望了,就在安龙义将他女儿的灵柩送回来不久,安龙义的二儿子就已经夺取了外面几个郡的兵马大权,四方封地也全都与安龙义串通一气,贺笠靖的那几个儿子名义上被遣送回皇城待朝廷论处,但实际上贺笠靖知道,他们一定早就都死了。说不定被弃尸荒野,连最后的安身之地都没有……

    这个消息一到,他就黯然来到了这间屋子。前面庭院中发生的事情再与他没有关系了,他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取他的性命。

    事到如今,贺笠靖真的后悔了。他想起那五先生窦彦东和冷承戚与他见面时说过的话,也许那个时候是他贺笠靖最后一丝生存的机会,然而他却选择了与之相对的道路,选择了与那个安龙义派来的人为伍。那时他以为只要顺从就可以活下去,可他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的他对安龙义来说,已经一点价值都没有了。外面那十万安家私军重新落入了安家手中,这时贺笠靖才发现,安龙义从一开始就没有放弃这些人的打算,只不过因为昌洪凯这个碍眼的东西一直从中作梗,所以才有了之后这些事情。如今朝廷大军在外面与昌洪凯以前的心腹苦战,相信不久之后那些人就会被彻底消灭。等那些人没有了,十万大军之中忠心于安龙义的那些人和朝廷派来的大军之中忠心与安龙义的人合流,两股大军就变成了一支完全属于安家的军队。其中的异己完全被铲除,这才是安龙义真正的布置。

    武明郡?这里不过是一个幌子,一个让安龙义能够名正言顺调动朝廷军队的幌子。

    事到如今,贺笠靖终于全都想清楚了。

    在什么都失去了的时候,将什么事情都想清楚了,留给贺笠靖的,只有空洞的哀伤。

    刀疤脸的男人终于很吓人走到贺笠靖的身后,沉声道,“贺大人,你是这武明郡的郡太守,清剿山贼的事情都是经由你的手发出去的命令,我们死去了不少兄弟,现在都要算在你的头上。你与我们有仇,但这并不是我今天非要杀你的原因。我们山贼草寇也有自己的规矩,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死之后要是还有怨气,就去找那个出了银子要杀你的人吧。”

    贺笠靖盘膝坐在泥盆前,依然不停的往泥盆里扔着纸钱,他嘴角微微挑起,冷笑一下,然后开口问道,“出了银子要杀我……你们说的那个人是谁?”

    贺笠靖的声音沙哑无比,刀疤脸的男人皱着眉头握紧手中大刀,冷声回答,“那个人说了,他要让你死个明白。他叫梁慕寒,说是与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梁慕寒……

    这三个字从身后传来,贺笠靖的手终于停了下来。他皱起眉头,心中有些意外。他本来以为派人来杀他的一定是安家的人,可没有想到,竟然是梁慕寒。梁慕寒……是那个衲岩县县令梁秋荣的三儿子吧?为什么会是他……

    “你们……”贺笠靖一边艰难的从地上站起身来,一边问道,“难道是他早就安排好了的么……你们杀了我,却出不了这个武明郡城,别说得银子了,到头来不是都要死在这里么?”

    刀疤脸的男人闻言有些不耐烦的说,“这个梁慕寒虽然也是官家的儿子,但是他与凤泉岭里的山贼草寇有不少交情,朝阳寨大当家的与他情同手足,就连围了这里的那个昌洪凯也跟他有书信往来。我们进来全是昌洪凯安排的,至于要出去,我们有的是接应,不需要你来为我们担心。”

    贺笠靖站在那里,身子摇摇晃晃,他闭上双眼苦笑一声,心想原来连一个四处逃难的小子都比他贺笠靖算计的深远,也难怪他今天要命丧于此了。

    想来,自己杀了那梁慕寒一家人,使得他孤苦伶仃,他的状况与眼下自己的情况又有多少分别呢?只不过他还有复仇的机会,而自己却连复仇的机会都没有了。实际上,自己在有机会的时候根本没有选择复仇,反而选择了向仇人屈服,选择了祈求仇人留下自己一条性命。如果当初梁慕寒也向自己这样祈求,自己难道会放他一条生路么?

    真是愚蠢,贺笠靖在心中暗暗骂自己,实在是愚蠢透顶。

    软弱换来的结局就是如此。

    也罢。

    贺笠靖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看四周,回身摸摸那口黑漆棺材,喃喃道,“蕊萍啊,父亲这就来陪你,我们父女二人……一起上路吧……”

    说罢,他脸上浮起笑容,身子一晃,跌倒在棺材旁边。

    就算是现在不死在这些人的手里,一会儿安龙义派来的人也会取走他的性命。与其让安龙义再胜自己一筹,倒不如死在梁慕寒派来的人手中,一来能还清自己一桩罪孽,二来……也让那个有本事报仇的人报仇吧……

    贺笠靖靠着黑漆棺材闭上了双眼,耳边有人念叨一句,然后冷风吹起,一股鲜血喷溅起来。

    贺笠靖的身子如同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压在黑漆棺材下的白布上浸透了鲜血。刀疤脸的男人蹲下身仔细看看,检查之后他才重新站起身来,抬起脚用鞋底蹭了一下手中滴血的大刀,冲着身后那些亡命之徒一歪头,众人鱼贯而出。

    刀疤脸的男人走在最后,他重新将房门关好,带这众人离开了这座院子。

    武明郡的暴丨乱一直在持续,城中百姓很快知道了有人冲进了郡太守府将郡太守贺笠靖杀死了,他们盼望着这个时候能够有人出面来解决他们被围困住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场sao乱什么时候能够结束,谁也不知道他们时候才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而这个时候,武明郡外面,同样不得安宁。战火燃了不知道多久,十万精锐之中的一部分被夹在两头的敌人之间,很快就被吞噬掉了。剩下来的两方人马虽然将战事缓和下来,但实际上依然处于对立的状态。朝廷派来的兵马将大营扎在最外一层,而他们的中军帐中,一群穿戴着盔甲的将士们正吵的面红耳赤。

    大将军府迟大将军看着那几个拼命反对自己的老将,心中起了杀意,可就在这个时候,外面有军卒前来,将一封信交到了他的手中。迟大将军看了这封信之后,额角顿时有汗水流淌了下来。

    第三百三十三章 麒麟秘营,血染军中

    迟大将军攥着手里这封信,脸色惨白。他叫过身边副官压低声音问,“军营周围有没有异动?”

    副官马上摇头,至今为止他们的行动都十分顺利,只是两军对峙,数十里战线上全都是对对方有利的地形,要不是因为他们早有定心丸,是绝对不敢这样行军的。

    “大将军,是不是事情有变?”副官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几个好在为了以后该如何行动而争论的面红耳赤的将军们,小声问道。

    迟大将军闻言不由得点了点头,他手中这封信上边没有落款,唯独在信纸最中间盖着一个鲜红的印记,四四方方的印记中间那图案无比清晰,迟大将军再清楚不过,那是皇家秘营麒麟营发出来的肃清文书。

    朝中若有叛乱,三大秘营一旦受了皇上旨意,可以调兵攻击任何地方,杀任何人,迟大将军手里这张肃清文书,说白了就是一封警告信。

    迟大将军现在手中握着数十万大军,如果单论兵力,麒麟营一定在他之下,然而,迟大将军却丝毫不敢因为这样而有恃无恐。与之相反,他这时才想到,自己前几代人所侍奉的皇家,并不是如今看上去那样软弱,也并不仅仅只是靠着一个乳臭未干的骁瀚王和那个整日闷不吭声的皇上支撑起来的。他们手中依然还握着能够随时夺取他们任何人性命的力量。

    一瞬间的动摇如决堤的洪水无法遏制,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冲到迟大将军身边,一把抢走了他手里这封信。迟大将军一愣神的功夫,就听到众人轰然炸开了一样喊叫着,“什么?麒麟营?”“麒麟营来了?”“是那个麒麟营?”

    接二连三的叫嚷声过后,有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将手中攥着这封信,冲着迟大将军怒道,“迟大将军!你看看!你看看这大红的印记!这是什么?这就是你的罪证!麒麟营认定了你勾结叛贼!认定了你是叛贼!你若是再不知道悔改,必将万劫不复!你们迟家几代忠臣猛将,难道到了你这里就要背上叛贼的恶名吗!我们张家与迟家几辈子并肩而战,如今你要是想让我们张家与你一起背上这等恶名,我张泽义第一个不答应!”

    说着,这位老将军噌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剑,瞪圆了双眼怒道,“迟大将军,今天你要给我们这些人一个说法!我们带兵出征是为了平定叛乱保家卫国的!不是为了与那安家同流合污篡权夺位的!你到底是要平定这场叛乱,还是要受那佞臣摆布!说!”

    这位老将军这样吼完,整个营帐之中顿时分作了两伙。其中一伙人站在老将身后,与站在迟大将军身后的人对峙起来。

    眼看着这场内讧一触即发,迟大将军汗水从脸上滴滴答答流淌下来,他看着对面那些人,见他们大多都是老将,而站在自己身边的,几乎全都是安龙义安插到他军中的人。这个时候,不管迟大将军说一句倒向哪边的话,他这性命只怕都保不住。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眨眼之间陷入这样的困境。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营帐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无比的呼哨,众人听到这声音都是一愣,那些老将之中有人马上反应过来,脸色顿时变了。可还不等他们有机会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远处伴着惨叫声、马蹄声和重甲碰撞的声音,整个中军帐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战马围住了。

    不单是迟大将军,就连营帐中其他的人也都大惊失色,这时只见营帐帘子一挑,一个身穿重甲的人迈大步走了进来。

    这人显然不是属于迟大将军军中的人,他身穿的重甲上沾满了血迹,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这个人进了营帐之后四下打量一圈,然后伸手一指坐在帅椅上的迟大将军,冷声道,“麒麟营谷将军有令,限这营帐中的人三日之内收服围困武明郡郡城的十万散军,拔营前往凤泉岭隘口驻守,挡住一切外敌。若有违背者,杀无赦。”

    说完这话,这个人再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只是用森冷的目光扫视了一圈整个营帐里的所有人,然后转身离去。

    马蹄声响起,有人壮着胆子撩起营帐帐帘往外看,只见从这营帐延伸出去一道血染的道路上,横七竖八倒着无数尸体,明明那些人的身影都已经消失了,可军营之中显然还没有人敢出来为这些人收尸。

    迟大将军坐在帅椅上,清清楚楚的望着那一条血淋淋的道路,脸色惨白,浑身发抖。连同他在内,营帐里这些人总算是见识到了,皇家秘营并非只是强大的军队,他们是地狱里的恶鬼,只要得到了命令,他们根本不会在乎要死多少人,死的是什么人……几十万大军的军营他们随意进出,若是真的违背了他们的意思,这营帐中所有人的脑袋,无疑全都保不住……

    此时此刻,就连那些安龙义安插进来的人都不得不权衡眼前的利弊。

    沉重的马蹄轻盈的踏过地上的鲜血,麒麟营这一队人马很快归队。他们的营帐建在远处山岭之中,算不上有多隐秘,但营地里的气氛却是十分轻松的。越是要打大仗,这些人看上去就越是轻松。

    中军帐中,谷峙翼正与两个人围桌饮酒。

    刚回来的人来不及擦掉盔甲上的血迹就进了营帐,谷峙翼看到之后不由得皱起眉头瞪了他一眼。

    那人见将军瞪眼睛了,不由得苦笑着缩了一下脖子,然后才说,“话已经传到了,正如五先生所说,那些人正起内讧呢。我们全是照着五先生说的话去办的。”

    谷峙翼不耐烦的挥挥手,将那人赶出去了。等他出去之后他才有些歉意的对桌边那两个人说,“五先生,冷先生,我这里的人都不懂规矩,粗野习惯了,还请两位见谅。”

    冷承戚一颗心怦怦直跳,就算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了,他也还是看不得凶神恶煞一样的人在他眼前突然出现。而现在他所在的这个麒麟营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凶神恶煞。就连眼前和颜悦色的谷峙翼都不例外,冷承戚虽然没有见到过他亲手杀人,但光是他说话时流露出来的那股凌厉之气就已经足以让冷承戚畏惧了。之前他们随着麒麟营在凤泉岭里行走是麒麟营似乎还没有这样,可这次再来,冷承戚分明能够感觉到这里到处都弥漫着血腥味和刺骨的杀气。

    他转头看看五先生窦彦东,见他依然笑呵呵的,心中不由得升起敬佩之情来。

    窦彦东喝了一口酒,笑着对谷峙翼说,“若不是谷将军将这些人训练的粗野,眼前这事情可就难办了。这回局势十有八九要变动了,那些人一定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就被谷将军摘了脑袋呢。”

    谷峙翼苦笑一下,心中暗想,若不是皓维将皇上旨意送来,麒麟营又怎么能这样做呢?他端起酒杯瞄了一眼窦彦东,喝下一口酒,将一声叹息咽了下去。

    自从窦彦东带着冷承戚在麒麟营面前现身,谷峙翼就知道这个人是来给自己指手画脚来了。实际上谷峙翼对此十分反感,但没有想到窦彦东事事都能够料想在前头,而且事事都料的准确无比。昌洪凯的死,贺笠靖二次向安龙义投诚,甚至连朝廷军队的行动他都了若指掌。就连皇上会将秘营的大印交托给窦皓维这件事,窦彦东都早早的料到了。所以圣旨一到,窦彦东立即让谷峙翼开始行动起来。

    谷峙翼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于是窦彦东怎么说,他就怎么做了。至于能够得到的结果,谷峙翼派了另外一股人马密切监视着,只要出了问题,他马上会另想办法补救。

    贺笠靖被杀的消息传出来之后谷峙翼就知道似乎没有必要再对窦彦东有什么不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