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页
程颐和等了片刻,不见程嘉溯有别的反应,有些气闷。但他也知道,程嘉溯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他做父亲的,也不能一味镇压,于是换了种口吻,你母亲相中了杨家二小姐,你若是有意,就尽快断了这边,这样你母亲也能高兴一点。 程嘉溯微微冷笑,他父母虽然生活中同一个屋檐下,但一年到头也难得说两句话,夫妻两个以相互折磨为乐,哪里会考虑对方的心情? 父亲怎么突然计较起这个了?程嘉溯微笑。 他幼年遭受恶仆欺凌的时候,程颐和没有管过他;年少荒唐,天天换女伴的时候,程颐和没有管过他;在唐韵苦苦支撑,导致自己患上胃病,形销骨立的时候,程颐和没有管过他。 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势力,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时候,程颐和倒想起身为父亲、丈夫的责任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董事长说起杨家二小姐的时候语气有些微妙,程嘉溯本想被他糊弄过去的。可惜,程嘉洄从杨家铩羽而归,这件事令董事长感到遗憾,并且他完全没有用心在长子面前遮掩。 三十而立,你也快三十岁,该是成家立业的时候了。你母亲不愿意,你何苦留着那个女人,惹她伤心?杨家二小姐是个好选择。 他希望程嘉洄能获得杨霏的青眼,不过程嘉洄失败的情况下,他不介意用杨霏当做诱饵,来暂时迷惑程嘉溯,诱使他先处理掉那个敢于伤害程嘉洄的女人。 程嘉溯简直要被逗笑了,他很想问一问程颐和,他究竟当他是什么?他看上去是那种脑子不清楚到被人一说就改变主意的软蛋吗? 说到底,是做父亲的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也不愿意为他付出哪怕一星半点的精力。否则,即便是对待陌生商业对手的态度,也不至于如此随意。 您说得对,程嘉溯点点头,似乎要接受程颐和难得一见的温情和好意,我是应该让母亲高兴一点。 程颐和在满意当中,又有了一点不满,因为他这个儿子从不考虑他的感受,却会因为郑明珠而触动。 当然,他绝对不会去想自己究竟付出了多少父爱,只是想着做他的儿子,天然就应该孝顺他。哪怕他厌恶了这个长子二十多年,做儿子的也应该对老子毫无怨言,惟命是从,才勉强够资格做他的儿子。 程嘉溯用那双继承自外祖父的眼睛盯着程颐和,缓缓道:既然父亲与我一样,希望母亲高兴,那么还请父亲先做个榜样处理掉您的外室,然后,才轮得到我。 程颐和剑眉一扬,怒视程嘉溯。他们长相有五分相似,只不过程颐和更加端正,和程嘉溯更具有魅力。程颐和威严道:你再说一遍。 一般情况下,当人们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绝对不是想再一次听到这句话,而是一种警告:再敢说一句类似的话,就要你好看。 当然,程嘉溯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他从善如流地又说了一遍,还解释得更清楚了一些: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父亲什么样,我做儿子的,自然有样学样。想要母亲高兴,您先解决了那房外室,再来教训我不迟。 程颐和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就砸向程嘉溯! 程嘉溯微微偏头,避开了要害,但还是被砸到颧骨。水晶硬度大,落在地下摔得粉碎,他的颧骨也立刻肿胀起来,被水晶锋利边缘划过的地方迅速渗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董事长愕然,他没料到程嘉溯没有躲开,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情绪在心中升起,但很快被更多的愤怒所取代程嘉溯过于桀骜不驯了。 有血沿着他的面颊滴下来,程嘉溯却望着程颐和微笑:父亲满意了么?若是您还不消气,大可以将我打死。 那时候,没有人再碍您的眼,这份家业自然也都是您心爱的儿子程嘉洄的了。 后半句话程嘉溯没说出来,但程颐和何等聪明,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他深感恼怒,因为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受到了挑战。 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显示自己绝对不会被胁迫,他吐出一个字:滚。 程嘉溯冷笑一声,退出房间。 程家大宅里一共有四名主人:程颐和与郑夫人夫妇,程嘉溯,再加上程嘉洄。董事长虽然私德不修,好歹没把外室带回家里去,这也是郑夫人最后的遮羞布了。 程嘉洄近来在躲羞,知道父亲会给自己出气,他早早就躲去了亲妈那里,面对父亲和程嘉溯争执起来,他卷进去成炮灰。 郑夫人与董事长关系僵硬,虽然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近三十年,但从程嘉溯出生起,两个人就再没有同房过。后来程颐和将程嘉洄这个私生子带回家,郑夫人更是一句话都不与董事长说。 程家父子吵架,郑夫人从来是不管的。看到程嘉溯受伤,做母亲的还是会心疼,立刻招呼佣人给他止血,又叹道:你若是听我的,得到杨家的支持多好现在那个女人,真的不能帮到你什么,只会拖累你。 她不知道这一次的争执是程嘉溯为了给她出口气,还在孜孜不倦地推销着自己的计划。 程嘉溯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大步走出这座宅邸尽管已经是深夜,他也想尽快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中。 那座大宅简直像一个怪物,生活在其中的人都迷失了自己。程嘉溯任由我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他的伤口,一边道,我也曾经是一个怪物,还好我遇到了你。 并不是说他遇到了我,就摆脱了荣华富贵带来的烦恼,不再重视金钱与权势,那些是他与生俱来的追究,无法磨灭。 只是,你是我的本心,我还是一个正常人的象征。他轻笑,有你在的时候,我就不是一个只知道争权夺利的怪物。 我心下一片酸软,低头亲亲他,他握住我的手腕,才要回吻,猛地门口有人笑了一声:哎,我来得不巧了。 我和程嘉溯闻声,齐齐望去,见林栎站在那里,一脸戏谑。 我连忙从程嘉溯怀里爬起来,招呼林栎:这么晚了还打扰你,实在对不住。你去看看阿溯的伤吧。 林栎还在玩笑:要不然我先出去一会儿,你们继续? 程嘉溯不耐烦道:你装什么?打扰别人的好事,不是你一贯的爱好?看他那样子,怕是想起了什么旧事,比如少年时代谈恋爱被林栎打扰 林栎忍着笑给程嘉溯做了个检查,脸沉下去:怎么会伤这么严重?他不悦地看看我,两口子打架,用上了凶器?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程嘉溯道:胡说什么?这是我家老头子打的! 林栎顿时瞪大眼,你家老头子这是要废储啊! 他每一句都在往程嘉溯痛处戳,手底下却不慢,很快就处理好了,又抱怨:你这里连个客房都没有,我还得自己回去,你到底有没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