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珠光宝气
大概是为了灭口吧,发丘盗墓是大金牙那伙人常干的事!龙四海和我对望了一眼,叹口气说,“这座荒山野岭传说很多,除了龙王娶亲的故事还有一种说法,据说这个地方曾经是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炼了一炉龙虎相啖丹,因为烧火童子打盹儿走脱了黑龙下海,只来得及雷击断崖,镇压虎煞!” 年初这里来了几个丑汉采药人,说是采购果品的,可是在你家一住就是小半年,没见运出去半个果子,倒见村子里的坟头少了好多。后来我爸听到风声,说是一个锅碗瓢盆能卖几千,他就心痒了…… 我肚子里憋火:盗墓犯法的,大金牙他们瞅准这是个发财的机会,整日埋伏在车站一带,看着你们这些来旅游的女学生,便动起了歪心思…… 那为什么不报案把他抓起来!我激动不已。 我拍拍我的背:他们是龙潭有名的地痞流氓,在乡上供养着不少当官的,平时对我们这些村民看不顺眼就打个半死。谁都告不了他们。若真有外来的女学生被害,我们就算知情也不敢说,怕他们报复! 简直是社会毒瘤!我话一出口,便想到了穆彤彤,想到昨天傍晚岳家的那场龙王娶亲。会不会,穆彤彤也和我一样遭到那伙盗墓集团的毒手? 这个房里一共出过几条人命,你还是不愿告诉我吗? 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脸,声音沙哑颤抖:我不能说……不能说…… 是你们把他们杀死的?我问道,自己也感到后背阵阵发寒。 不……不是…… 那是什么? 娃儿啊!你到底想干什么?龙四海的眼睛里透出一丝绝望。 我叹气:龙四海,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天生鬼眼的孩子,与穆彤彤同是异人,我们能看得见这屋子里见不得人的事,连那鬼的哭泣哀号,我们也听得真切。我初回去时你很慌张,是吗?大妈更是恨不得将我推出门去。因为这个房里出了问题,藏了污垢。我指指脑门,精神的污垢更可怕。它会把你染黑熏臭,甚于鸷击狼噬。 他呆滞地看向枣树下的一寸土地,傻了一般。 要我提醒你吗?我不动声色地观察他的表情,断岭上的窑洞,山北边有一个孤茔,那儿有一具没能入殓的尸骨。你还想让我说下去吗? 他颤抖着,瘫软无力地倒下去:你……全都……知道了? 龙四海的眼窝里流出混浊的眼泪,他叹自己,老了老了,反倒一失足,千古恨矣。 二十年前冬天里,村子里来了个丑汉采药人,只可惜母亲患了严重的肾病,久病医不好,她被尿毒症折磨得虚弱不堪。孩子的父亲说求了许久才找到蓝家,听说蓝家婆婆可以断神明都不敢断的事,求一卦,若是蓝家婆婆说这病再也治不好了,他们就死了这条求医治病的心。若是说可以治得好,他便把祖上传的宝贝送上,当做医费。 我明白大妈要干什么了,她怎么会放过送上门来的好处:什么宝贝? 一件汉代的御制青玉片,的确是个?蔽锛,通体明亮,青中泛黑,雕纹清晰,镜子背面还镶嵌了十八颗大小不等的红色悲。。 我大妈是不是骗人家住下来,说自己就能治好那妇人的病? 他摇摇头:我劝过她,不义之财不能要。可她说煮熟的鸭子怎么能让飞了? 他无力地垂下头,点一下,又点一下 那女鬼是谁?为什么全村人都那么害怕? 村长咂着嘴说:说不清,这两个月村里死了好多人。没人看到那女鬼的脸,看到过的人都死了。村长好像不愿多说。 村长媳妇在搅面浆,插话说:都说是玉娘和她女儿干的,说她们阴魂不散,变成鬼出来杀人报仇,把跟她们家有仇的人全杀了。 村长瞪她一眼:那人家知道个啥,乱说! 我想把村长支走。村长,我们两个帮大嫂的忙,你去外面抽烟去吧。 村长就去了堂屋。我坐在灶前烧火,我在旁边拉风箱。村长媳妇将搅好的面浆倒进锅里,用长勺搅着稀粥,压低声音说:真有点谱。 你想想,跟她们母女有仇的杨洪德全家都死了;接着,那那人最恨的老村长王闹也死了,连闹叔家闺女小媛都死了。还有,过去动手封过她家房子的那些人,都接二连三地死了。好多人都说是她娘儿俩害的…… 玉娘叫什么?她女儿叫什么? 玉娘的名字叫啥英吧,反正好多人都叫她玉娘。定地看着张平树的双眼,说:玉娘小姑娘房子里的鬼是穆彤彤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张平树果然方寸大乱,搂在怀里的钱袋都几乎跌落了。他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十分刺耳,看着我的眼神再无防备。 我知道自己已成功了,等他稍微平静后,乘胜追击:我知道一部分,所以如果你隐瞒真相,我很容易听出来,那么这些钱也只能属于下一位有缘人了。 不,不。他频频摇着头,下意识地搂紧钱袋子,我会照实说的,真的,你问吧。 张大叔你见过玉娘小姑娘吗?其实看他相貌六十上下,肯定是没见过玉娘的,但这样问容易打开话题。 张平树摇了摇头,没有,我一九四四年出生的,那时候他已不在了。 那时,张小姑娘的房子还在吧? 张平树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到远处,好似在回想着旧房子的模样。说:是的,一幢老房子,房子里住了两个人,那个?媚铮那个忻娘就是,张盈……”他迟疑着吐出这个名字,身子卦一抖,看来他怕这个叫张盈的忻娘不是她死后的事,在她生前就已经怕她了。 张平树苍老的声音,并不细腻的描述,将我与?拼到了几十年前,带进那些沾了灰尘的旧事里。 张平树出生时,玉娘小姑娘已失踪两年了,他是在上海失踪的,消息传到龙王乡又隔了大半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食不果腹,命悬一线,人人自危,玉娘虽然在龙王乡赫赫有名,也没有多少人去关心他的生死了。玉娘的父母兄弟早就殃没了,宅子一直是一个叫秋姨的中年妇女在打理,那秋姨是外地流落到龙王乡,被玉娘父母收留的,别人都不知道她全名,只得随着张宅的人叫她秋姨。她沉默寡言,很少与张宅外的人接触。 玉娘失踪前几个月,专门派人从上海送了一卡车东西回去,当时龙王乡很多人去帮忙搬,都是亮晃晃的器械,看样子当时玉娘有意把德方实验室从上海迁回去乡。因为龙王乡三面环山,交通不便,在战乱年代算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那次他还托人捎回了一个?媚铮年仅五岁,就是张盈。 对于穆彤彤的身份,龙王乡人猜测不已。若说是玉娘的女儿,为何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而且玉娘一九三九年上京后,立刻带着老婆和儿子即当时两岁回去祭祖,按穆彤彤的岁数,当时应该已出生了,为何又不带回去乡呢?但若说不是,这? 穆彤彤与玉娘究竟是什么关系,由于当事人已殃,很难说个确凿了。在我所查到的资料里,都提及玉娘仅有一子,就是张逸文的父亲,对于穆彤彤无一字一文的记载。此时,我心头油然而起一种对穆彤彤的同情,因为我已隐隐感觉到,她天生就是个悲剧。 五岁的穆彤彤被人从车上抱下,随后就被秋姨接了去。?苤挥幸幻妫大家还是将她看清楚了,她是个与众不同的忻娘,脸色苍白,眉头18澹神情里没有那个年龄19拥奶煺婊钇谩的目光特别叫大家印象深刻,太犀利了,当中曾有和她目光接触的人说,好像一下子被她看了个透″岁的19友剑这是无法想象的事。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关于张盈的妖异流言一开始就播下了种子。 玉娘失踪后,穆彤彤就跟着秋姨生活,一个沉默寡言的中年那人,一个古怪苍白的 两个女子,一个年华渐老,一个沉默长大,在玉娘的祖宅里遗世生活,但又为众人密集的目光所偷偷关注。在龙王乡古镇平静枯燥的乡村生活里,她们的与众不同成了民众口头翻来覆去的话题,每多谈一次,她们的古怪便添了几分。人的心理真是矛盾,在那时,人人都期待着两人的妖异行动来印证自己的真知灼见,可当真的来临时,却又承受不住。 玉娘在龙王乡算得上大户人家,颇有些产业,有农田竹林数十亩,如数租给佃农种植。人弱有人欺,从古至今自东向西颠扑不变,龙王乡虽民风淳朴,也不过是在欺人方式上柔和婉转一些。那些佃农见东家玉娘失踪数年,看来是不可能再回来了。又见张家大宅里住着一中一小两个女子,来历不明,渐渐就生出怠慢之心,要不就是迟迟不交租金,要不就少交。 秋姨不吵不闹,也不找族长诉苦,径直带着穆彤彤去找佃农,也不说话就在人家面前一站。秋姨面目沉郁令人不舒服, 这不过是件小事,但在平静的乡村生活,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类的小事足够本地人唠叨上几年了。在村民们的唠叨里,时光悠悠滑过,转眼到了一九四九中国解放了,打土豪分田地,玉娘小姑娘所留的农田竹林大半充公,仅余一亩为自留地。所有成年人都要参加农村公社劳动赚工分才能分粮分钱。秋姨与穆彤彤,一个五十岁,一个十三岁,都不是劳动力,只有政府补贴些许粮食。庆幸以前贮有粮食,两个人倒也过的比一般人家富足。 到了一九五四年她们收养了一个外地流浪来的丫头。 一幢大宅,三个女子,各有各的稀奇古怪,秋姨、阿昌、穆彤彤依旧是镇上人茶余饭后的话题,人们总觉得她们应该做些什么,才对得住她们古怪的外表。自从这娘儿俩来后,村里的麻烦就稠了……妥了,妹子。熄火吧,粥煮成了——,‘ 这时,只听嘣地一声,饭锅爆炸了。锅盖飞起来,险些砸在村长媳妇头上。满锅的稀饭从灶膛里流下来,把下面的火噗地湮灭了,冒出大团大团的白烟。再往锅里看去,除了锅底部有个大洞外,里面没有一点饭了。村长媳妇大惊失色,瘫坐在那里,脸上现出从没有过的恐惧。我和我也相对发愣了半天。 村长媳妇抬手朝自个脸上打着:呸,呸,我这臭嘴,乱说话!该打! 没有稀饭,村长去邻居家借了一茶瓶开水,就着热好的饼子,让大家把早饭送下。整顿饭,村长媳妇什么话都不说了,脸色始终是阴沉沉的。 两人吃了早饭,说没事想在村里随便看看。村长领她们在村中间走着,说俺这个村叫龙王乡,祖上都是躲土匪来这里的,也不知道生活多少代了。这里在山沟中间,河南、山西两不管的地方,方圆几百里都是山,想去看汽车也得先跑六十多里山路,所以平时很少有人来这儿,天高皇帝远哪! 我不想听这些,她还在想着玉娘和于红红的事。村长,玉娘和于红红活着时在哪儿住?她们的房子在哪儿? 村长愣了一下:在村子西北角,房子早就塌了。 我问:我们觉得很有意思,村上有谁跟于红红熟? 村长说:村里像她一样大的多,秀云、路生、闹叔家闺女小嫒,都跟于红红一块上过学。素芳、明轩,还有我,比他们低一届。于红红先是在前面小学上,后来村办学校停了,去山那边巴垌的合办学校上。再后来于红红她们四个进县城上。现在那一届的学生,嫁人的嫁人,出去挣钱的挣钱,没几个在山里呆了。可能路生还在家,去年从城里回来了。 路生在哪儿?我们能找他聊聊吗?我问。 他就在前面住。进城做建筑工摔断了腿,老婆也跟人跑了,在城里伤透了心,就回来了。他一个人种片地、喂几头猪过日子。 我问:那小媛是怎么死的? 村长说:你们老问这些干啥?小媛都死一个多月了,大概被狼吃的……提这些干啥?真不愿讲这些。你们城里人就是好奇,听别人几句话就以为遇到了天大的怪事,这山里稀奇古怪的事多得太多了。 往前走时,见有个年轻那人站在门口嗑瓜子,斜着眼笑着看村长。 村长和她搭讪,问她娃子上学去了吗?男人来信了没有?说着说着就偎了过去。那那人说,房里还有些烟丝,村长你喜欢不?村长说当然喜欢,我烟瘾正上来了呢!村长去拿烟丝,进去就把门掩上了。 我和我对视一笑,趁机走开了。 她们又看到了傻子,他正坐在村东边的山坡上,呜呜哇哇地说着什么。他对面有个老婆婆在捡柴,头发灰白,穿一身黑衣服,一边听傻子说话一边朝这边看着。我向他们摆了摆手,那傻子没反应,老婆婆晃下手招呼着。她们俩没停下,走着问着来到了路生家。 见到路生让两人感到吃惊,村长说他只有三五岁,可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大得多,灰头土脸,胡子拉楂,架着两根自制的拐杖,拖着瘸腿从屋里走出来。他怕屋里太臭被人瞧不起。两人跟他闲聊,问他上学时的事情,问他出去打工时的情况。路生眼里满是忧郁,说每个话题都是哀叹。他不停地说自己命苦,中学没毕业爹娘就死了,房里倒了顶梁柱,日子也变了样,再也经不起风雨了,眼下这样跟死差不多。 但谈起上学时候的事,路生的眼里仍有情不自禁的亮光。 这时,我将一张照片递到他面前。那是来前翻拍的穆彤彤的照片。 你看——见过她吗?看着熟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