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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找回记忆不像去冬天的雪地里抛一条冬眠的蛇。

    抓住一闪而过的意识火花,也不像只需迈开了四肢一通伏击带奔跑,就能逮到的兔子或小鸟。

    它们都比较讲究机遇。

    黎旦旦不确定自己的下一个机遇什么时候会来临。

    猫的处世经验是——预先将期望值放到最低,再无论收到什么样的过程反馈,都尽量保持心态积极。

    黎旦旦是做好了这个等待机遇的时间将相当之长,没准它再长个几十斤,都不一定能来的准备的。

    可在崖会泉忽然查阅了文研院的电子信件,并决定接受对方邀请,作为遗迹发现者之一去参与一场主题活动时,那天晚上,机遇竟不期然降临。

    黎旦旦以猫的姿态照例摊开在人头顶,把自己挤在枕头上部与床头背板之间。

    它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却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幽暗的,明显不属于夜间卧室的环境里。

    他的鼻子做人时也十分敏锐,能嗅出空气里含有的海水独特气味,也能闻见潮湿,他的耳朵听力范围极远,能听见屏障之外深海暗流涌动,依稀还听出有什么海洋生物正游过附近,用不小身躯划开了水流的声音。

    黑暗从不影响他的视野,他收回落在远处海水区域里的注意,听见自己耳畔近在咫尺处还有另一道呼吸。

    “看什么看。”呼吸声很规律平稳,它的主人却是个坏脾气。

    第49章 沃修   沃修十分确信崖会泉不会这么不要……

    那是崖会泉的声音。

    黎旦旦——或者说沃修对它非常熟悉。

    然而听见的一瞬间, 沃修发现自己愣了一下,他的意识仿佛暂时一分为二。

    黎旦旦在震惊地想:“什么?他和我说话用这个语气?”

    作为沃修的那份意识,则更贴合当下时间环境一些, 沃修很快压制住黎旦旦,人将猫的思维覆盖过去,他为那句“看什么看”沉吟几秒,然后慢慢“哦”了一声, 拖了一个懒洋洋又意味深长的长音——保证能气坏旁边这位坏脾气先生的那种。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沃修说。

    他不仅意味深长,意味深长完后还笑,笑得旁边的崖先生呼吸都变了频率,一度很克制的中止了换气,像是准备把一通火顺着掐断的气息憋回去。

    沃修认为憋气实在不好,窝火也容易窝出内伤, 他就十分体贴, 笑眯眯地又加了一把力:“没想到啊崖将军, 原来你也在悄悄关注我, 还一举一动都看这么仔细,怎么不早说?我很大方,没有那种谁多看我一眼就炸毛的毛病, 脑门上也没有顶一个‘谢绝一切形式触碰——包括视线接触’的标签,很好相处的。”

    崖会泉:“……”

    被多角度挖苦的崖会泉如沃修所愿, 他不憋气也不窝火了, 烦到炸裂地说:“你是不是有病?”

    这他妈也有脸自称好相处?

    ——这句话没被崖会泉真正说出来,但仗着自己先天优越的夜视能力,沃修把这句看出来了。

    它淋漓尽致得呈现在对方脸上,竟让那张以往都只能看见冷淡神色的脸更加生动几分。

    大约是觉得仅问候一句“有病”,还够不上有力还击, 沃修听见崖会泉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

    对方语调又沉又冷地说:“以你作为‘好相处’的标准,我看域外联合至少能与星盟再互殴上一万年,大家都同你一样的‘好相处’,能好到这片宇宙直到末日也没有安宁的那天。”

    崖将军一句话里三个“好”字,个个都落了重音。

    嘴上说的是好。

    内心里想的估计是臭不要脸小王八蛋。

    沃修把这话听完,又领会了身边人的未尽之言,但很可惜,无论是“不要脸”,还是“王八蛋”,甚至于崖上将再放下几分修养,让使用词汇更不文明些,骂点杀伤力更强的脏话,在沃修看来,就也是统统不痛不痒,对他造成的伤害低于被一只指甲圆钝的爪子挠一把。

    域外联合的生长环境比较粗放,远不如星盟第一星系首都星那么讲究体面,沃修小时候曾辗转暂居在好几颗不同的域外行星,天南地北的接触到了无数域外风土人情,域外民众们的下流话及脏话语录要是能集结出版,页数厚度大概得甩对面星盟几条星际航道。

    因此,对于崖会泉重新酝酿过的口头攻击,沃修只眨了眨眼睛,心态稳定地吹了一口气,把垂在额前晃晃悠悠的那缕头发吹去一边。

    “要是真的爆发了宇宙级的危机,整个宇宙都快要末日。”沃修很有闲心的同崖会泉分析,“这种情况下,宇宙反而会快速进入安宁,至少域外联合与星盟不会再互殴,来自第三方的危机反倒会促成两个原本对立的阵营高效联手——因为在打得你死我活,争夺现有资源之前,也必须得先保存这片资源地,同时也保住命,才能拥有继续去互相争斗的空间。”

    这是沃修和崖会泉被迫降临荒星的第三天,深海环境让他们体会不到常规的昼夜变更,这个临时的小基地也打造粗糙,目前仅能够提供基础的遮蔽、休憩、物资存放三大功能,许多地方都还未完善。

    头天因为伤员床的事,崖上将强行把自己撑起来,拼着二次骨折也要捍卫男人脸面,跟沃修打了一个五分钟的架,重新进了一回医疗舱,今天,他整个人依旧处在“全身大半不遂”状态,可移动的伤员床像个特大号轮椅,但在使用者连手动转轮都做不到的情形下,床被搭建者贴心的配了万向轮,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