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少女的觉悟
帝都城外。 夕阳带着自己最后的光辉，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夜空中阴云密布，看不见半点星光。宵禁令之下，帝都的人家个个关门闭户，原本热闹的街道显得静悄悄的。 城门早已封闭。然而，却有一个带着兜帽的窈窕身影，独自走在城墙之下。几次巡逻的卫兵举着火把，在她身边走过，却都对她视而不见。 “我真是聪明，”这女子看着又一组卫兵和她擦肩而过，却完全没有察觉她的存在，心中颇为自得，“那些强大的法师和秘仪战士，或是在守卫城门和皇宫，或是去庄园对付里昂他们，根本没有人会在意我。他们不可能永远关着城门，等到天一亮，我就混在出城的队伍中回乡，谁也不会发现。” 她倒是个只顾自己的。 “嗯？”女子还在沾沾自喜，却被一名从他身边走过的银发女性撞了一下。 兜帽女子脸色微变。她的秘仪直接影响周遭人的灵魂，让人下意识的忽视她……按理说，无论如何也不会撞上来才对。 “你是谁？”兜帽女子厉声道。 银发女性微笑。而在不远处，一名灰袍青年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 “影响心灵的秘仪，找遍帝都也没几个，”灰袍青年道，“你是从恩戈尔庄园出来的。对吧？” 这银发女性和灰袍青年，自然是两位黑之使徒蓓薇儿和歌特了。 “你……”女子表情大变，她觉得自己已然十分谨慎了，没想到还是难逃被人识破的命运。 “‘幽爪’伊娜，你是帝国的通缉犯，”歌特说道，“不过……” “哼。” 伊娜一声冷哼。眼前的两人似乎并非秘仪战士。若是法师，能扛过自己的心灵秘仪也就罢了，居然傻乎乎近前来和自己撞上？难道他们想和自己近战吗？ 嗖的一声，伊娜手上霍然出现了半透明的蓝色手爪。漆黑的夜空下，手爪闪烁着鬼火般的蓝色磷光，向着蓓薇儿挥了过去。 而蓓薇儿依旧笑着。 “嗯？”伊娜猛地一个激灵，“人呢？” 她势在必得的一爪挥了个空。原本蓓薇儿站着的地方，现在只有空气—— “伊娜。”歌特冷静的声音响起。 伊娜只觉这个声音十分熟悉，尔后眼神就变得迷离。 “是。”她回过身去，恭顺的收起的手爪说道。 不知什么时候，歌特手里多了一柄长杖灰色的杖身，两片一黑一白的火焰形晶体分别嵌在杖的两端。仅仅是注视着他，就像仿佛在注视无尽星辰。 “想不到要惑控一个青空级秘仪战士，只是擅长影响心灵的秘仪而已，”歌特却是心中感慨，“就得动用曼弗雷德之杖。” “伊娜，”歌特轻声道，“请告诉我，你们一共有几个人？你为何独自在这里？还有……” “是……”伊娜恭敬的说。完全被控制的她，自然知无不言。 远处，消隐着身形的蓓薇儿听着这一切。 也许大多数青空级秘仪战士对于普通人而言，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强大。可在“永夜法皇”“变化女皇”“苍白之月”“群星之星”等手段众多的黑之使徒眼中，却算不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少女低头看着莉莎的尸体。 若是自己没有“极光”护体……少女心想，那么，此刻自己就必须当众动用那隐藏的底牌了。 她轻轻的捡起掉在地上的“黛”，放进了自己的次元袋。 少女忽然有些眩晕。 化为板甲的“极光”，刹那间变成了一套黑色的紧身服饰。然后，少女仰天便倒。若不是简哈恩眼疾手快在后面接住，险些用后脑勺直接着地。 “你没事吧？”简低声惊呼，“维多利娅大人！” 少女轻轻一笑。 “……只是消耗了些体力，”她说，大小姐们已经围了过来，“我还好。” 少女从次元袋中取出一支装满金色液体的试管，倒进了自己嘴里。强大的神术力量在少女身上流淌着，几处伤口迅速愈合。 只是强效治疗药剂不能即刻恢复体力。恐怕流失的体力要多恢复一段时间，少女想。 “维多利娅……”见少女就这样坐在地上休息，一个拥有瀑布般长发的女孩怯生生开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给少女的名字加上尊称。 “你也不是我的下属，也不是军队中人，”少女摇头，“就叫维多利娅就行。” “那维多利娅，”那女孩鼓起勇气说道，“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少女稍稍考虑了一下。 你真的要这么逞英雄吗？内心世界里，早就清楚少女想法的小薇说。 我别无选择，少女回复，至少，有那张“底牌”在，我们至少有把握安然退走。 算了，小薇叹气，和你在一起几个月。我感觉我已经适应了陪你一起发疯了。 这也不错不是嘛……少女说。 “维多利娅？”见少女不答话，简担心的问道。 “没什么，”少女笑了笑，“我反复思考过了。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唯一一条路可走。” 众女孩子都乖乖的听着。 “大厅是这个位面监狱唯一的出口，”少女的语气都沉了沉，“你们也都听到了，那里现在只有两名秘仪战士守卫。” 只恐“二”夫当关，万夫莫开，少女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众人无不点头。 “我待会儿会去那里，施展我新领悟的一项特殊秘仪，”少女说，“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应该会被我暂时困住。到时候我留下和他们一战，而你们就趁机逃跑。” “等等……”简骤然一惊，好像想通了什么。 “你们可以安心，”少女笑道，“如我所料不错，帝都的大军应该已经在外面集结了……只是这监狱本身易守难攻，援军又搞不清里面的状况，才不敢贸然进攻。可无论负责防守的秘仪战士何等擅长防御，只要你们这些人质顺利逃走，且把消息传递出去，到时候我和外面的援军里应外合，也不用分心保护你们的安全，反而令敌人腹背受敌。” “能顺利吗？”简反问道。 少女的脸色沉了沉。 “再怎么说，你也要同时迎战两人，”简担忧的说，“如果……” “他们绝对伤不到你们，”少女皱眉，“我保证能拖住他们……” “不单是保证这一点！”简厉声道，不敢相信少女的决定，“维多利娅大人，请告诉我……就算我们能逃走，您一个人留下来对付他们，究竟……” 房间里一片寂静。听了简的话，即使是再迟钝的人都明白了，少女究竟想做什么。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少女说道，“也只有走一步瞧一步喽。” “绝对不行！”简吼道。其他女孩子也都一副难以置信之色。 “那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少女反问。 “绝对不行！”简又重复了一遍，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少女才好，“您的生命——您的生命比……” “谁的生命也不比谁的更加值钱，简，”少女平静的说，这正是树立自己威望的大好机会，“我是我们之中的最强者。我必须把所有人的生命都扛在肩上……” 少女稍稍顿了顿。她环视着众女孩子的脸，一张张年轻可爱的脸庞上有茫然，有惊讶，有钦佩，有不安，有惶恐。 我又不打算真的死在这里，少女想。“光明之世”已然暴露，我只是想要你们把我的勇名传播出去。 “无论如何，就算付出自己的性命，我也会把你们所有人救出去。” 少女的话语掷地有声。这次，没有一个人答话。一时间鸦雀无声。 半晌。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终于，一直沉默的杰西卡开口了。 “没有。” “我们守在这里，等待救援呢？帝都也有……” “皇帝陛下，宰相大人，”少女苦笑道，“他们也许有能力救助我们。但是，我相信敌人既然敢劫持我们，就有防备他们的办法……也许，他们早已被支开了。” “那也一定有什么别的路，不用你去……” “这是‘战争’！”少女说，打断了杰西卡，声音里有着决绝，“战争总是有牺牲的。而且，请相信我，无论敌人多么强大，无论面对怎样的绝境，我都会为了胜利而战。” 又是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 简的眼眸中已经浮现了泪花。她痛恨自己的无力。她清楚，维多利娅是怎样竭力隐藏自己的秘仪战士身份的。在简看来，维多利娅根本不喜欢战斗，但是，在危境之中，她仍旧站了出来，为了保护大家而战。 如果成为秘仪战士的是我该多好……简心想，我可以去作战，而维多利娅只要安心做个学者…… 你把气氛弄得太悲壮了，小薇说，我知道你的计划都更心虚了…… 别别说了……少女也无奈，她们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我们走吧。”实在受不了愈发沉重的气氛，少女站了起来。 …… 少女不知道，就在她“慷慨激昂”的发表演说的同时，位面监狱外的夹缝空间里，气泡形房间之外，一对闪烁着精光的眸子正在注视着房间里的一切。 “维多利娅？”虚空之中，身材矮小的弗雷德里希恩戈尔宰相捋须微笑，自言自语，“觉悟不错。不过，想要把担子全揽在自己肩上？呜……若总是叫后辈抢了风头，迪特弗德和我也太丢脸了。你已奋力战斗过，现在轮到我们了，维多利娅。” 恩戈尔宰相对少女这个来自异界的意识，一直是怀有戒心的，直到此刻，才完全信任下来。少女这番说辞，不仅让在场的大小姐们为之感动，连这位暗中观察的传奇法师，都十分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