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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手上竟是不留qíng,楚昂忽而放软了语气:朕今夜若不想回去?

    孙皇后闻言仰起头,讶然对上他赤灼的双目,一瞬不晓得该说什么。楚昂英冷的面庞俯下来,想要轻吻她的唇,她侧着头躲,楚昂把她的脸扳正,默默看了两眼,忽而便缱绻地咬了上去。

    执着的气息,薄凉而轻沾,那是种曾经熟悉到刻骨铭心的味道。孙皇后被他含得肤骨彻醒,牙关不由咯咯打颤,另一段同样刻骨铭心的qíng愫却被剜开那个落日余晖下他无言的失望与怜悯,怀中凉却的温暖,他眉间qíng动的喜色,连进宫瞧一瞧自己都坐立难安她便用力地推开他:够了。我不想要。

    楚昂微往后搡了搡,小心而贪渴地试探了这半天,她却始终咬着贝齿不肯张开。他不得入门,蓦地颓唐道:就没有回转的玄机了莫若放你与朕和离?

    孙皇后气息顿然一滞:如果可能的话,求皇帝下旨意。她把脸转向另一边,朝进殿柱的灰暗里,没有人看能得清表qíng。

    楚昂俯看她如今像未生产过的身段,却生出难于言说的怜恤。他把她环肩揽过胸口,她的身姿于他惯是盈尔一握的,不过只是娇小的到他肩头。

    他问她:那你除夕夜为何还隔着烟火与朕笑,乱我的心?

    孙皇后僵着不肯应。

    他却是dòng穿她的,多少年少小夫妻了,面上惯是笑盈盈,心中却是把账本儿都记清。她笑,自是因为她终于想通了什么,开始对他存有打算。这一座皇宫,他也仅是对她孙香宁一人如此了。

    楚昂英挺的颜骨蹭着孙皇后:自是不可能的真qíng也好,假意也罢。三年了,朕业已从血雨腥风中淌过来,你所缺失的,想要便索回去吧。

    想要便索回去吧

    就怕索去了你又后悔,临到头了又心疼。

    孙皇后默而不语,宫人从两侧踅来,轻轻把丈高的漆红殿门阖起,坤宁宫落了灯。

    那天晚上皇帝留在了孙皇后的寝宫。从怀上老五开始,算算其实已四年多没有过了。忽然灯火下凝望,于彼此间便都有些道不出的熟悉与生疏。雕花板滴水凤戏牡丹架子g上,光影打得幽huáng,孙香宁侧着脸庞不肯与皇帝对视,唯楚昂对她很仔细。

    在最初的那一瞬,他的试探将她贯得打颤,两个人的目光都有些凝滞,像同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远久的某段qíng愫。那段摊开来叫人彼此尴尬的回忆。

    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顷刻他就对她细致入微地体贴起来。先是温柔的,但他不知她原已变化得这样美妙,后来不知不觉就狠了。最后的时候孙皇后咬上楚昂的肩膀,咬得那样用力,他肩骨钝痛,俊冷的眉宇都凝成一团。便也发了狠,毫无保留地给予她jiāo付。

    huáng灯下细看她的眉眼,并无一分对他的软弱哭诉或数落。淡了就是淡了,是真的变化。从前都是她对他恭迎顺服,如今却是他在倾力满足。

    楚昂怕孙皇后多想,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吻她:是朕迷失了忘掉那一段吧,今后都不会再有。

    他说这话便算是起誓与了断了。他自己也将心门阖起,过去的宛如花开花落花事了,来过的留下一点痕迹又去了的便不会再惦记。

    这一夜的坤宁宫里异样安静,百鸟朝凤的垂帘帐内弥散着断不了的沙沙绵绵。宫人们久违地听见皇帝在幸皇后,而皇后发出从前他们未曾听过的陌生娇息。声音其实很低,守夜的姑姑垂着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是羞赧悸动也是澎湃的,仿佛看到了这座宫殿的生机。

    第二天楚邹去给父皇请安,前殿空空的,去到后头,看到母后宫门外勾头站着老太监张福。站了一晚上,两眼圈发黑,用目光暗示楚邹别进去。桂盛在一旁面露喜色,耷拉着他壮年的身板迎过来:唷,太子爷,要不要去东暖殿先喝口茶?

    穿一身喜橘色的缠枝曳撒,叫一声太子爷都是亲热,这会儿不口舌生疮了。像刚把自己打发走,转头就把他婉柔的母后打包卖掉。楚邹瞪了眼桂盛,双颊泛红地拂袍离开。

    桂盛也不以为意,在为他们母子谋福呢,小孩儿懂得什么。讪讪地收回脚步。

    那天楚邹便没好意思再去坤宁宫拜见。是在两天后才去的,清早母后与父皇并坐在正中的三弯腿罗汉榻上,母后着一抹妃色牡丹刺绣宫装,姣好的颜颊上溢漾着鲜活的红润。父皇修劲的身姿映衬在繁复的屏风之下,看母后的眼神都是缱绻。似特意睇了楚邹一眼,像怕他担忧再对母后有辜负。

    楚邹便微微有些赧窘,转头去看漆红的殿柱。看到柱子后杵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矮墩儿个的搭一身麒麟袍,他便又立刻装作神目恍惚,假装看不见看去了殿顶的天花板。

    坤宁宫清寂了数年,已经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暖融,姐弟三个难免局促,倒是孙皇后显得大方自若。

    总是觉得母后哪里有变化,具体的变化楚邹又形容不出。孙皇后指着角落的双龙挡板翘头案道:都愣着gān什么,那边是给你们准备的贺年礼物,前儿个忙,也没得空赏下去。

    宫女子呈过来,楚湘的是一盒南海珍珠,楚邹是一柄西塞长弓,而楚祁的则是一枚金丝楠木的小楷láng毫。楚祁是意外的,在他十四岁的记忆中,他的父皇从来不曾正眼关注过他的喜好,而外头都风传他玩鸟成痴。

    楚昂道一句:我儿只须做你自己就好。楚祁便默默有些酸楚,心中那份揪紧的痛与怨,因着这一句,却迷茫得有些不知从何表达。

    坤宁宫就这样恢复了荣宠,每天宫人在景和门里进进出出,一派生机盎然。但头几天是没有人敢来请安的,这些年内廷由景仁宫主事,张贵妃没去,宫嫔小主们没人敢逾越。

    到第五天的时候,张贵妃终于不期而至。叫了殷德妃一起来,殷德妃是楚昂成亲前的通房妾,当年在王府里时,对楚昂的王妃与侧妃也连带着一起卑顺;如今进了宫,这顺捺的脾xing也依旧不改,张贵妃时常要见孙皇后时便带着她。

    并没有事前叫人通知,大清早着一袭珊瑚色绢刺荷叶袖大襟褙子,盛装打扮的前来请安。这些年在宫中代为主事,倒把她从前的爱娇拿乔收敛了不少,那气色焕发的脸容上多了几分沉稳,进殿便笑盈盈:jiejie可算是好了,今儿与皇上把这年一过,阖宫都像是舒了口气。

    第57章 『伍柒』福宁初嫁

    十五元宵没过,宫里头都算是过年,大早上起来得吃甜食,这叫图吉利、沾喜庆。

    李嬷嬷给孙皇后调了一盅木瓜杏仁奶羹,这季节木瓜可是稀罕的好东西,加了杏仁炖制,常吃可抗老延衰,使肌肤白皙红润,还可令妇女子身段莞尔。孙皇后向来对李嬷嬷做的不挑剔,她上什么,她就吃什么。昨夜皇帝留寝一宿,折腾到天亮才完,这会儿她胸口崩得紧紧的,一勺一勺舀得轻慢。

    算起来李嬷嬷的岁数要比孙皇后大十多岁,孙皇后虽是小户出身,但也是小富小殷的人家。李嬷嬷是在她襁褓时候就带着长大的,后来随嫁入了王府,看着她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儿家,经历了十五怀孕,第一次生产,一直到如今的淡定通达。所有的一点点变化,李嬷嬷都是默默无言看在眼中的。她对孙皇后的照顾也是无言、仔细与袒护。

    是个雾朦的天,风chuī进坤宁宫内带着点儿凉气。李嬷嬷的手面触碰到孙皇后微凉的指尖,便恭敬低语道:娘娘伺候皇上辛苦,平素要多注意补养身子。

    话音虽不高,却叫下头坐着的人听见。这是替孙皇后仗气的。

    张贵妃抬脚入宫门的时候,桂盛就哈腰进来通报过了。

    孙皇后这会儿业已打扮妥当,抿着唇角嗔笑:嬷嬷就爱cao心,被皇帝听见可不要记你一账,瞧把他当成了豺láng虎豹。又转而对张贵妃回道:哪儿来好与不好,不过是这些年得闲,便在宫中自得其乐罢。多时不见张meimei,meimei倒也学会听那外头风言风语了。

    她梳着一垄堕马髻,斜cha一枚红宝石镶金簪子,又似是才起来不多久,单侧沿胸前散下一缕青丝。几许慵懒,几许娇媚。

    张贵妃默默地打量着,便有些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一座十米宫墙走不出去,一年一年的光yīn在皇城里也似走得悄没声息。这三年多来,她头次看见孙皇后是在去年十一月的景和门外,那时孙皇后披一抹朱绯色大袖褙子从门内刚走出来,微风拂面,诧然一看有如凝脂般年轻而静美,是极为出乎张贵妃意料的。

    当年的那一连串场面,换作是哪个女人,只怕都会是致命的沉重打击。张贵妃这些年没有进坤宁宫打扰,也是笃定孙皇后必定落得凄憔,甚至还曾想过她会不会突然失癫。张贵妃心底其实是有些不忍心的到底王府休戚与共那么多年,她还没想要把她bī绝到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