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引起你的注意,”他深深看着她,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宁愿胡搅蛮缠。” 时浅心跳蓦然一空。 好不容易铸就的铜墙铁壁被砸开了一道裂缝。 月光裹挟着他的执着灌入,夜很静,整个城市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她年少时无数次幻想过接受她的男人,此刻正用那双从未如此温柔的眼看着她,仿佛已经这样安静地不为人知地爱了她很多年。 这样孤傲却第一次肯为她折腰的许成蹊,说时浅没有丝毫动心,那一定是自欺欺人。 可是,他不告而别消失了六年,凭什么一回来,她就得还和以前一样喜欢着他追着他,高风亮节地接受他的告白。 时浅偏过头,无处安放的视线看向远处:“你弄疼我了。” 许成蹊慌忙松手,这才看到被他一直攥着的手有道刚结痂的伤口,莹白的手指纤细,血痂就被衬得更加分明。 他极其自责,比她还要疼,又不知该如何弥补,看到不远处的药店,叮嘱句“等我一下”,急匆匆去买药。 街边却在此时响起轰鸣的引擎。 许成蹊倏然顿足,仿佛心有所感,回过身,看到姑娘一张冷傲的脸隐入升起的车窗,扬长而去的尾灯消失在黑夜。 像以前他每一次拒绝她的那样,推开他。 周六。 邱思衡抵达拍摄现场,远远就看到时浅逆光站着,认真检查配饰。 “七七,你怎么来这么早?”邱思衡差点儿以为自己看错了时间。 没错啊,是早上九点,距离昼伏夜出的“猫头鹰”正常起床时间还有俩小时,时浅最近的作息很不对劲儿啊。 时浅淡淡回:“睡醒了就起来了。” 邱思衡恍然大悟,意识到时浅的反常应该与许教授有关,有心想劝她注意身体,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儿啊! 老板终于知道多开工多营业努力给他们赚钱了! 时浅接过邱思衡带的早饭,坐在一旁的太阳伞下,没吃两口,忽然,眸光一滞。 不远处,并不在预期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简单干净的衬衫勾勒出颀长身材,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温润禁欲。 如同当年他陪她搭档走秀时的装扮。 有那么一瞬,时浅恍若梦回高中,六年漫长又煎熬的时光,在这一刻被无声抹平。 第30章 (情敌) “介绍下,这我男朋…… 时浅只恍惚了不到半秒, 清醒过来,冷着脸看邱思衡:“谁通知他来的?” “不、不知道啊。”邱思衡摸摸鼻子,“可能是我昨天发的朋友圈忘屏蔽他了吧。” 时浅冷哼, 懒得拆穿他把戏,不等许成蹊走近,扔掉还没吃完的早饭去忙工作, 脸上架着副大黑超。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气场两米八的时设计师穿梭在模特和镜头之间, 心无旁骛地仔细检查模特妆造,为了力求完美, 甚至毫无形象地半跪在地上帮模特们调整些小细节,与外界传言的骄纵判若两人。 来救场的模特是时浅在国外时有过合作的一个旧友, 中文名叫锅包rou,不久前来中国发展, 凭着一张帅气的西方脸混得风生水起。 “芊芊,那个小蝈蝈是谁?”锅包rou从许成蹊刚到就注意到了他, 深邃的蓝眼睛几乎黏在了他身上。 时浅:“一个私生饭。” “湿身饭是什么?能吃吗?”锅包rou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他之所以决定留在中国发展的最主要原因就是这里美食太多,这会儿乍见到犹如从书上走下来的翩翩公子许成蹊, 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系列诸如炒饭、水晶包等诱人美食。 “不能吃,会要你命。”时浅面无表情地把锅包rou伸长的脖子拽过来, “你上网查查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片刻,锅包rou心有余悸地放下手机,感慨:“crazy!” 许成蹊脚步定在原地。 看到时浅正与一个英俊的外国男生热聊, 露着清甜的小梨涡,纤细手指解开对方衣领,一路解到人鱼线若隐若现, 这才停手,满意地微扬着下巴。 光影明暗交织,打在男模性感的长身,极具诱惑的荷尔蒙随着欲血喷张的肌rou肆意冲撞,将他身前高冷的姑娘衬得柔美。 不知道对方说了句什么,时浅低眉一笑,在他身上轻轻推了把,从未有过的小女孩娇嗔。 许成蹊心口生疼。 古井无波的双眸微微一黯,跌入深海。 “芊芊,这样就行?我最近刚练的肌rou,不用露吗?”锅包rou弯起臂膀,还想把剩下的扣子解开。 “够了。”时浅按住他意欲破坏造型的手,淡淡道,“练那么大只又不好看。” “好看。”锅包rou孩子气地和她较真儿,“不信你摸摸。” 时浅敷衍地敲敲他,转身去忙别的事,对朝她走来的许成蹊熟视无睹。 一上午,俩人就保持着这种诡异又陌生的相处模式,时浅工作起来六亲不认,偶尔闲下来时也视许成蹊如空气,男人没走,安安静静地等在一旁,眸光专注地无声追随着她。 当年剃头担子一头热的她追他躲,风水轮流转地完全倒置回来。 休息间隙,忙坏了的时浅躺在椅子上假寐,手机被晁帆发来的微信轰炸,烦不胜烦,一抬头,瞧见某道消失很久又不知何时出现的身影,愈发心烦意乱。 她收起手机,正要继续假装睡觉,脚踝忽地一热。 时浅本能挣脱,即将踹上许成蹊的一瞬,认出他,硬生生忍住:“学长,你以前最烦我对你动手动脚,怎么,现在要当你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把我sao扰你的那一套还给我啊?” 许成蹊:“我以前瞎。” 时浅没想到他丧心病狂地竟连这种话都敢说出口,一愣,不知道该嘲讽些什么,索性打开音乐软件,放了首《算什么男人》。 许成蹊苦笑。 时浅说得对,以前的他的确算不上男人。 他小心翼翼地重新捧起时浅脚踝,给她清理方才她不小心撞到的擦伤。 时浅本能窜起一股电流。 男人手掌温热,不同于年少时玉石般的微凉,指腹有薄茧,温柔又极小心地替她擦拭伤口,无法避免的肌肤相亲和男人绅士本性的克制两相矛盾,在时浅心底和身上留下只有她自己清楚的一片狼藉。 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却无法控制身体被他吸引的本能。 时浅狠下心挣脱,反被他不由分说握住,男人抬眸看她,深不见底的眼一如既往的沉静,仿佛在说她乖一点。 艹! 真·斯文败类。 时浅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攻势中败下阵来,索性不再抗拒,慵懒地将雪白玉足伸到他面前,音乐声调大,挑衅地用此表达「不过尔尔」。 许成蹊喉结微动,垂下眼,避开少女青涩期后彻底成熟的勾人气息。 不远处,锅包rou做完几组便于肌rou上镜的俯卧撑,一抬头,看到时浅正和“湿身饭”拉拉扯扯,正义感爆棚,撸起袖子就要过去拯救公主。 邱思衡一把拽住他:“你干嘛呢?” 锅包rou叽叽咕咕地解释完,见邱思衡笑了起来,一头雾水。 “这个,你懂吗?”邱思衡竖起两个大拇指,上下对着一比划,用下巴指指时浅和许成蹊。 锅包rou虽然中文说得夹生,少儿不宜的动作倒是没少学,瞬间秒懂:“lover?” “前lover。”邱思衡道,“现在是一对cp。” “cp?cp不就是lover吗?couple、lover一个意息。”锅包rou又被他弄糊涂了。 “nonono,lover可以是cp,cp不一定是lover,假的也能炒cp。”邱思衡笑眯眯地看着鲜嫩多汁的锅包rou,“好比咱俩,虽然没有关系,但同样可以炒cp,在我们的小破站上,万物皆可cp。” 锅包rou彻底被邱思衡绕口令似的解释弄疯了:“我和你,炒什么?姜油拌饭?” “rou丝儿拌饭。”邱思衡拉着锅包rou去远离时浅的安静地儿,忽悠他,“想不想变得更红?我给你组一个cp,分分钟让你吸粉无数......” 一曲结束。 时浅腿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擦伤被许成蹊大动干戈包扎好,冷淡淡地一抬下巴,正要走,被他温柔拉住手腕。 许成蹊撕开一张创可贴,找到她不久前划破的那根手指,轻缓地裹住尚未愈合的血痂。 时浅面无表情地嘲讽:“你何必多此一举,它马上就好了——学长,别在我身上做无用功,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许成蹊睫毛轻抬,定定直视着她:“不是浪费,只要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哪怕没有可能,我也不会再放弃。” 时浅坠入他眼底温柔炽烈的漩涡,心跳无声一颤。 他半蹲在她面前,明明一如当年的绅士,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可时浅还是感受到了无形的压迫——他到底是成熟了,再也不是六年前被她随口调戏就耳红无措的大男孩,男人的气场和岁月酿出的阅历使得现在的他危险又迷人,即使刻意收敛,也足够令她心神起伏。 时浅避开他的直视,嗤笑:“你还真是白日做梦。” 她站起身,倨傲地朝他一扫,一双墨玉似的眼冷淡又妖魅:“学长,相识一场,有句忠告送给你,不想当人也别当匹孬马,草原多的是,何必非来我这一棵。我这人一向三分钟热度,从小到大看上的东西都没喜欢超过半年,说句实话,你走的第二天我就不记得你是谁了,你现在搞这么深情,好像当年欠我了很多情债似的,别,千万别,谁年轻时没经历过一段不得善终的感情啊,何况咱俩当时连恋爱都算不上。” 她漫不经心地撩起一侧耳发,轻扯唇,眼波流转的甜蜜:“不知道你走的那几年过得怎么样,反正我是挺好的,男朋友换了好几任,比你帅的比你身材好的都有,最重要是都比你年轻。还没和你介绍,刚才那个外国的男模,是我最近的dating对象,比你小三岁,快确定关系了,以后晚上别给我发消息,我怕他吃醋。” 离开很远,时浅似还能感觉到身后那双星辰熄灭的眼睛,安静看着她,有悲伤,也有更多她无法分辨的情愫。 临近拍摄结束,时浅以为许成蹊早就走了,一回头,男人静静立于长风下,凝视她的眸光依然幽深,长身被烈阳蒙着一层孤寂。 邱思衡看得心疼。 这大热天的外面多晒啊,许教授连个太阳伞都没有,还担心影响他们工作,特意站得远远的。 邱思衡百爪挠心地很想喊许成蹊来他们的棚内,被时浅冷若冰霜的脸一扫,立刻噤若寒蝉。 直到结束,模特们离开,只剩下锅包rou被时浅留下,许成蹊正要上前的脚忽地一顿,眸光黯了下去,等在一旁。 “晚上有时间没?我请你喝酒。”时浅笑盈盈地看着锅包rou,后者睁着双不明所以的蓝眼睛,被她突如其来的温柔笑得慎得慌。 时浅换了句法语:“顺便给你介绍男朋友。” 锅包rou眼一亮,看眼不远处的许成蹊:“有你cp那么帅吗?” 时浅脸色微冷:“什么cp?” “就你说的湿身饭啊。”锅包rou三言两语就把邱思衡卖了个一干二净,“小球和我说,你俩是cp,他说我俩也可以炒一个,名字就叫rou丝儿拌饭......” 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扣掉这月奖金的邱思衡溜到许成蹊面前,轻轻拽他:“许教授,你还好吗?” 许成蹊礼貌颔首,表示自己没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