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陆彰顿时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带苏妤出来散心，我不反对，”陆旻琛淡道，“但把她关在房间里不让她出去，连她发烧都不知道，这就是你对待恩人女儿的态度？” 他短短几句话就把陆彰压得不行，仿佛一座大山，让陆彰抬不起头。 陆彰不意外陆旻琛能查到那些事，他握紧了拳头，无话可说。 “你并不会照顾人，陆彰，”陆旻琛否定他，“你这些年能这么轻松，只不过是苏妤足够听话，如果没有你，她会是一个正常人，过得比跟你在一起要好百倍。”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戳陆彰心窝。 “你不也一样？”陆彰忍住怒意，“接她回去能做什么？做你见不得人的小三情人？你看你配吗？要四十的老男人还去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你有脸吗？” “我和你不一样，”陆旻琛开了口，“说起来也要感谢你把苏妤带出来，本来有些事我并不打算告诉她，但既然你愿意来挑拨离间，我也乐意减轻她的心理负担，陆彰，惹怒我需要代价。” “你要干什么？” 陆旻琛没再回他，转头对司机道：“去医院。” 司机点头，陆彰强行忍住自己要阻止他们的想法，转头回自己的车，跟上他们。 …… 苏妤醒过来时，手背上还挂着点滴，干净的病房宽敞，窗户紧闭，透不进风。 病房门咔嚓一声打开，苏妤转头，看到一个上年纪的金发护士推车走进来，她给苏妤擦了擦身体，又娴熟换了点滴，说一句陆先生待会就过来。 她的发音标准，苏妤坐在床上，微张开口，想问自己现在在哪，房门就再次打开，陆旻琛走了进来，手里拎个盒子。 护士推车走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他们两个人，苏妤现在好多了，头脑也清醒过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睡回去，头蒙住被子，缩回被窝里。 旁边传来响动的声音，陆旻琛拉开窗帘，放下饭盒，坐在一旁道：“起来吃饭。” 远处的天空被黑幕笼罩，但今天晚上的星空却格外好看，苏妤闷声说：“我想一个人静静，你能出去吗？” 她没有脸面对陆旻琛的怒气。 “要我出去也可以，”陆旻琛说，“跟我解释解释为什么那天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为什么今天一见面就抱着我吻？” “对不起，我今天有点不舒服，糊涂了，”苏妤道歉，“对不起。” “苏妤，真觉得我不会生你气吗？” 他的话语不算和善，苏妤莫名想哭，她深呼吸道：“抱歉，以后我不会打扰你……听说你要结婚，祝你幸福。” 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打断她自己的话，苏妤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 陆旻琛拉开被子，苏妤又紧紧扯住，陆旻琛手撑着床，道：“既然敢走，怎么还怕我结婚？你不出来，我就把以前拍你的照片发给陆彰，让他看看我们平时喜欢玩什么。” 她手一颤，他不喜欢别人看见那种时候的她，手里也不可能留有照片。 可苏妤知道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她胸口闷闷的，只能慢慢松开手。 窗外的星星闪亮，陆旻琛轻轻把她扶起来，在她腰后面垫了个枕头，苏妤沉默任他摆布，吃饭的时候也安安静静，不敢朝他那里看一眼。 “这边不太干净，饭菜是我找地方做的，能吃就多吃点。” 苏妤不说话，她吃饭的速度很慢，就好像想和他再多呆一会儿。 她从前喜欢喝陆旻琛做的rou汤，但这次只是抿了一口就觉得胃里泛恶心，她抽出纸巾捂住嘴，按住床往旁边干呕，陆旻琛大手轻顺她的背，剥开一颗话梅糖让她吃。 苏妤还是干呕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陆旻琛一直扶着她，她靠在他怀里，脸色苍白，瘦弱的身体都在细微颤抖。 陆旻琛坐在病床上，转头把饭菜都收了起来，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再和你解释其他事。” 他结实的手臂搂着她，苏妤慢慢抓住他的袖子，微微抬头，红着眼眶问：“我怀孕了，是不是？” 陆旻琛一顿，握住她的手，在她说出要打掉前，开口和她道：“你很敏锐，只不过有件事我也得提前和你说一声，你心心念念的陆彰，不是我的儿子。” 苏妤愣愣看着他，陆旻琛随手把她搂怀里，去整了整她身后的枕头。 苏妤额头靠着他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声，明明他这个人看起来情绪很稳定，心跳却让她觉得他的心情不如表面平静。 他的手收回来，放在她肚子上，开口问：“苏妤，我在你眼里是那么不严谨的人吗？十四岁就和别人女人做那种事，你觉得我会吗？” 苏妤心里的他不会，她的手慢慢握住他的衣角，他的考虑是方方面面的，在她还没想到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就算他那时再年轻，苏妤也不觉得他会弄出那种大事。 但陆彰也是真的。 苏妤问：“你想说什么？” 第50章 不要逃婚 简单俗套的狗血故事, 从陆旻琛口中说出来时平淡又极具震惊性，他还没有把全部的话说全，苏妤就已经茫然得不知道做什么反应。 他说完之后也没提她怀孕的事，只把一枚戒指戴在她的右手无名指, 告诉她, 他的婚礼已经定好时间, 如果苏妤还为他着想，考虑他的面子, 那就不要再逃。 陆旻琛不是多话的人，告诉她剩下的事明天再谈后，就把房间留给不知所措的苏妤。 苏妤背靠枕头,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明白他这些年为什么不结婚也不想要孩子, 甚至禁止陆彰早恋。 陆旻琛和父母关系不怎么样, 那两个人一向是各玩各的, 但他们也曾有过一段恩爱时期, 在那期间生下了一个女孩，颇得两个人宠爱, 那是陆旻琛的jiejie。 实际上陆旻琛有两个jiejie, 一个是父亲情人瞒着所有人生下的孩子，一个是他亲jiejie, 两个孩子出生没差几天，被交换过了也没人发现, 等到事情暴露时, 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 情人的孩子因为受不了落差，心脏病突发死了，而一直宠爱她的父母难以接受她的离去, 受了很大打击。 他亲jiejie脾气阴鸷，回来也不得宠，对陆旻琛这个小六岁的弟弟也不怎么样，等到她二十岁时，她逃出了陆家，他父母以为只是普通的离家出走，也没管她，等真正找到她时，她已经因为生孩子得病死了，孩子是她早恋时初恋的，那男人已经因为癌症没了。 又一个陆家的孩子流落在外，找不到痕迹。 苏妤刚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孩子是谁——除了陆彰之外，也没有别的可能。 也就是说，陆彰不是陆旻琛的孩子，是他被交换十二年的亲生jiejie生下的。 这种隐私事，显然不是苏妤能听的，但陆旻琛说得很直接，不让她产生任何多余的遐想空间。 病房的灯亮着，窗外是静谧的夜色，迷茫混沌混在一起，让人脑子发痛。 唯一能确认的，只有陆彰对她很好。 孤儿院里经常玩过家家，别人都抢着当陆彰的新娘，她也想，但陆彰每次给她的身份都是meimei，那一段时间里她费了好多功夫来掩饰自己的难过，却又因为他过度的维护而最终放弃了不该有的念头。 初三那年，经常有人趁着陆彰学习忙碌向她表白，弄得她紧张地交握着双手，不知所措，只能呆呆坐在座椅上。 但陆彰每次又会适时出现，坐在她桌子上，摸着她的脑袋让别的男孩把话再重复一遍，他发育得早，那时候就已经高出同龄人很多，快要一米七八的个头实在具有威胁性，也因为他这种嚣张的举动，很多男生都不敢靠近她。 后来苏妤也不太好意思让他看见这种场景，渐渐的自己就学习了拒绝，那时年幼的她还设想过他们以后的未来，她觉得她的眼睛是治不好的，就算以后再能自己生活，恐怕也是离不开陆彰的。 可那时候她也不大，心里一直在迷茫，如果他有了家庭，有了孩子，她又该怎么办？未知的恐慌在她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格外明显，陆彰是陆家孩子的事几乎谁也没想过，大家都在震惊恭喜，只有苏妤知道自己内心产生的那种快要被恐惧淹没的窒息感。 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越来越大，即使陆彰回陆家时带着她都没能让她缓解心脏紧缩的感觉。 张妈自来熟，照顾她一个刚来到陌生环境的心情，也没和她说多余的话，只和她说了一些陆旻琛的忌讳，让她不要犯，苏妤也是后来才从原助理那里听说陆旻琛对陆彰的要求。 那个时候的她还没见过陆旻琛，只从别人口中听说过这位严厉长辈，对他又敬又怕，怕自己在陆家哪一步走错了就会被赶出去，唯一算不错的是，陆旻琛工作忙碌，并不常回来，陆彰也会偷偷在私底下和她通话。 过去的往事已经成为回忆，却总让人陷入为难之中，陆彰对她好过了头，她知道什么是感恩。 苏妤慢慢伸出手，看着自己光滑手指上的戒指，漂亮又精致。 她想陆旻琛真的是个狡猾的男人，他一点都不提自己对这个孩子的看法，淡然得就像随她打掉也无所谓，让她都无法提出自己任性的要求。 上一辈的故事并没有动摇苏妤想让陆彰得到陆家一切的想法，但苏妤做不到在陆旻琛给她带上戒指之后，还说出拒绝的话。 她喜欢他，只要想到他，心就是盈满的，酸甜的，整个人都能感受到心脏跳动。 可这种心情，不会被人理解。 咚咚的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苏妤微愣，不知道谁还会在这时候过来。她放下手，说了一声请进，门外的声音就停了下来，等苏妤都开始以为是有医院里的小孩在恶作剧时，门就咔嚓一下打开了，走进来的是陆彰。 瞬间的安静让病房就像隔绝了空间与时间样，苏妤的手覆在自己戴着戒指的手上，罪恶感再次浮上来，她慢慢垂下头，叫了一声彰哥。 事到如今，无论她要不要肚子里这个孩子，她都没脸再见陆彰。 “对不起，”陆彰开口，“苏妤，今天没发现你生病。” 苏妤轻道：“彰哥，你不用向我道歉，是我自己身体差。” 她的脸色依旧是苍白的，说话的声音也很小，陆彰心脏缩成一团，他宁愿自己伤了也不愿意她磕到碰到。 伤她的心，是他永远都不想做的事。 “那孩子……”他顿了顿，还不清楚她知不知道怀孕，“苏妤，你父母……” 陆彰不知道陆旻琛和她说过什么，陆旻琛刚才离开时只是瞥了他一眼，那淡淡的一眼第一次让陆彰感受到陆旻琛的恐怖。 ——如果陆旻琛想，任何人在他眼里都像只蝼蚁。 陆旻琛比从前要更冷漠，无声的威胁仿佛是武器，人绝对承受不起。 陆彰进来时害怕陆旻琛早就把所有事情挑清，又怕陆旻琛实际什么都没说，等着他自己跳坑说错话，让苏妤知道自己一直藏着的秘密。 他以为带走苏妤是最稳妥的方法，但他没想过苏妤会因为陆旻琛而憔悴。 苏妤茫然了会儿，问：“我父母怎么了？找到他们了吗？” 陆彰下意识就是否认，但话到嘴边他就又咽了回去。在他和苏妤这里，过于急促的反应，就是撒谎。 但她的反应也让陆彰松了口气，他已经在外面坐了很久，一直没敢进来。 幸好陆旻琛还没告诉她。 “你怀孕了，刚好一个月，”陆彰深呼口气，“告诉我，想要这个孩子吗？” 他没有直白回答苏妤的问题，苏妤也没有起疑，只是沉默了会，道：“抱歉，彰哥，我累了，想休息，你能出去吗？” “不回答我，是怕我难过吗？”陆彰看着她问，“苏妤，你真的那么喜欢他吗？喜欢到愿意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你有想过他大你很多吗？如果他命短走得早，留下你和孩子两个人，你的未来又该怎么办？你想过吗？” 他的假设让苏妤的脸庞瞬间失去血色，她抬头看他道：“彰哥，我可以不要这个孩子，陆家也一定会是你的，但你能不要这么咒陆叔叔吗？他一定会长命百岁。” 陆彰头一次见到这样生气的苏妤，呆得愣在了原地。 她没说未来，也没说孩子，想的只有陆旻琛。 苏妤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过度了些，她咬唇转过头，声音泻出一丝哭腔，道：“你先出去吧，我可能有点不对劲。” “真生气了？别哭了，”陆彰忙走上前，给她拿纸巾，“我随便说说的。” 苏妤抬手臂抹眼泪道：“他是你爸爸，就算我有错，你也不应该那样说他。” 她从前就不喜欢陆旻琛总说自己年纪大，走得早，如果不是怕他以为自己介意他的年龄，苏妤都觉得自己能难受一天，即使陆旻琛不是陆彰的亲爸爸，但再怎么说也是长辈，正值壮年，说人命短怎么看都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