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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鲜活的,生动的,与冰冷不会说话的石块儿完全不同的物种。 为什么他之前那么多年,会觉得比起这样活生生的人类而言,石头反而更能让他感觉舒心呢?明明人类会哭会笑,会经历各种各样丰富多彩有趣的人生,而他却只能与灰尘、阳光、风雨、草木为伴,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第二天清早,封棠醒来。借着清晨的阳光,他仰头望着这个高大的雕像。柔软的手掌有些心疼地抚摸着雕像身上细细密密的裂纹,感同身受的说“我和爸爸之间的关系,或许就像你身上的裂纹一样,再也没办法修复了”。 雕像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多想和这个人类小孩说上一句“不会的”,可他没那个勇气。 他头一次产生了自己原来是个懦弱家伙的念头,胆小,无能,连一个小孩子都安慰不了。 看着那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开,雕像心里刻满了失落。 他想和对方说句话,甚至想和他成为朋友,可是他没有迈出去第一步的勇气。 他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将自己封闭在石头里,自甘堕落,当一个缩头乌龟了。 可是,后悔也晚了,他已经变成这样了,以后也只会一直这样下去。 蝶妖将她的所见所闻,如实汇报给了柯少嗔。 而柯少嗔在听到了封淮的辞职请求后,了解了封淮父子这两天发生的事,知道了父子俩还有雕像的想法,沉吟数秒后,琢磨出了一个一箭三雕的办法。 他把封淮叫了出去,让蝶妖给雕像制造出了一个幻境,故意让他以为柯少嗔用封棠的性命做威胁,命令封淮去某处做一件危险至极的工作。然后又看着那雕像从封淮离开后一开始的一动不动,到后面的灰尘、碎屑逐渐从他的身上脱落,整个人拼了命的想要从石座上下来…… 他终于从一个不敢动、不敢说话、不敢面对众人目光的雕像,蜕变成了一个有血有rou的人。 ——雕像不希望看到那个告诉他温暖为何物的人类,因为他的不作为,而继续一辈子哭泣下去。 他要勇敢,要为他单方面交的朋友做点什么。 所以他迎接着周围一群人类炽热的目光,硬是站在原地等了足足十分钟,等到了那个匆忙赶来的少年。 握着那双曾给予了他温暖的手,雕像告诉少年,他的父亲此时在何处,希望他早点追上他的父亲,制止他父亲去完成那个危险的任务。 看着封棠认真而又严肃的眼神,将他说出的话仔细记在了心里,并且转头跑远的样子。 雕像觉得心里满足极了。 一满足,心里憋着的那股劲一泄。 雕像顿时又酥麻瘫软,浑身无力。周围人的视线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刀,戳在他身上,戳得他遍体鳞伤。 他实在是支撑不住那种心理压力,习惯性地又把自己变成了石头,然后咯吱动了一下,一不留神,碎了。 站在一旁好不容易对雕像刮目相看的柯少嗔:“……” 他走过去,耐着性子和雕像(石头块)说了两句话。见对方竟然又开始装起死来,温声细语没两下,又怒从心起,把那手里的石头块砸了回去,指着他骂道:“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就叫压路机过来把你碾成粉末!” 雕像(石头块)这段时间下来,早就见识到了柯少嗔的本事,自然是不敢再沉默下去,可怜兮兮道:“我没力气起来……身体发抖,紧张的很。” 柯少嗔无语。 雕像又说:“我觉得我完成使命之后再碎掉的样子很帅,很悲壮,像个英勇牺牲的大英雄,所以暂时只想当一堆石头继续沉默下去。” 柯少嗔道:“行吧,那就别继续站在公园里当‘许愿石’了,你去滨海展览馆当展示物吧。” 雕像:滨海展览馆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柯少嗔:“能够变幻模样的雕像绝对能够不断骗钱,哦不,展示的。你这么惟妙惟肖的雕像,自然是轻轻松松就能在我的推动下一举成名——你不是喜欢不动装死扮雕像吗?那就一辈子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一动不动吧,天职啊!” 雕像:“……” 柯少嗔:“你现在还有两分钟的犹豫时间。要么,现在起来,跟我回公司,我打电话让封淮回来,并且给你安排一份新工作。要么,继续躺着,然后封淮把那个文件交到展览馆的馆主手上,你老老实实当一动不动地雕像,被我派人拉到世界各地的展览,干上个二十年——选吧。” 雕像:“QAQ,我要起来。” “别跟我用那种语气撒娇。”柯少嗔嫌弃道:“要起来就快点起来!” 雕像慢吞吞地在地上挪了又挪,终于把自己一块块拼了回去,恢复了之前那气质出尘的古装男子模样,老老实实站在柯少嗔旁边。 柯少嗔打电话给王琼,让他把封淮和封棠叫回来,文件也不需要再送了。 又放下手机对雕像说:“我这文件可随时在保险柜里锁着,下次要是老毛病又犯了,就别怪我差人将合同发出去了。” 雕像可怜兮兮地看着柯少嗔,就像在看一个逼良为娼的混世大魔王。 “我知道了……” 柯少嗔这才满意。 当天中午,摘下假发、戒指、纹身贴,洗去指甲油换回正常校服的封棠,带着清清爽爽、雨过天晴的笑容,回学校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