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第二天,锦绣一早起来,便禀明了大太太要往园子里去。她行事向来谨慎,况如今芳芷因要嫁出去了,日日在大太太身边服侍,大太太也不用她在身边,想也不想便允了。 与红玉说了一声,锦绣便袖着那些银票,往着前日的假山而去,离得极远,便见隐隐约约的,一名少年正抱着胳膊在寒风里发抖,想到他也是府里的少爷,可是却连一件棉衣都没有,心里一酸,越发地觉得自己的决定没有错,这才低着头走到他的身边,一福道,“给四爷请安。” “不,不用。”齐宣似乎想要来扶她,然而却有些不敢动手,只张着手有些焦急地说道,“我,我不是什么主子。” “你是主子。”锦绣却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四爷是三老爷的长子,为何不是主子?”她顿了顿,却还是用坚定的语气说道,“若是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就一辈子只能做奴才了!”虽然沈姨娘上赶子给三老爷做妾,叫锦绣不耻,然而她却有些不忍心叫这齐宣,小小年纪便也折在了这国公府里。 齐宣看着面前的锦绣,她是第一个这样坚定地告诉他,他是个主子的人。心里涌动的是一种又酸又甜,却又带着迷惑的感觉,叫他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为什么,对他这样好呢?在眼里有他的影子,愿意这样亲近他? 明明,自己不过是个没有前途的庶子。 然而到底,他没有敢问。因为他怕问过后,得到了与自己心里不同的答案,这个好不容易才做到的美梦,就要醒了。 锦绣却没有看到齐宣面上的黯然,四处看了看,见此地无人,这才将他拉到了一旁,自袖中将银票掏了出来,一股脑地塞进了齐宣的手里,飞快地说道,“这是四爷的。”在齐宣白了脸想要将这银票还给她的动作中,她向着后面退后了一步,轻声道,“这本来,就是你的。” 是的,老姨娘血脉相依的亲人,是眼前的这个少年和他的母亲,她不能那样自私,将老姨娘的馈赠当成自己的理所当然。想到老姨娘,锦绣便忍不住心里酸痛,强笑道,“有了这些,四爷便可以多买点儿书,买些暖和的衣裳,好好地读书,以后,也能有个好前程。”到时,是不是老姨娘也能够瞑目了呢? “不行。”手上的银票沉甸甸的,齐宣要被眼前的小丫头吓坏了,也不去看手上究竟是多少钱,只急得脸上通红,冬日里,竟然额头都渗出了汗水来,却又不敢大声,唯恐引来了旁人,只好低低地说道,“我不能要你的钱!” 眼前的女孩儿听说在大太太面前十分得宠,然而齐宣却知道,做人丫头,哪里会那般轻松呢? “这不是我的钱。”锦绣看着眼前的少年,见他目中竟没有一丝贪婪,只觉得欣慰无比,再次向后退了一步道,“四爷回去,只管去问你的姨娘。”她声音哽咽了一下,方才恢复了沉稳,轻声道,“问问她,还不记得这府里,还有她的亲人。”见齐宣面露迷惑,她便知道,沈姨娘竟然半点都没有说起过老姨娘,一时间,竟有些心灰,不由低声道,“那人没了,留下了这些东西,我留下了几件首饰,也算是给我留个念想吧。” “不管如何,这都应该是你的。”虽然锦绣说的不清不楚,然而齐宣却也明白,这些银票,应该是府里哪个人留下的遗产,可是既然都在锦绣的手中,那么便说明,没了的那个人,一开始,便没有想过要将这些留给他。 “四爷别再推辞了。”锦绣望了望天,想到大太太临来前还交代她去二太太处一趟,便叹道,“只要每年,四爷有心给她多烧些纸钱,便是四爷记挂她的心意了。”老姨娘还是爱着这个少年的吧?不然,为什么总是会带着她躲在角落里偷看他呢? 见锦绣是打定了主意,齐宣的嘴角动了动,犹豫了片刻,方才轻声道,“我回去会与姨娘问的。”见锦绣此后竟似乎与他无话可说,就要走开,立时便一急道,“姑娘等等!” “四爷唤我锦绣便可。”锦绣回头问道,“四爷还有吩咐?” 便见齐宣的脸上突然变红,目光游移,就是不敢往锦绣的身上看。许久之后,方才慢慢地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叠好的宣纸,有些羞怯地递到了锦绣的面前,轻声道,“这是送给你的,多谢你。” 锦绣心里正要拒绝,然而却见齐宣的目中全是期盼,心里一软,接了过来,当着他的面小心展开,却见得那纸上,竟是一个小小的女孩儿,倚在一株盛开的梅花树下,含着笑容侧身看来,不由诧异道,“这是我?”那其上的自己,虽然不过是寥寥数笔,通篇也没有别的色彩,然而锦绣却还是能透过这幅画儿,感觉到一种灵动的风流与鲜活,还有画这幅画的人的心意。 “我只有墨,所以画得有些不像。”虽然这般说,然而齐宣却在紧张地看着锦绣的脸色,见她一怔之后,露出了喜欢的表情,紧紧皱着的眉头便舒展了起来,清秀的脸上竟是带着几分光彩,他悄然地走到了锦绣的身边,在一旁低下了头看着锦绣的侧脸,带着几分期许道,“以后,我会给你画更好的。” 如果她愿意,叫他一直能够画她,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多谢四爷。”这是齐宣的心意,锦绣到底不愿践踏,将那画叠好,妥善地放在自己的衣襟里,这才对着齐宣轻声道,“外头天冷,四爷读书也小心些,不要受了凉。”见他张口欲言,她便摇头道,“还请四爷记得,我,什么都没有做过。” “我不会拖累你和你太太的。”见她此时还在维护大太太,想到这几日绿珠在三房打鸡骂狗时多少说出的一些话来,齐宣方才还火热的心就有些变凉,看着眼前笑吟吟的锦绣,又看着她通身的衣料精致夺目,最后的视线落在她的石青多罗呢灰鼠披风上,张了张嘴,却生出几分绝望来,轻声道,“做妾,不会幸福的。” 想到那日里世子对她的看重,齐宣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抓紧了,带着几分无力。 有世子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眼前的女孩儿的眼里,又能看得到谁呢? 世子能给她的,他都给不了。 锦绣一怔,却觉得他是在感慨沈姨娘与他自己的处境,除了笑了笑,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见他竟似乎怔住了,到底不过与他几面之缘,并不熟悉,便转身走了。 不知道齐宣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锦绣只匆匆到了二太太的院子,就见院子里几个丫头在小声说笑,见她来了,素日里也都见过,便都上前来将她引到了二太太的屋里,就见此时二太太正在书桌前执笔画着些什么,便束手在一旁等待。 二太太却在此时对她扬手唤道,“锦绣过来。”见她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便拉着她指着自己面前的画儿笑问道,“你觉得如何?” 锦绣看了一眼,便见那极大的宣纸上,正是一副高山峻岭的山脉起伏蜿蜒,带着十分的大气与广阔的意境,不由笑道,“太太心中有天地,写意风流又挥洒自如,我肚子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看了太太的画,却觉得心中有一股豪情,万般烦恼都不能萦绕我心了。” “看看,这还叫不知道说些什么呢,一张小嘴儿,比吃了蜜都甜。”二太太听得心里欢喜,指着锦绣与一旁的丫头笑道,“我就说,嫂子身边的丫头,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大太太身边,她还真没学过这些。锦绣只含笑听着,并不辩驳,心里却对当年教她写字画画的老姨娘更多了十分的感激。 “过来叫我看看。”二太太今天还算心情不错,便对着锦绣笑道,“你这丫头,平日里也不知道出来走动!若不是这一回嫂子叫你来,你还不知道我的院子朝哪边儿开呢。”说罢便对着身边的丫头唤道,“去把我给嫂子预备的东西拿出来,”侧目看了锦绣一眼,方继续笑道,“还有你们锦绣meimei的,总不能来一趟,便叫她空手而归不是?” “当初太太赏的料子还未穿遍,我如何能再要太太的东西。”锦绣急忙笑道,“太太自个儿留着赏人吧。” “穿不了,就扔在你手心儿里长霉烂掉。”二太太不在意这么点儿东西,况且如今锦绣得永昌郡主母女青眼,她也愿意多给这丫头些许脸面。然而想到安平侯府的糟心事儿,又想到那贱人竟然还递了帖子要来见她,二太太只觉得浑身都忍不住恨得哆嗦,笑容一顿,然而想到如今不是在那贱人眼前,她便缓缓地吐着气,对着锦绣玩笑道,“我知道你如今不缺这些,只是,还不是要为以后着想?”她调笑道,“以后,可有人叫你天天换着穿衣裳都来不及呢。” “太太取笑我。”锦绣脸一红,顿足道,“好容易来一趟,太太这是撵我呢。” “你若走了,倒成了太太的不是了。”一个丫头便拉着她笑,见外头的丫头捧着几样东西进来,便带到二太太的面前,给她看了,见她满意点头,这才对着锦绣笑道,“你也过来看看。” 锦绣就见那里头,除了几样江南时兴的料子,别的便都是一些古玩,更有几样儿西洋的玩意儿在里头,二太太便拿着几个透明的指头大小的瓶子塞进了锦绣的手里笑道,“这东西,据说是叫什么香水儿,我闻着倒是香极了,只是到底浓烈了些,我很不喜欢,不如给你们玩吧。” 二太太出身不低,家中也是书香门第,喜欢的淡雅的熏香,自然看不上这样儿的味儿,一开始感兴趣也不过是占着稀奇罢了。因此将一个个颜色剔透的小瓶子给了锦绣也不觉得心疼,却不知道这小小的一瓶子在外头,竟也是有价无市的。 锦绣嗅着身边二太太的丫头的身上也带着这样的香气,便知道二太太不缺这个,便含笑受了,又得了几匹颜色鲜艳的锦缎,才要告退,便见外头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恭声道,“外头有为安平侯府上的来找太太呢。” “哟,”锦绣便见二太太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讥讽来,冷笑道,“帖子上说的是午后,看看,这赶不及就这个时候来了!” “太太何须与那样的小人生气。”便有丫头在一旁安慰道。 闻得安平侯府,又见二太太声色与往日不同,锦绣便晓得这来的只怕是那位要命的姑太太。犹豫了片刻,见二太太并没有叫她走,为了免得尴尬,她便只好守在一堆的东西的旁边,低着头摆弄一个大荷叶式粉彩牡丹纹瓷瓶,然而偷眼看去,便见得外头正有一对儿母女一边好奇地东张西望,一边跟着丫头走了过来。 “锦绣去边上玩儿去。”二太太叫丫头领着锦绣走到一旁,这才将脸上的厌恶掩饰了些,换上了淡淡的表情。 就见那朱氏一进屋,便探头先在屋里扫视了一圈,见屋里十分富贵,便露出了几分满意,将身边的女儿往前推了推,口中便含笑道,“见过meimei。”又侧头看了看,似乎是要找谁,之后露出了几分失望道,“二哥哥,如今,还是不愿意见我么?” 应该是被永昌郡主抽过了,锦绣便见她如今穿戴十分正常,不像是在哭丧了,还觉得她靠些谱了的时候,冷不丁听着了这个,不由脸色一抽,低下了头去,再一抬眼,却见身旁的丫头都被这朱氏的做派惊呆了,说不出话来,只有二太太冷冷地一挑眉道,“上朝去了,你见不着了,再说,”她淡淡地说道,“你是谁呢?也敢叫我们老爷来见你?!”哪怕是知道二老爷不会对除她以外的女人动什么心思,二太太却还是有些恼了。 “meimei……”朱氏就跟没听着一般,急忙笑道。 “谁是你meimei?”二太太一瞪眼睛,厉声道,“看在郡主的情面上,赶紧给我把这什么jiejiemeimei的收了!不然,”她手在桌上狠狠一拍,冷笑道,“谁管你是哪家府上的,都给我滚出去!” 见二太太这般声色俱厉,竟似连郡主的面子都不给,惊吓过后一脸苍白惊骇的朱氏,竟是在众人面前,向着二太太跪了下去! “meimei成全我!” ☆、第49章 安平侯朱庸顶着冬天的冷风在大街上走着,身边一个仆人都没有带,与他一贯看不上的贱民们擦肩而过,心里骂娘,脸上便带了几分的晦气。 趁着他家那位祖宗永昌郡主心情好,安平侯得以出来透透气,也懒得坐什么轿子,只要不回那倒霉催的安平侯府,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很快活的事儿了。 陈王府呢! 心里头冷笑一声,安平侯复又带了些垂头丧气。 谁能想到,宗室亲王,会那样有底气呢?他好好的一个侯爷,身上还有件不差的差事儿,就因为多纳了两个妾,好么,连郡主带郡主她爹,这是要对他赶尽杀绝啊!愁云惨淡地望了望天,安平侯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准备往另一条街拐,给家里那高高在上的母老虎买点儿蜜饯什么的讨好一下,起码,侍候得郡主舒坦了,叫她得空回王府一趟,把他的差事儿要回来不是? 这耷拉着脑袋在街上走,安平侯迎面就见一顶官轿往着这头来了。皱着眉往那处一看,这见着里头的人悠闲地向外看着,见了那人的脸,安平侯的目中便是一亮,急忙赶上前去急匆匆地唤道,“竟然是齐兄!”然而到底心中嫉恨得不能自己。 这名为齐程的英国公家庶子,当年在他眼里算个屁!如今却也抖起来了,仗着自己岳家是清流,自己也不要脸地在朝中钻营,竟混得比他这堂堂的侯爷还要好!如今听说正在谋从三品的大理寺卿,只怕一转年儿,这家伙就要一飞冲天了!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然而安平侯自认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对着从前被他看不起的英国公家二老爷挤出了几丝笑容,含笑问道,“齐兄这是从哪儿来?” 二老爷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带着自家搅事儿精来祸害自己的家伙,许久,直到安平侯都要冒了汗,这才慢悠悠地问道,“侯爷很着急?”想要他的命,二老爷觉得,只能送这位心比天高的侯爷去死一死了。 目中一闪,二老爷便继续问道,“听说,侯爷的爱妹回来了?” 这已经是安平侯最近比较开心的事儿了,想到自己那如今神经兮兮的meimei对自己说的话,又见二老爷上赶子来问,安平侯就觉得自己有点儿谱了,顿时便笑得满脸桃花开地回道,“齐兄何必这般见外,”他对探出头的二老爷露出了一个你知我知的暧昧笑容来,含笑道,“都要是一家人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听到最后一句,他眼前这人到中年却依旧很是英俊的齐程,目中现出了几分寒光与阴沉,然而之后,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便缩回了轿子,一句话都不说地扬长而去。 “没家教的下贱种子!”被扫了脸面,然而如今这齐程颇得圣宠,安平侯也不敢这去把这个不将他看在眼里的二老爷给揪下来,对着那轿子离去的方向唾了一口,便再也没有放风的心情,去了铺子买了几包上等的蜜饯,便阴沉着连往侯府赶,去侍候另一个祖宗。 都给他眼色看! 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心里愤恨地回到府里,安平侯便感觉到府中的气氛不对,然而正在气头上,他便只往着永昌郡主的正堂而去,想着在郡主的面前下下那齐程的舌头,给他点儿难看,然而刚刚进了正屋,却不见有丫头上前给他脱外衣,这般不将他当回事儿,安平侯便有些恼了,正在忍不住爆发一下的时候,却听到里头有女子哀哀切切的哭声,便心中一动,探头往里一看,脸上就是一变。 就见得堂上,永昌郡主正沉着脸在喝茶,她的脚下,正跪坐着一名女子,悲悲切切,可怜极了,还有一个女孩儿陪着她在哭,一见是自己的meimei朱氏,安平侯立时便火了,大步走了进来,对着永昌郡主怒道,“你欺负她做什么?!”虽然这meimei没有什么用,不过与齐程的…… 永昌郡主上挑的明眸一眯,将手上的茶盅往桌上一丢,这才冷笑道,“原来,这贱人敢这么嚣张,是有侯爷在后头给她撑腰!”她用鄙夷的目光向着安平侯看去,目中的尖锐竟叫他忍不住一抖,这才慢悠悠地问道,“这么说,趁着我不知道,放了她去英国公府里找人家二太太的事儿,是你许的?” 然而到底忍不住心里的火气。 这贱人出趟门儿,便得罪了二太太,虽然永昌郡主身份高贵,然而做人却不是这样做的! 她看好那府里二老爷的前程,与二太太也极好,然而今儿一起来,就听说这朱氏被英国公府二太太“礼送”了回来,就知道这里头定是有哪里不对,不问不知道,一问,连她都忍不住想要叫这贱人立刻消失! 没想到她胆子真这么大,竟然还敢上赶子去给人家做妾! “这事儿我知道,”听到英国公府,安平侯便松了一口气,不在意地在一边坐了,这才问道,“这不是好事儿么。” “好事儿?”永昌郡主尖锐道,“你是想把这京里显贵都得罪一遍才算完是不是?” “只是做妾,我还委屈呢!”安平侯却觉得委屈极了,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丫头给他一盏茶暖暖,他也嘴倔地说道,“芬姐儿到底是我的外甥女儿,因着她是犯官之后,我叫她给那齐程的长子做个贵妾二房,你以为我不委屈?”他在永昌郡主陡然一怔的表情中恨恨道,“要不是小妹说当年与齐程有些情分能说上话,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干?” 当然,若不是这外甥女儿还有这么点儿价值,他早就叫她滚蛋了。 “芬姐儿?”永昌郡主的目光,如刀子一般向着停下了哭泣,瑟缩中的朱氏看去,眯了眼冷笑道,“可怜,她竟然连你也骗了。”在安平侯诧异看来之中,她冷冷地说道,“给人家做妾是没错儿,不过,你这好meimei,是想自己去做妾呢。” “什么?!”安平侯脸色顿时一变。 “哥哥。”朱氏晓得如今永昌郡主待她已经不同当年,自己这哥哥才是救命的稻草,顿时膝行到他的面前含泪抱着他的腿哭道,“骗了哥哥是我的不是,不过,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她满脸的胭脂糊成了一团,大哭道,“苦日子我真是过够了!我,我就想要找个好人儿,多多怜惜我,这有什么错?” “痴心妄想!”永昌郡主觉得对贱人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看都不看这么个贱人,只对着身边的丫头轻声嘱咐了几句,叫她准备了许多的赔礼,等着一会儿送到二太太的手里赔罪。 “那女人母老虎似的,二哥哥日子过得有多苦啊。”朱氏却当没听见一般,只对着安平侯垂泪道,“以后我若是能在二哥哥的身边照顾他,他也能有些好日子不是?”她摇了摇被这个信息惊呆了的安平侯道,“听说二哥哥如今官儿做得极好,以后,他做了哥哥的妹婿,不就能帮衬着哥哥了么?” “这个……”安平侯沉吟了起来。 其实听起来,这么着也不是不能接受啊。 “想都别想!”永昌郡主刚刚嘱咐完就听到这么无耻的话,简直恨得肝儿疼,越发地觉得自己一时心善将这贱人赎回来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时咬着牙对着有些意动的安平侯冷笑道,“想想你那几个庶女的事故!”见安平侯脸色微变,这才讥讽道,“不怕与英国公府结仇,你大可以把这贱人嫁过去!” “这不能吧?”安平侯试探道。 “那府里的齐二,结缡十几年不曾纳妾,你以为是你这样的贱人?”永昌郡主才不觉得骂了这安平侯是个事儿呢,只在对方脸色忽青忽白之中喘着气说道,“想要纳妾,还轮得着这么个贱人?多少好的没有?你看着吧,这一回,你这好meimei,是替你把人得罪到死了!” 男子想要纳妾,还用得着女人上门去求?只要一动心,多少没有?犯得着这么忍着? 想到这里,永昌郡主便心里叹息一声。 她一生厉害,却没有那二太太的命好,嫁了一个有心的男人,如今夫妻恩爱,又有两个儿子,就算身份不如她高贵,却过得比她有指望。 想到这,永昌郡主便越发地不愿去打搅这样儿的幸福,对着安平侯冷声道,“既然这贱人这么想男人,出了正月,便将她嫁出去吧。”到底想到当年的那点子情分,她的面上微冷道,“嫁妆府里准备,这几日便给我把她看住了,再叫她出去丢人现眼,便怪我叫她去死!” 说到最后,已然是声色俱厉! “不!”朱氏听得傻了,此时松开了不敢给自己说好话儿的安平侯,哭着爬到永昌郡主的脚下,磕头道,“嫂子!你成全我吧!”她颤抖了许久,突然将在自己身边儿的女儿搂在怀里,大哭道,“不然,芬姐儿,就没命了!” “和芬姐儿有什么关系。”永昌郡主先是不在意地一笑,然而见脚下这母女二人竟是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显然不是做戏,心里便一沉,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止住了想要拖着二人下去的丫头,冷声道,“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说清楚了!” 朱氏伏在地上哆嗦了半天,四处看着,似乎是要找到安稳的所在,然而一抬头,就看到永昌郡主冰冷的眼,一哆嗦,便拼命摇头。 “说话!”永昌郡主将桌上的茶盅猛地往地上一摔,尖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