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斜刺里冷不丁地冲出来一个乞丐一样的女人,嘴里不知在叫些什么,可是也够吓人的了,几个轿夫猛地一停,之后便听到轿子里一声“哎哟!”,之后便有一名俊朗的中年愤怒地探出了头,骂道,“想碰死你家老爷啊!” 二老爷真是很愤怒。 好容易今天早早下了朝,他火急火燎地往回跑,就是想着趁着天好带三太太出去游玩一番,再在外头吃个馆子,免得日日在府里再将人憋坏了,正在轿子里想得美滋滋的,一个猛停,在朝中牙尖嘴利手下无一合之将,叫政敌们恨得牙根痒痒的大理寺卿齐大人,竟是在轿子里碰个半死,险些去见祖宗! 揉着脑门上的大包,三老爷是真的愤怒了,龇牙咧嘴地叫道,“说!什么事儿!”一边说,一边向着前方看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连齐大人的轿子都敢拦,却见前头一个满脸黑漆漆,丑的像鬼的家伙像自己扑了过来,立时便反射性地坐回轿子,一条腿将那人踹了出去。 “二哥哥!”便听一声惨叫,那丑八怪便叫二老爷踹飞了。 嗯? 踹飞了这人,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儿,二老爷便是一怔,之后便向着那人看去,就见那人正是个瘦小的妇人,此时趴在地上起不来,可是两只眼睛里满含泪水,正向着他看了过来,眼中有千言万语一般,心里猛地一跳,想到从前二太太与她说起过的那个疯婆娘来,急忙向着四处看看,见这小巷之中无人,便对身边的长随一个眼色,叫他去巷子口把守,这才试探地问道,“你是……安平侯府的……” “我就知道,二哥哥一定还记得我。”朱氏嘤嘤嘤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二老爷的脚下爬,很有一种将二老爷当做降临的天神一般的感觉。 “天神”二老爷的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前些时候,这疯子跑到自家妻子的面前一同的胡言乱语,几乎把二太太气得发了疯,饶是二老爷那样无辜,都不得不忍着心里的小心酸跪了几天的床板儿,如今想起来膝盖都疼,本是想要收拾这个女人的,没想到这家伙突然没了消息,听自家嫂子说,是被气疯了的永昌郡主送到庄子上去了,知道永昌郡主也很无辜,这才忍下了心里的一口恶气。 当然,这口恶气没憋多长时间,便被二老爷喷到了政敌的头上,于是二老爷心情舒畅了,政敌们,咳咳……更恨他了。 此时见着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朱氏,二老爷便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眯着眼睛看着朱氏片刻,他的脸上,便露出了几分担忧的表情来,关心地说道,“大婶儿,既是安平侯府上,不然,本大人送你回去?” 朱氏被“大婶儿”这么个要命的称呼震了一下,然而见二老爷的脸上带着真切的关心,便觉得大概是自己如今穿得不那么好,所以才这般,只要换了好衣裳,凭着二老爷还记得自己,还能不叫他倾心?又听到了安平侯府,立时脸上便惊恐了起来,尖叫道,“二哥哥,不要送我回去!” 一边说,她便一边痛哭地向着二老爷的腿抱去,一旁的一个轿夫见二老爷神色扭曲,立时便英勇献身往前头一站,苦逼地被朱氏抱住了大腿,仰天露出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干得好! 二老爷对这有眼力见儿的家伙满意极了,决定一会儿回去就给他升职涨月钱,一边再次试探道,“大婶儿不愿回去?”他一笑,露出了森森的白牙,很是关怀道,“大婶儿的嫂子是郡主,只要回了府,谁还敢伤害你呢?” “不!”抱错了大腿,朱氏仓皇间将身上的黑水儿蹭在了轿夫的腿上,听到郡主二字,便尖叫着又往二老爷的方向扑,眼里带着几分疯狂道,“二哥哥救我!郡主要杀我!”被急忙制住了她的轿夫压在眯起了眼睛的二老爷的面前,她叫道,“哥哥和母亲被她杀了!她如今,是一定要杀我的!” “为何?”二老爷一听到安平侯的名字,也在扼腕惋惜好不好? 好不容易搜集了一些安平侯的罪过,二老爷就等着来日一弹劾,那贱人就能去边关挖煤,结果竟呼啦啦的挂掉了,浪费了齐大人不少的时间,如今听到这个,他便挑眉道,“为何你说,是郡主杀了他?”安平侯死的蹊跷,京中确实有人在议论,也谈及永昌郡主只怕不那么无辜,只是无凭无据,谁敢这样胡说八道呢? 陈王府,可不是吃素的。 “一定是她!”朱氏尖声嘶吼道,“因为我得罪了她,哥哥为我说了话,所以他才害死了哥哥!”她的两只眼睛都瞪大了,叫道,“还有,在庄子上,她还派人还杀我!若不是芬姐儿发现了,我就要被人勒死了!” “你怎么得罪她了?”二老爷生出了几分兴趣,含笑问道,“我记得,当初,是郡主将你赎回来的吧?”若永昌郡主真的是那样的狠心人,只什么都不做,放朱氏母女在边关自生自灭就够了,何苦还要费大力气将人给接回京来? 颇觉这朱氏不知好歹,二老爷也懒得与她吱唔,只寻思着将这人捆到安平侯府就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却没有见到朱氏的目中现出了些迟疑来,然而到底自己的性命更重要些,竟是立时叫道,“因为我听了五姑娘的话,要嫁给二哥哥,所以郡主就恼了!” “什么?”二老爷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样的秘辛,大太太当初不过是说朱氏失心疯,永昌郡主把她捆了,哪里还有这些,他便微微变色,冷声道,“怎么回事?” 朱氏在二老爷突然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里瑟缩了一下,却还是咬了咬牙,飞快地将齐五教她的一切都说了出来,之后便掩面大哭道,“二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你救救我吧!” “原来如此。”二老爷面上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突然一笑道,“没想到,我竟有一个这么不得了的侄女儿。”小小年纪,竟敢算计到他的头上,那女孩儿,他还真想着要见见。 至于大太太为何不说,他也多少明白。 齐五是兄长那二房所出,素来与大太太不睦,若是前几日大太太便说这其中是齐五撺掇的,只怕连他自己都会觉得,自己这个大嫂是在污蔑庶女,半分都不会相信。毕竟,齐五今年不过十三,正常人谁会想到竟会有她什么事儿? 只是想到今年兄长语焉不详的一封信,二老爷还是在心中生出些猜测,看了朱氏一眼,目光一冷,便对着一旁的两个长随一偏头,那两个长随得了令,竟是二话不说上前便将朱氏给捆了,又去那小巷的深处将意欲逃脱的芬姐儿抓了过来,这才对着两个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的女人含笑点头,云淡风轻地说道,“既然相见,便是有缘,本大人与安平侯向来神交已久,如今便送二位回府享福。” 至于永昌郡主如何处置,二老爷觉得,关自己屁事! 没因为差点害了自己的清名干掉这两个家伙,二老爷便觉得自己真的很好心了。 叫两个小厮提着这两个女人往安平侯府去了,二老爷这才唾了一口,暗道了一声晦气,又想到自己的好侄女,便露出了一个冷冰冰的笑容。 如今,他只希望自己的兄长,将齐五永远地带在西海沿子。不然,只要她敢回京,便别怪她二叔,送她一份大礼了。 不过…… 二老爷还是摸了摸自己的光滑的下巴。 自家老婆,竟然遇到的是这样的神经病,还真是辛苦了。 在心里想着如何给二太太受惊的心安抚一下,二老爷的轿子便慢悠悠的远去了。 与他不同,锦绣此时,却在车上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一对儿,坐在同寿县主的身边看着大戏。 长安侯家的四姑娘沈嘉,她是第一次见,却在初见,便笑得为何连同寿县主这般孤僻,都对她很有好感。 这是一位极为开朗,很有些长姐风范的姑娘。虽然年纪还小,不过行事却颇有章法,便连锦绣一个丫头,在她的眼里也平等待之,并不鄙夷,因比同寿县主与锦绣都大些,便自觉地关照着两个小女孩儿,顺便飞快地将姚俊频频凑过来的脸推到一边儿。 “死丫头,若不是母亲喜欢你,小爷一定好好教训你!”姚俊还在叫嚣。 沈嘉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将面前的一个放着点心的盘子给两个女孩儿推了推,这才慢慢地捏了捏手指,发出了卡巴卡巴的脆响,平静地问道,“你,再说一遍。” 姚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立时便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叫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沈嘉呵呵笑了几声,脸色一变,按住了姚俊就是一通乱揍,似乎这姑娘力气不小,姚俊这样的少年,竟是在她的手下挣扎不得,只发出了哀叫声。锦绣在一旁围观姚家二少被揍,许久之后,方才见沈嘉施施然地放开了手,自坐在了锦绣的身边,倒了一碗茶来喝,慢悠悠地说道,“再敢废话,下回就打你的脸!” “死丫头,你这么嚣张,你爹你娘你哥哥,都知道么?”姚俊觉得在一群小丫头的面前丢了脸,身心受到了极大的创伤,趴在一旁流泪道,“你知不知道温柔是什么啊?” “当然不知道。”在姚俊猛地抬头悲愤地看过来中,沈嘉挖了挖耳朵,无所谓地说道,“女孩儿温柔,都是为了找个好人家。我以后不是都要嫁给你了么,温柔,”她一摊手,很坦白地问道,“又有什么用呢?” 姚俊猛地喷出了一口血,抽搐着不动了。 “这家伙不行。”见姚俊晕了,沈嘉便与同寿县主与锦绣笑嘻嘻地说道,“才一回就晕了。你们不知道,我娘在家,从前那都是按着饭点儿揍我爹的,你们看看,如今,我爹不就成了赫赫有名的长安侯?”她叹道,“还是我娘说得对,好男人,都是揍出来的。想要纳妾,揍他!想要翻身,揍他!想要私藏小金库,揍他!什么时候他乖了,咱们也就成功了。” 两个小丫头张着嘴巴震撼地看着沈嘉,觉得世界观被刷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