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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多是无奈事,半分不由人(下)

    一叶落定,夏未完秋来早,竹林幽静午生凉,朱老夫子迎着已有半分寒意的竹风缓缓走进了一贤堂,步履沉重,林中闲适硬是被他踩碎不见,双手负背立于一排青郁耸天的竹林之下,仰头望天不见日,一身苍凉说尽心中无奈万千,那满头白发是落了人间多少个冬日雪才苍白得如此醒目,如此凄凉。

    鹅卵小径几叶枯黄竹叶,浅步踩过细若无声,“朱老夫子”,一人站在朱老夫子身后恭敬一拜,行礼抬头起,玉容皎目明月落,添眉心朱砂一抹,刹那便胜过万千芳华。

    “端王妃可应下了?”公孙释轻声询问道。

    朱老夫子未语,背负在后的双手枯老如枝却互相绞握着挣扎有力,可随着一声骤然叹息声落,绞握的双手若回光返照后无力落下,苍劲如松的花甲老人背一下佝偻了不少,苍老瞬间爬满全身。

    叹息落,事落成,公孙释便心中大安,再次向背对于他的白发老人恭敬一拜,正声说道:“公孙释代端王爷、代北齐西境千万百姓谢过朱老夫子!”

    “……但愿青川不会怪我。”朱老夫子阖眼有愧,唉声一叹道。

    公孙释凝目一瞬,浅笑宽慰道:“夫子只是请端王妃出使夏国劝说夏国国主归顺北齐而已,为的是西境安宁百姓太平,更为的是端王爷日后的宏伟大计。端王爷知其轻重利害,又怎会怪夫子您呢?”

    云州往事公孙释并不知晓,朱老夫子也不愿过多解释,以免徒生事端,“青川此去褚州,何时能回?”

    林风盛,这苍绿青叶竟也摇落纷纷如雨下,如他心中不安摇摇晃晃:若非北胡突然南下生乱,青川一直按兵不动,京城那边步步紧逼,他也不至于一再“逼迫”端王妃去夏国做说客。青川对端王妃看得那般重,而且他对宁致远与端王妃那段旧情本就心有介意,若他知道是自己这位恩师亲手将他的妻子推到宁致远面前去的,爱又爱成伤,恨又恨不得,背叛欺骗双重至,他该是何等心凉。

    公孙释自是明白朱老夫子话中所藏忧虑,回道:“朱老夫子放心,在下之计虽不是仙人之手天衣无缝,但自信能瞒端王爷一月之久,足够让端王妃从夏国及时回来。”

    他在褚宫时便开始留意耶律平的各种动向与细节,他自问掌握的情报不比端王爷少,此次用耶律平为饵调虎离山,其计策他在心中推演几百次,自问已做到万无一失,但也只能保证能拖延端王爷一月时间,这已是他的极限。端王爷本就智谋无双世人少有,这次能入了他设下的局也不过是与耶律平余怨未了,关心则乱,这才轻易被他骗去了褚州,而识破他的骗局不过是早晚的事,晚最多一月,至于有多早,他却从不敢想。

    朱老夫子亦不敢有所多想,青川是他一手教出的高徒,他的本事自己这个当师父的最清楚不过。一月?但愿吧,若老天有眼的话,否则……青川恨他不要紧,无端连累了端王妃他的罪过就真大了。

    林风叶沙响,幽然成空谷,青竹幽径上早已无来人,只有在一排低矮萧黄的湘妃竹旁的石桌边,孤坐着一白发苍苍又苍老了不少的老人。

    朱娉婷踟蹰走近,幽幽说道:“祖父,你们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风动叶动林动,人声也动,声声入耳来,朱老夫子还是坐在石桌旁静默不动,后悔、歉意、担忧,还有许多说不出的沉重悔恨,压垮了这赤胆一生的苍劲老人,朱娉婷看在眼里莫不心疼自己一心为苍生的祖父,却要落得个悲凉孤寂的下场,于是大胆劝道:“祖父,娉婷认为您不该听公孙先生的计策劝叶jiejie出使夏国。既然赫连哥哥告诉您对夏国之事他已有安排,您就应该相信他,而不是一再强求叶jiejie冒着战火出使夏国,还千方百计骗赫连哥哥离开并州。若是赫连哥哥知道了真相,您还有何颜面去见他。”

    明明那日赫连哥哥来过之后,祖父已放弃让端王妃劝赫连哥哥出兵夏国之事,可出府偶遇公孙释后,也不知两人偷偷说了些什么,短短半日不到,祖父心中愁绪卷土重来,忧虑更重,夜夜深灯不熄,踌躇来回间唉声叹气不断。若非她方才在竹林后无意听见他们的谈话,她可能都还不知祖父这次竟然是让叶jiejie去夏国,北胡都快打到夏国国都了,祖父这不是让叶jiejie去送死吗?赫连哥哥若在,是绝不会答应的。

    朱娉婷蹲下求道:“祖父,叶jiejie还未走,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六十余载过,一生幸cao劳。忠君为国事,鞠躬尽瘁死。遗恨有千万,从未方有悔。不求生前身后名,只愿一掊黄土安君魂。”

    “祖父……”

    朱娉婷看着颤颤巍巍独自离开的朱老夫子,哀声唤道,看着他一意孤行不愿回头,心里焦急亦是无可奈何。她不知祖父为何明有悔意却执迷不悟,但她却能预料到,祖父如此不顾叶jiejie的性命安危,赫连哥哥若是知晓,虽念及往日情分不会对祖父如何,但他们朱家一族的前程也就彻底完了,毕竟赫连哥哥对叶jiejie的感情她都看在眼里,怎会容得有人伤叶jiejie半分。

    天下纷争,战场夺势,男人间的权谋,为什么自古都是以牺牲女人为代价。天下兴盛,都是帝王恩德;天下大乱,便是女人生的祸。生而为女,何其无辜!朱娉婷心中忿然感慨万千,望着祖父离去的背影抹去眼中不甘的泪,毅然转身离去。

    青川的书房是端王府的重中之重,里面放着各种机要密闻军政大事,也许落在地上简简单单的一张带墨的纸,也可能是关系到数十万条性命的大事。所以此地森严有重兵把守,没有青川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否则一律格杀勿论,但这条军令却对叶寒无用,因为她从来就不是青川口中的任何人之一。

    虽然书房于她无所限制,但毕竟是青川处理公事的地方,叶寒一向有意避开,很少来这儿,但并不意味着她对书房一切不熟悉。她很轻易在书桌左边暗格中找到一封封从未打开过的信件,全是定安公主派人送来的求救信,叶寒仔细数过足足有二十三封。

    这些信件叶寒一封也未打开,原封不动放回了暗格中,就好似从未被人发现过一般,安静与世隔绝。至于信中内容她并不感兴趣,应是与定安公主写给朱老夫子的求救信差不了多少,无非就是些战火深入家国不保之类的话。

    只是……叶寒凝望着被合上的暗格地方,回想着方才一封封所看到的信件,上面都是用簪花小楷写的秀丽字迹,却未找到一封出自于宁致远之手的求救信,心中滋味说不出的复杂。

    南之的脾性她自是清楚,家国重于一切,宁愿舍了性命也要诛杀尽犯他家国者。可如今北胡已破墨骓城,夏国大势已去,已非单单一人之力可以逆转,他又何必苦苦硬撑下去,最后受罪的还不是他与他的万千夏国子民。

    叶寒现在才觉得自己好似从未看懂过宁致远,若他既为家国,强虏犯境已至城下,他已无力回天,为何不低下头向青川求助出兵,既可免山河破碎,亦可保夏境百姓安宁,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他毕生所求的吗?还是……真有她的缘故在内?

    叶寒不知,轻摇着头排去脑中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他可为了夏国舍弃自己,而娶定安公主与北齐联姻,如今又怎会因为自己这一早被舍弃的旧人,而迟迟不肯写信向青川求救?这不是他的作风。

    出了书房,回了合璧庭,常嬷嬷已把她明日出行离开的事务都安排好了,正一一与她回复着。叶寒想着去夏国的事,所以没怎么认真听,只断断续续听着常嬷嬷口中为她准备的数不清的物件,淡淡开口打断道:“我去夏国要不了多久,一切随简就行,那些个香炉、首饰之类就不用带了,反正我也用不上。”

    常嬷嬷微微抬起头来看着叶寒,眸色生忧,小心说道:“夫人,您真的要去夏国吗?能不能不去,那边正打着仗呢?”

    叶寒笑了笑,并没将常嬷嬷的担心放在心上,“夏国南境还算太平,没有战火,再说有本府侍卫和夏国军队护送,我此去夏国应是无碍,你不用担心。反倒是我不在府中的这段时间,还要幸苦你帮我照顾好阿笙,这样我去夏国才走得安心。”

    “可……王爷若知道了,可怎么办?”

    常嬷嬷结结巴巴说着心中担忧,她虽然不知夫人为何要突然去夏国,更不知她去夏国的目的是为何,可这样神神秘秘瞒着王爷去夏国,她心中总透着一股不祥的预感,隐约觉得有坏事发生。

    八月的暑天正值并州夏末,虽不见秋雨淅淅沥沥落下,但几场北风刮过,已不再需要凉扇送风去暑热。看来并州今年的秋来得比去年早了许多,夏国现在必定正是秋意最浓时,叶寒算着她去夏国要花费的时日,淡淡吩咐道:“常嬷嬷,你再帮我收拾几件御寒的衣物吧,秋早来霜寒落,夏国必定比并州要冷得多。”

    叶寒好似未听见常嬷嬷方才说的话一般,避重就轻说着其它不重要的事,常嬷嬷听出了叶寒是在有意避开这个问题,不由担忧更深,可无奈她为奴做不了夫人的主,既然夫人不想多说她也不敢再多问下去。

    “对了,我去夏国的事别告诉流画。她这次怀胎本就受了惊吓,又是一对双生子,她不比我容易。若是她问起我为何一直未去看她,就说城外庄子出了事,我去处理暂时回不来。”叶寒千叮万嘱道,语气严肃,常嬷嬷自是不敢违背。

    流画若知道自己要去夏国,必定会挺着大肚子拦着自己不准自己去。当年与宁致远在云州的那段情,流画是他们感情的见证者,从缘起到缘灭,自己的喜悦与痛苦她都看在眼里。如今自己以有夫有子家庭和睦,流画又怎会让自己再被那段早断的旧情所连累,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去夏国后青川的震怒有多可怕。

    出行的事,在白日里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入了夜,叶寒陪坐在阿笙案前,看着他温书写字,然后抱着他在怀里哄他睡觉,看着怀里好似又长大不少的小rou团子,叶寒心满暖暖的,不禁想起明日即将离去,又骤起不舍,不由抱着阿笙更紧。

    “娘亲,今晚你抱着阿笙睡好不好?你好久都没抱着阿笙睡觉了。“阿笙很喜欢赖在娘亲怀里,娘亲身上香香的,怀里又软又暖,窝在娘亲怀里好舒服。爹爹好不容易不在,他终于有机会跟娘亲一起睡觉了。

    叶寒看着拱着小身子往她怀里钻的阿笙,真像只粉嫩可爱的小懒猪,又撒娇又卖萌,弄得她的心都化了,“好!娘今晚就抱着你睡觉,娘好久也没抱着阿笙睡觉了,娘也想阿笙。”

    阿笙心满意足躺在叶寒怀里,笑得好不开心,比吃了十块白糖糕还高兴,兴奋得扭着小身子在叶寒怀里蹭来蹭去。叶寒想着明日离去,又有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便由着阿笙闹,不想打碎他此时的快乐。

    “阿笙,娘明日要出门一趟,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乖乖的,好好念书习武,听常嬷嬷的话,不要捣乱,知道吗?”她这次去夏国最快也要二十几天,这么长时间不在府中,她想想还是跟阿笙说下,以免他到处找自己弄得全府皆知。

    “娘亲你要去哪里?”

    阿笙仰着小脑袋望着叶寒,两只小手紧紧抱着她的腰,很明显是不舍她离开,叶寒温柔冲阿笙笑了笑,耐心说道:“娘有个故友在北边,他遇到点麻烦,娘去北边帮帮他。娘保证,帮完他,娘就马上回来,不会让阿笙等久的。”

    “娘亲,不去可不可以?阿笙不想娘亲离开。娘亲不在阿笙身边,阿笙想娘亲了该怎么办?”阿笙心里很伤心,怪不得娘亲今晚什么都依着他,原来是要离开他出去办事,可他真的不想娘亲离开,每天醒来如果看不到娘亲他一整天都会不高兴的,娘亲见不到他也会不高兴的,他不要不高兴。

    阿笙自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她的身边,他不舍自己离开也是意料之中,叶寒其实心里也不好受,哪有当娘的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可是夏国之事已不能拖延,朱老夫子的请求她也已应下,不得不走。

    “娘也舍不得阿笙,可是你想想,如果有人欺负了明珠,你是不是也会出手帮她?”叶寒耐心劝道,见阿笙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叶寒见状继续说道:“现在娘的那位老朋友也被人欺负了,娘是不是也应该去帮帮他,帮他把坏人打走?”

    阿笙听后,耷拉着小脑袋不再说话,虽然被娘亲说服了可心里还是不想她离开。叶寒怎会不懂阿笙的心思,紧紧搂着他在怀里轻声哄道:“娘保证,帮完忙,娘就马上回来,一定不会让你多等,好不好?”

    阿笙瘪拉的小嘴动了动,扭着小脸在叶寒怀里蹭了蹭,才闷闷问道:“那你要多久才回来呀?”

    叶寒轻轻顺着阿笙弄乱的发,边说道:“你放心,娘不会去多久的。当你看见天上有大雁开始往南飞时,娘就快回来了。”

    秋天到了大雁才会南飞过冬,可现在还是夏天,娘亲要秋天才回来,阿笙一想到娘亲要去这么久,顿时更舍不得她离开,不愿她走,可方才他已经答应娘亲了,爹爹说过男子汉得说到做到,说过的话不能反悔,所以即使想到娘亲明日就走,心里难受得要紧,他还是闷闷趴在娘亲怀里没再说什么。

    第二日与往常一般,叶寒唤醒阿笙一起吃罢早饭,因出府的方向与练武场一致,叶寒便顺道送阿笙去习武。阿笙看见娘亲站在练武场外笑着向他挥手道别,跟以往娘亲送他来习武时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娘亲要离开他出府很久才会回来,可他心里就是说不出的难受,眼睛酸得不行,好想哭,但他怕娘亲看见了会伤心,只好背着她一直往里走,不敢回头。

    叶寒看着阿笙低着头背影恹恹地进了练武场,心里也是难受不已,阿笙自生下来就没离开过她,如今她要离开这么久,想想好似就有一把刀在割她rou一般,心疼得厉害。

    出行的队伍已好,阿笙的背影已经远去消失在练武场中,叶寒拭了眼角流下的泪,整理好情绪往府外走去。此去夏国,朱老夫子早已将行程安排好,路上需注意的事项也一并细致交待了,入了夏国国境便有定安公主派来的人护送她去夏国国都。

    这些事叶寒倒没多少担心,只是……叶寒停住脚步,望着一脚将踏出的端王府,不禁想到了远在褚州的青川,她这一步踏出之后,是不是有些事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叶寒顺声回头,站在她身后的是不知何时到的花折梅,“你不是应该在练武场吗,怎么来这儿了?”叶寒避重就轻说道。

    虽然叶寒去夏国此事他没有参与,但他也逃不过帮凶之嫌,明知道朱老夫子与公孙释的计谋,却未阻止,更没向青川汇报此事,任由事态发展到现在这一步–––叶寒离府在即,一旦她去了夏国见了宁致远,无论夏国归顺书有无拿到,青川回府后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他们真以为这点小把戏就能瞒住青川一辈子,自欺欺人罢了。

    花折梅看着立在大门之下的叶寒,再次问道:“叶寒,你可想好了?”

    私心里,他一点也不想叶寒去,但于公,作为青川永不变心的死士,他一路陪青川走至今天,青川受的罪与苦他比谁都清楚,叶寒亲自去夏国劝说宁致远举国归顺,是化解北胡危机的最好的解决办法,还能不费吹灰之力扩大青川的势力,直接与京城方面分庭对抗,这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青川。

    叶寒没有回答,转身低头只余一抹轻忧的浅笑勉强挂在嘴边,提步一落,她还是踏出了也许会万劫不复的那一步。

    府外的马车缓缓前行而去,搭载着叶寒的马车也渐渐消失在他的视线中,花折梅站在原地分毫未动,满心生厌。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虚伪,虚伪得令自己都觉得厌恶生呕,叶寒将走时才惺惺作态说上几句不轻不痒的劝阻之话,是成全自己的虚伪,还是安了自己无颜以对的愧疚?他明明清楚青川知道叶寒去夏国后的反应,夫妻离心家破不全,可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干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叶寒离开,他表演伤心给谁看,自己不是虚伪又是什么?他等会又有何颜面去见阿笙!

    风起了,端王府里的一切好似都开始晃起来了,倒是竹林涌动下的一贤堂渐渐安定下来,这一贤堂没有比此时来得更为安定。

    “端王妃已启程前往夏国,不日将抵达夏国国都,待夏国的归降书顺利拿到,整个西境都在端王爷一人手中,夫子您从此便可安心了。”公孙释说道。

    长风搅得竹林晃,竹下却无竹林风,青叶如针徐徐落,看似无忧却谁知其不会伤人。朱老夫子怅然一叹,心中无奈吐出千古苍凉,都是歉意愧疚难放过他心良知。

    竹林后几阵吵杂脚步声响起,渐近,一青衣小厮慌忙跑来,请罪道:“朱老夫子,方才朱小姐抢了马厩的一匹马夺门出府而去,小的拦不住,眼看着朱小姐跑没了影,不知去向。”

    朱老夫子凝身一僵,公孙释见状连忙上前说道:“夫子莫急,在下应知晓令孙女的去向,这就帮你把朱小姐找回来。”

    “……罢了,随她去吧!”

    朱老夫子挥了挥手遣了小厮下去,也不让公孙释追回娉婷。他视天下苍生为重,不理人间世故情,娉婷心热多义,自是不赞同他为天下苍生而去逼迫端王妃一个妇人,她有此举动意料之中,她要去陪端王妃就去吧,也权当是他对端王妃的一种歉意吧!

    八月夏快临了末,并州城中暑热还盛,可一出了城车队行驶在一片宽广田野之上,虽蔓草青青仍在夏日,可无处不在的清凉却渐渐裹满全身,实难相信这是在白光刺眼的夏日烈阳下。

    轱辘轻转,马车缓行,叶寒挑起青帘一角望着被远山挡住的茫茫北方,忧愁的心思又渐渐升起,今日一去离家千里远,不知归期,更不知归来时人可还、家还在,难料有团圆。

    “叶jiejie……驾……叶jiejie……”

    若有若无的喊声断断续续响起,叶寒出神以为是自己的幻听,见秋实在马车中也四下茫然转望寻着声响,撩起帘子伸头一望才对叶寒吃惊道:“夫人,那人……好像是朱家小姐。”

    朱娉婷?叶寒也不禁诧异,她不是在端王府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叶寒唤了车队停下,见朱娉婷跨马疾驰而来,手握缰绳长“吁”一声,驻马于车前停下,手握长柄银剑一身鲜红戎装,英姿飒爽,冲着她坚定说道:“叶jiejie,我陪你去夏国。”

    “这……”,叶寒有些犹豫,夏国正值战乱,若遇上危险她怎么向朱老夫子交代,“你还是快回去吧!你出来这么久,朱老夫子会担心的。”

    “我不回去!”朱娉婷骑在马上,固执道:“叶jiejie你都能去夏国,为什么我就不能去!”然后扬起手中宝剑,冲叶寒说道:“叶jiejie你放心,我会点武功,我会保护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你呢!”

    “……”,端王府传递信息一向迅速,朱娉婷一路而来自己都未接到朱老夫子的信,想着应该也是默许了朱娉婷与一起同去夏国。此去夏国她并未带多少人,若让朱娉婷一人回去她又多少有些不放心,便点了点头默许了。

    “你与苏琉璃坐后面那辆马车,等到了驿站再给你单独配一辆马车。”叶寒把浣衣房中的苏琉璃也一起带上。苏琉璃是夏国人,懂夏语与夏国的风土人情,此去夏国人生地不熟,有她在多少可少些不必要的麻烦。

    苏琉璃掀开帘子恭敬向马背上的红衣少女俯了下头,就当行礼了,朱娉婷也报以明媚一笑,但并没下马,“叶jiejie,我在府中憋屈久了,我还想多骑会马,放下风。等会我骑累了,我再进马车坐着。”

    豆蔻年华的少女最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最不喜被拘着,叶寒便随了朱娉婷的意,反正也不影响车队行驶的进程。

    马车再次出发,北方青苍的远山一点点被拉近,而身后那座雄伟壮阔的并州城也一点一点模糊成晕,与白茫茫的天混为一体,远去的人再难看清它的城郭数丈高,再难知晓城中无时无刻都在发生的千百新奇事,当然也更加难以知道在遥远的褚州,有一人正马不停蹄着急往并州城赶,一刻也不敢歇,只为了能阻止她的离开。

    有道是,老天从不遂人愿,凡人多爱苦折腾。有人要走,有人要留,何必呢?走的人就让她走,留的人不必多留,若是缘未尽份未完,命中已注定,走了的人最后还是会再回来,又何苦庸人自扰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