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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生来便是最厉害的天师,拥有最完美灵根的他是带着陆家走上新高度的那个人。陆老爷子从来都没有看走眼过,陆家也一直以他为傲。

    这是正确的道路。

    陆夫人从来都是一个普通人类,她生下两个孩子,一个是灵根极弱的陆绅,一个是灵根优秀的陆探。

    只不过变故是在怀陆探时,她被曾经陆延年得罪过的邪祟暗算,从此身体里多了一股去不掉的怨气。

    为了去除这股怨气,夫妻二人想过许多办法,就连哄骗邪祟的事都做过,可这并不能解决问题。

    害怕自己生下鬼胎的陆夫人天天以泪洗面,但现实就是现实,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她不舍得放弃腹中的胎儿,即使要付出“不能去陆家本家”这个代价。

    外人皆以她为笑柄,却不知她是全天下最伟大的母亲。

    2040年12月21日,在一个寒冷的冬天,仅仅靠着一位家庭医生,她生下了十分健康的宝宝。

    “看他这一直往天上探出的手,嘿,是要去碰月亮吗?”

    极冷的夜却带着最温馨的暖月,陆延年望着刚刚出生的孩子,听见妻子说:“……给他起名为‘探’吧,希望他未来前途光明,永远向往前方。”

    陆延年点点头,温柔地搂过妻子:“老婆,辛苦你了。”

    2043年6月18日

    两岁半的陆探抓住了陆延年腰间的缚灵袋,里面装着的怨气顺着他rourou的胳膊探入袖口。见到这一幕的陆延年,吓得立刻将他抱起,解开衣服查看异样。

    被极凶鬼气拂过的胸口依旧白皙一片,那些鬼气在触碰到光洁的皮肤后,甚至是不可逆地被“吸收”干净。

    陆延年查看过陆探的灵根,是适合做天师的料。

    但现在……他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2046年5月13日

    “延年,这是小探该做的事。”

    “……”陆延年并没有回答,脸上犹豫的神色出卖了他。

    陆夫人又说:“小卡不应该背负那种东西,被邪祟盯上的感觉是十分痛苦的。小探能够帮助他们的,就当作是……为了祖上积德。”

    “小探可以吸收邪祟身上的鬼气,化解他们的怨气,他是最符合‘净’标准的人,这是另一条出路,可以救唐卡的出路。”

    “真正的天师不应该一尘不染,我们不需要让他一直干干净净的,他只有知道黑暗,才会理解光明的意义。”

    ……

    陆延年重新推开小儿子的卧室,以为早已睡着的人却一直没睡,正睁着圆圆的眼看着他。

    “爸爸,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小探哪里还有早上扇耳光的狠劲,声音软软的,“早上来家里的那个小弟弟,是不是遇见了什么坏事?我看见他被黑黑的东西绑住,一直在痛苦的喊。”

    “爸爸,你来找我,是我能做些什么吗?”

    听见小儿子的话,被传统思维束缚着的陆家家主释然了。他走上前去摸摸小孩的头,笑着说:

    “小探,你愿意帮助弟弟吗?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但爸爸会用一些办法把这段痛苦从你的记忆里划去,只要度过今天,你就不会记起这种感觉。”

    小探低下了头,他似乎是想了很久,久到陆延年差点以为小儿子下一秒会说出拒绝的话的时候,手上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爸爸,”小儿子握着他的手说,“弟弟都痛苦了那么久,那小探难受一会会,又能怎么样呢?”

    ……

    ……

    百鬼夜行的那一个正午,陆家家主陆延年以灵魂献祭,将百鬼扼杀在阳光之下。但后起者无穷无尽,他的死亡只能给妻儿带来一点点的缓冲时间,而时间一过,妻儿便会成为百鬼的食物,消失在人世间。

    “来不及了,小探……”

    听见母亲声音的陆探,缓缓睁开了眼。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眼里一片猩红。大片的血液顺着伤口向下流,染红了视线,同时染红了整个天地。

    “听mama说……你可以出去,你可以活下去……小探,听mama说……舍弃你最干净的灵魂,去接纳这里的鬼气……你可以活下去的……小探!”

    ——说什么呢,mama。

    “小探,来,跟着我呼吸……”

    ——mama?

    陆夫人以灵魂为诱饵,吸引了绝大部分邪祟的视线,从而为陆探争取到了“净化”的时间。

    但因为鬼气过于浓重,陆探无法净化干净。他体内两股对立的气息相互打斗着,引起了极为强烈的不适感。

    “坚持住,小探……”

    ——坚持不住了。

    “你可以的……”

    ——我不行。

    “小探……”

    ——mama!

    似乎是被打开了什么新的开口,陆探只觉得自己身体内缺失了很大一块。还没能够反应过来到底是丢了什么东西的他,那空位突然就被一股强势的力量补上。

    他成了容器。

    装鬼气的容器。

    而原本存在体内的,属于他自己的灵力,被打入灵识的最深处,藏在那里不被任何人发现。

    ——包括他自己。

    ……

    回忆的碎片被一片片拼凑起来,陆探轻笑出声,似乎并不惊讶。

    “原来是这样。难怪唐卡那小子一见到我就哭着说‘我对不起你’,我还说,作为给我洗干净身上污渍的香皂本皂,怎么会对利用他的我说对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