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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鹿洺在一旁看得直乐,正乐着,他忽然感觉到一抹视线。

    他瞬间抬头,朝着视线的来源看去,看到了陈铭辰。

    陈铭辰的座位正好在对角,灯光不如中间的座位明亮。

    吴鹿洺看过去时,他整个人半掩在不太明的阴影下,眼底有两分晦暗不明。

    吴鹿洺跟陈铭辰接触的次数有限,但在有限的次数里,他能够感受到,陈铭辰这个人在人前把面具戴得很好。

    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从不缺席在每一个和其他人接触的瞬间,哪怕有时候只是一个短暂的视线相撞。

    这样的人往好听了说是温和好相处,往难听了说,你永远也猜不到他温和面具下的真实情绪究竟是什么,因为他显然已经得心应手于将所有情绪藏得一丝不漏。

    人一旦习惯于隐藏情绪,十年二十年之久,很可能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他自己面具下究竟是什么样的真实情绪。

    因为想要完美地骗过别人,最先要骗的是自己。

    吴鹿洺似乎是觉得有趣,轻笑了一声,待他再一次朝陈铭辰看去时,陈铭辰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一点不同于往日的表情。

    他在和吴鹿洺视线接触到的瞬间,如同往常一样,像是不经意地看到,所以很快就展露出了一个礼貌又没有任何诟病可言的笑。

    ·一群人吃完晚饭从农家乐出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左右。

    众人奔波了一天,再没了组织夜间活动的心思,一个个懒洋洋地从农家乐里往出走。

    外头还下着蒙蒙细雨。

    农家乐距离一行人住的民宿还有七八分钟的路程,好在他们都带了伞。

    顾亨玉来时和席贝楠撑的一把伞,吴鹿洺姐弟两人晚来几分钟也撑的一把伞。

    回去时席贝楠要和吴鹿榈一起撑,吴鹿洺就被吴鹿榈塞给了顾亨玉。

    几个人走在前头,撑着伞陆陆续续往出走,陈铭辰一下子落在了最后。

    农家乐门口没路灯,黑漆漆的,这会出饭店的人不少,都挤在门口。

    陈铭辰撑伞时没太注意,刚一打开伞,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钻到了他的伞底下。

    他一扭头,就看见云野直挺挺地在他旁边站着,一副要和他一起打伞的样子。

    刚才一群人从包间出来,陈铭辰因为落了东西折回去过一趟,所以他以为云野已经跟其他人一起走了。

    他看向云野,愣怔的同时似乎还有两分不解。

    毕竟几个小时前,云野甚至对他坐到他身边都极其排斥,怎么看都不像是愿意和他一起打伞的样子。

    然而云野在钻到他伞下后就直接迈开了腿往前走,陈铭辰只好暂时先跟上。

    农家乐走出去大概五六步路,有一盏路灯。

    路灯下是一片水洼,两个人走过时陈铭辰正打算绕过,就看见云野一脚踩了上去。

    陈铭辰一下子明白了云野愿意跟他一起撑伞的原因。

    云野好像喝醉了。

    青年一脚踩在水坑里,半天没有动作。

    过去好一会,他忽然呆呆地扭过头,表情有些可怜地看向陈铭辰。

    陈铭辰第一次看到云野露出这样的表情,有点像一只不小心掉进了猫窝里的小老鼠,怂怂的又怕怕的。

    他感觉握着伞的手有些发麻。

    片刻后在云野的注视下,他拉着云野走出了水坑。

    云野没有丝毫反抗,乖乖地挨着他。

    陈铭辰肯定下来,云野就是喝醉了。

    醒着的云野不可能对他的触碰没有任何抵触反应,也不会这么老实地跟他挨着。

    云野那双漂亮的眼睛又变得雾蒙蒙的,看人时像是看不进眼底。

    陈铭辰觉得云野大概已经不清楚面前站的是谁了,他就像个懵懂无知的孩子,谁拉跟谁走。

    陈铭辰拉着他,他就乖乖地跟陈铭辰走了一路。

    等回到房间后,陈铭辰松开他,他大概是知道已经回家了,于是老老实实地在门口脱掉鞋子,穿着拖鞋进到浴室,紧跟着打了一盆水出来,坐在床旁把脚伸了进去。

    顾亨玉和席贝楠两个人晚上多少都喝了点酒,正躺在床上散酒气。

    两人见着云野端了盆水出来泡脚,顾亨玉忽然道:“小野还泡脚呢?我这腿走了一天也酸的不行,也该泡泡的,可是我好懒得动啊。”

    席贝楠在一旁轻嗤了一声嘲笑他。

    两个人又是一番打闹,五六分钟过去,顾亨玉发现云野还在坐在床旁没有动静,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凑过去看了云野一眼。

    云野彼时正端坐得像个认真听课的小学生,认真地盯着盆子里还泛着热气的水。

    这副模样是他平时不会有的。

    顾亨玉在一旁看了半晌,疑惑道:“小野这是怎么了?不会是醉了吧?”

    席贝楠一边回女朋友消息一边道:“我估计是,他今晚喝了两盏那个百花酒。”

    顾亨玉一脸震惊:“两盏?小野怎么喝这么多?”

    可能是他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坐在床旁安静泡脚的云野忽然有了动作。

    他可能是觉得泡得差不多了,拿过带出来的毛巾擦了脚,稳稳当当地又端着水盆回了浴室。

    片刻后他从浴室里出来,一张小脸被热气蒸得有两分红。

    他走到床旁,站在床旁站了一会,大概是在辨认自己睡觉的地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