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页

    杜仲笑道:“他买下了咱们隔壁小院,平常倒还是住在这边厢房的时候多。今儿你回来,我打发他自己出去找食吃了。”

    正说着,两人就听到墙头上传来两声口哨,虎子“腾”一下站起来,撒欢的往西墙跑,杜云安向外看,正看到一整只烤兔子从天而降,被虎子一个飞扑咬住,美滋滋的晃着尾巴跑回来——“我,我不吃!虎子你自己吃!”云安推攮大黑犬那黑黢黢的狗头。

    是夜,杜云安看着眼前的账簿,又瞟两眼看得到底子的钱箱,沉重道:“哥哥,咱们家——精穷了。”

    杜仲假做淡定,点头:“精穷了。”

    隔壁,宋辰差点把茶喝进鼻子里,忍了又忍才没呛咳出声,不是他想偷听,实在是武人耳聪目明,隔壁两兄妹还躲在耳房里好一通折腾,从地下挖出个箱子来——听声音,果然是很穷了,宋辰一听那箱子晃动时响的声儿就知道里头大约只剩点碎银子……

    宋辰下意识忽略了自己放着次间的软塌不躺,在这东耳房里窝了半天了。

    第33章 一颗赚钱的心

    自从杜仲水镖落水, 一直到现在,小半年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变故波折,杜家这点儿家底儿只出不进, 能支持到现在已属不易了。小兄妹俩对视一眼, 哈哈大笑,只要人好好儿的,就算精穷了又如何呢。

    “我又学会了好几种药材的炮制方法。只是现在新炮制来不及了, 只好买现成的, 我列张单子出来,哥哥明儿置办齐了。”杜云安盘算:“现在正是酒铺生意最好的时候, 咱们配几缸好药酒来, 换些银钱好过年。”

    “以后哥哥长在京中,正方便咱们把药酒的生意做起来。”这是能叫他们兄妹安身立命的长久买卖。

    杜仲将所有碎银拢在一起, 约只有十四两。原本他身上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为给荣府置办年礼都花光了。

    杜仲想一想, 从自己房里的朱漆圆脚橱里摸出个荷包来, 从里面取出个叠的有棱有角的帕子,杜仲抖一抖, 掉出几个小银锞子。

    “……”杜云安打眼一瞟, 就知道那浅粉色的帕子是女孩儿家的东西,哥哥这是铁树开花了?

    再看杜仲, 将那块手帕子角对角又叠成个豆腐似的小块儿,仍旧塞进荷包里,随即掂量那银锞子:“差不多一两。”

    看着统共的这十五两银,杜仲有些犯愁, 按理说这些银子过个肥年是足够了, 可若是买药材配药酒, 能够几瓮呢。若是安安能在家多待几日,他还能拉上宋师弟去北边山里打几头大猎物卖个好价钱,如今却赶不及了。

    正琢磨着,手心里掂量的银锞子就被meimei的小手捏走了,杜云安看银锞子,有瓶安如意式的、海棠花式的,极精巧,跟荣国府里节庆时放赏的锞子样式差不多。

    “哥哥这是从哪儿得来的?”云安擎着里头那个最好看仙鹤样式的问。

    杜仲笑道:“别人舍给我的。”把我当乞丐了。

    杜云安挑挑眉,拿这东西施舍?她伸手拿过那荷包,将里面的帕子抠出来,拎在手里摇一摇:“这也是舍给你的?”

    “诶!”杜仲忙道:“原是人家的好心……”

    他话未尽,就看meimei的手僵在半空。杜云安急忙两手擎着那帕子的一角凑近烛火细看,连眼都直了,天底下竟有这等巧合?

    与迎春同吃同睡多日,迎春的绣活儿云安自然认识,这一角绣着几枝迎春花的帕子分明就是二姑娘的活计——云安忽然想起凤姐出阁前,王夫人待迎春等人去王子腾府上拜会,那日迎春丢了帕子,还是她拿出一匣子绣迎春花的手帕子帮忙遮掩过去的。

    杜仲将帕子叠好收进荷包里,一面将那日的事说了:“得了人家的恩惠,不可轻待。”那个不知是谁的姑娘是冒失了点,用自己的帕子包了钱就丢出来了,可这一片善心却实在又难得——如若杜仲当时受伤真落魄成乞儿,这包钱能救他一条命。

    杜云安没把帕子是贾家二小姐的这话告诉杜仲,她心里也直感激迎春,想了想终究还是道:“怕是一时不察,没想到这个,过后了不知多慌张呢。为免日后万一叫人看见再连累了这好心的女子,哥哥不若把这帕子烧了罢。”

    杜仲摆弄荷包的手微一顿,点头道:“嗯。”随即将荷包塞进怀里,打算得空时烧了。

    “一缸八十斤的烧酒,平时卖二两四五钱,如今临近年下,怕是要三两。时下京中大户人家多喝黄酒,这烧酒只买一缸就是,倒是好绍兴酒要多来几坛。”杜云安在纸上写写画画,这个时代以黄酒为上品,文人写的诗里都有“黄酒价贵买论升,白酒价贱买论斗”的句子,烧酒一大缸才需三两银,可一坛十斤的黄酒就得一两银钱,若是绍兴酒、惠泉酒这样的上等黄酒,就更贵了。

    如此,这十来两银子就只够买酒的。杜云安从自己小包袱里拿出一对细金镯子,笑道:“再添上这个就足够了。”

    杜仲不肯,拧眉道:“明日我骑快马去弄些猎物来,眼下各处都愿要这些野物,只耽搁半晌就行……”心里打定主意半夜就动身。

    只他话音未落,就见杜云安连剪子都不用,双手一掰一摁,那赤金的两条就成了一坨金子。

    “……”杜仲方才起银箱的时候就发现安安的力气大了不少,他还以为小姑娘长大些的缘故,现在看这光景,显然不只是大了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