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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贾母并非忘了迎春的事,就在凤姐主仆说话的次日,贾母叫了贾赦和邢夫人过去:“你也别镇日荒唐胡闹,眼里且放进一两件正事去!我也不指望你好生做官,也不劝你保养身体了,总归我说了你也只当耳旁风,如今只一件事交代你,迎丫头已大了,这亲事很该好生看起来了!我年纪大了,精力一日不如一日,顾不得也还罢了,怎的你们做老子娘的也心宽至此,女孩儿的终身是怎样的大事,年华更不等人,还要我这把老骨头来提醒!”

    可这不忘还不如忘了的好。

    ——贾赦心中十分不称意。他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的纳进来,古董玩意更是买了无数,他私库的银子早已亏空了许多,从去年开始,益发连其祖母留给他的私房里的银钱都不剩多少了,于是贾赦难免打起来贾母梯己的主意,才说如何多吃多占呢,就听闻老太太在外面说她的梯己七成都给宝玉,可不把个大老爷气个倒仰么。这会子听见贾母这话,因不轻不重的笑着顶一句:“二丫头福薄,当不起老太太这般为她的心。”

    邢夫人秉性最愚从,惯来顺着贾赦,因此也不过脑子的道:“去岁中秋前有个孙少爷提亲,我才接了帖子,还未来得及命官媒婆进来说话,老太太就不许问了。我们想着许是老太太有章程,便不敢再问二丫头的事……”

    话未说完,就被贾母和贾赦母子俩个瞪来的眼神逼得不敢再说了。

    贾母这几日各样好听的婉拒话儿听多了,对邢夫人这等蠢妇直勾勾的话反倒不吃气,她并不肯与邢夫人废话,只问贾赦:“你怎么说?”

    贾赦到底畏惧母威,忍下不平,垂手道:“儿子知道了,会给二丫头打算起来。”

    史太君想二孙女越发出落的不俗,因又白嘱咐一句:“务必好好打算,二丫头很好,别委屈了她。”

    贾赦强笑道:“咱们家世交府上很有些人品家当都厮配的侄儿们,必然挑个好东床,不负老太太的慈心。”

    贾母听闻这样说,才罢了,挥手叫他们回去。

    可这贾赦是个极糊涂不知好歹的人,他心里正有气,偏贾母又在这当头叫办迎春的事,一个迎春一个宝玉,如同他和贾政,在老太太心眼里正是天壤之别。贾赦就钻了牛角尖儿,同新买的小老婆厮混过几夜后,不知是自己想的,还是听了别人的调唆,在一次宴席上露出了择婿的口风来:有那人物家私差不多的,只要能拿出五万银子的聘礼,他便考虑选做将来之东床。

    这贾琏正得了凤姐的嘱咐,还在与自己有交情的王孙公子里挑拣择选妹夫呢,忽然听到这一消息,登时头晕眼花,气的跳脚:“老爷这是学穷户卖女儿呐!越发沦为遍京城的笑柄了!”说完,羞的连门也难出,也就无谓相请什么王孙旧友了,急忙忙的家去了。

    凤姐听他说了,也慌了神,一面好言劝说贾琏去打听可有什么赶势力的人真奔过来,一面急忙禀告了贾母。姑娘们那里,凤姐不敢把事情告诉迎春,恐她脸面挂不住,也禁不起这样打击,想了一个遍,只得命平儿悄悄告诉给已定下亲事的云安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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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年节金兰三姊妹并未能一起度过,黛玉和迎春都在自家,而云安因定下亲事,在城里受的约束愈大,因此搬去了庄子上。正巧陈老县君因不耐烦做官样文章,也躲到杜仲师兄弟给陈子微置办的庄子上来,这三个庄子本就在一处,陈老县君便仍旧带着云安居住了。有女性长辈在,戴在云安头上的规矩勒子又松了一松,倒难得过了个松快舒畅的好年。

    一过元宵佳节,林如海便把黛玉也送来小住,陈老县君深明大义,心知“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这等教条的厉害,因此十分欢允,还当面应承:“这两个孩子我极喜欢,与亲孙女无异,我必好生教导,你且放心罢。”

    恰好历经一年时间,上皇禅位的风波已平息下来,年前论功行赏,杜仲和宋辰师兄弟各自升了官阶,都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只是杜仲在京卫指挥使司,宋辰调任开平卫。幸好这两人连升二级并不突出,是以也有闲心在庄上过了个好年:因亢王谋逆牵扯甚广——赐谥为“亢”,也难得当今从哪里翻出来的这一个“亢”,谥法“高而无民,知存而不知亡曰亢”,这个亢王谥号既不像“幽、厉、炀”这等恶谥,也不是“怀、悼、哀、思”这等带有惺惺同情意味的平谥,倒弄出来几无前人用过的“亢”字,可算既安抚了太上皇,又暗暗表明了不耻为伍的意味——当今对兄弟且可网开一面,对从逆的臣子却不能有如此心胸,虽未滥杀,却着实黜落一大批官员,补上来的多是青壮。国朝内外皆知当今从前为皇子时便是个崇尚实干的,因此太上皇对被那些个被当今以体谅之名“赏赐荣养”的老臣们哭哭啼啼的求请也无办法。在老圣人专心养身的一年里,朝廷气象一新,颤颤巍巍的老臣不见踪影,龙行虎步、精神奕奕的青壮臣子的势头却是从京城起,渐渐向下衍扩。杜仲师兄弟两个夹在晋升的武将中,虽然风光,却并不扎眼。

    只不过宋辰二月份便要带领原通州大营的三千人调任开平卫,此一去就是数百里之远,连杜仲都不似过往那样严防死盯了。

    宋辰云安这双小儿女难得不用顶着兄长的法眼,可以在一起说说话、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