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页

    迎春登时又涩又慌,把那一点甜意都压了下去:“可是!不行……”

    猜也猜得到她要说什么,云安知道贾赦把她当货物卖掉、还要一辈子吸血的行径才是迎春心里过不去的两道坎儿,于是赶忙抢道:“你先听我说,这事并不难,不说那几件真迹宝贝,只说这几年咱们姊妹悄悄攒下的私房,凑一凑也足够五万了。当日结金兰对天地发誓休戚相关,如何遇事又不算了?你若只想着这个,才真真辜负了我们。既然五万我们自己就可解,这便无谓了。”

    “我今日才知哥哥怀里一直藏着一方绣有迎春花的旧帕,说当日有个好心的姑娘包了钱,在他心里烙了个影儿,后来得天之幸颇多善缘。他之心意如磐石不改……”云安说到此笑道:“他想说的话叫他日后自己说去,我说多了许是两个都该恼我了。”

    “至于后面的事情,自然有他们男人担当。”云安又道:“若事事都要自己担着,要他们作什么!”

    此时,陈子微也正对杜仲道:“先把亲事作准了再说旁的。要收拾也得等如了你的心愿再说,万种不是没有人家女孩儿的不是,打老鼠不能伤了玉瓶。放心,有师父在,还怕那老不修!”

    杜仲道:“弟子也正是此意。这是五万银票,请师父帮我做主。”

    陈子微听了这话,不知想起什么来,忽然哈哈大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好孩子,包在你师父身上!”

    杜仲因问:“林伯父可在府里?”这五万银子不是小数目,世家贵胄虽能拿得出来,但不会愿意同贾赦结亲,如今最要担心的却是豪商富户,比如江南的盐商们,这些人不知多愿意拿五万银子拉一条京中的线儿,别说贾赦嫁的还是正经侯门公府的小姐,他们乐得娶回来搁在后院呢。据杜仲所知,好些盐商都会花大笔银子娶个落魄世家的女孩儿提身份,那些女子被当成石像泥塑供在内宅当门面,盐商们自顾自花天酒地,肯尊重嫡妻的十中无一。

    陈子微点头道:“你有长进了,处事更周全了些。”

    林如海和陈子微皆因盐政功绩卓著而得晋赏,林如海因是直接主持盐事的官员,因此对盐商们的震慑更大些。

    这位正二品礼部尚书此时亦已知道了这件事,却是因黛玉的缘故。黛玉方回到别院就听雪鹤回明了事情,和云安一样,这小姑娘也命备车,立刻就要到荣府去。

    林如海听到信儿,不忧反喜:玉儿当真得了两位遇事肯同进退的好姐妹。

    林如海老怀欣慰,在这些老狐狸眼中,贾赦这混不吝闹出这点子的荒唐事根本算不上甚么大事,正好籍此看看孩子们的心性。

    只是这厢愿意老老实实拿出五万银子,只求婚事顺利,另一边些个小人却并不肯,比如孙绍祖,就搂着个窑姐儿冷笑:“五万两?打个赤金的整人都够了,作他老娘的春秋美梦!我不仅不拿,还要人财俱得!逼着那死贪财的老儿主动嫁女儿给我……等老子日后袭了官,那老儿想骑在我头上做老丈人?行啊,先拿白花花五万银子来疼疼亲女婿……”

    第68章 黄雀在后

    迟则生变、夜长梦多的道理不仅正人懂, 小人更明白。

    杜仲就发现那个大同府来京候等袭世官的孙绍祖,屡次求亲被拒后不仅没偃旗息鼓,还动了歪脑筋。

    按本朝太祖所实行的军民分籍的制度, 孙绍祖该袭祖上指挥使的官位, 虽袭来的世官只有禄田没有实权,还需再递名帖至兵部候缺,可指挥使这一官位却是正三品, 品级上天然压了杜仲一头。

    而杜仲、宋辰两个祖上并非军户, 二人是承召募兵丁制度投身行伍的,一步步升到四品指挥佥事,品阶虽不高, 却实打实手握实权,行伍同僚中的根基亦是一点点沓实起来的。对上孙绍祖,杜仲并不虚。

    杜仲一面监看其人行事,一面请托兵部任职的友人打听孙绍祖袭官事务。

    这世官也并非父死子继那样简单, 袭官子弟需要参加兵部武选司举办的比试,按本朝兵律:“军功袭职子弟年二十者比试,初试不中,袭职署事, 食半俸。二年再试,中者食全俸, 仍不中者充军。(注)”孙绍祖已年近而立,虽生的健壮魁梧, 亦习过弓马,但比试这种事情却要看司部安排的比试对象和项目, 可cao控的空间很大。何况上皇在位时还可贿赂得中, 当今却不许军职泛冗, 因此就算打点过也需有些真本事,孙绍祖耽于都中大半年,所为的就是这件事。求娶迎春,亦是看重荣国府在军中的人脉根基。

    也是这孙绍祖时运不济,若是提早一年只需使些银子就可得中了,偏落到务实求实的当今手中,白白花费了上千银子,只求到一位员外郎给出的应承,承诺安排他入今年一次‘优容’比试中。所有优试,是将比试对象和比试项目都特地安排的相对简易——这种钻空子的行径,只要不忒过分,便是当今也不会理论,毕竟皇帝也有需优待的对象。

    最近一次优试,就在本月,有三十个名额,其中有前岁平叛而亡的军官之子弟十数人,另有出身潜邸的亲卫族戚数名,这些人多有来历,连当今都有垂询过此次比试。是以袭职之人皆想要挤进其中,不提优试,只奔着同试者的关系网就叫人趋之若鹜。孙绍祖使了银子,武选司的员外郎便在一干候试的人中勾选了孙绍祖的名字。

    杜仲听闻此事,并未轻举妄动阻人前程,只是静待其后招儿,谋定再行事。——事关女子名誉,不由他不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