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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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是他亲娘,做所有的事情都是为他好。只是这一回他却不能顺着她的意儿,非得把心爱的女人圈身边儿才安心。 太后未必会杀知薇,但若进了寿康宫,知薇的日子肯定不如现在。那一刻皇帝有那么点埋怨蒋太妃,好端端的搞这么多事情出来,倒是害了无辜的人。 ☆、第52章 吃醋 知薇因祸得福,从花圃被调到御前侍候了。 旨意发下来的时候她还在那儿发大头梦,完全不知道这几天后宫之中发生了多少诡异暗涌的大事儿。 她还当是上一回跟皇帝出宫闹的后遗症。原本当他几天没动静是把她忘了,没想到后招立马就来。上头说了,让她上养心殿侍候去。可把知薇唬得不轻,这真是要她命了。 皇帝就不能不管她嘛,放她在花圃里安心过几天得了,这怎么又折腾着换地方了?折腾她不够,连雪容也一并折腾了。 她哪里知道皇帝为了让她进养心殿,颇费了一番周章,找个了冠冕堂皇的理由,跟太后学了一招,就说他那后院子里头也想整个花圃,故而要调几个懂花的宫女过来侍候那些个活物。 这根本说的屁话。皇帝什么时候对花儿草儿这些东西上过心,他是个连香粉都不涂的男人,后院子里种了什么他从不管,都交由下头人打理。他那寝宫里也不摆带花香的东西,平日里嫔妃身上脂粉气重了点尚且要遭他嫌弃,这会儿突然要拾掇花草,说出去谁都不信。 尤其是太后,儿子明显是在跟自己对着干,拿她的法子对付她呢。偏偏她没办法,为个沈知薇跟儿子闹别扭不值当。想想也就算了,本来就是想给他的人,现在他要了去也好,就盼着知薇能头脑灵醒,千万别跟那傅玉和做出丢人现眼的事儿来。 这事儿定下的当天,知薇就和雪容收拾了东西往养心殿去了。皇帝如今住那里,那边侍候的人便最多。宫女太监加起来得有几百号人,全都住在后头的耳房里。马德福是这帮子人的头儿,安排住处也是他经手。 知薇是贵客,这点马德福比谁都清楚,但宫女住哪里有规矩,他也不能胡来。最多挑个大点的干净点的屋子,又缩在最里面的角落,好让她夜里睡起来清静一些。 雪容托了知薇的福,从花圃那个地方出来,混进了养心殿,又得了个不错的住处,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她小的时候享过一阵子福,虽在宫里搓磨多年,能住得舒坦又有什么不好。 只是她也奇怪,平白无故就把她们两个调来这里,这里头一定有猫腻儿。皇帝对知薇真是愈发上心了,这是好事儿,对她自己好,对雪容也好。 打那天起,她看知薇的眼神便有些不一样,带了一丝小心和讨好。 知薇大大咧咧没察觉,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办差事。她跟马德福打听过,对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让她看着办。 这叫什么话啊,皇帝叫她来总该给她活干,拾掇后花园也该有个章程。她一窍不通跑过去瞎闹一番,回头把好东西折腾残了,他又该生气了吧。 好在皇帝还算想得周到,没真让她们两个单打独斗,而是又从别处调了个嬷嬷过来,领着她们一道儿收拾。 加上原来就管着这一片园子的几个宫女,大家凑在一起动了点脑筋,没几天的功夫倒也做得像模像样了。 知薇原本不大懂花,跟着派来的马嬷嬷一学,才知道这里面有这么多门道儿。于是她又想,学一门手艺也好,往后出了宫多个活路的门道。她能刺绣又懂养花,将来挣点钱傍身不成问题。 这么一想她又心宽起来,仿佛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当差也不算什么坏事儿了。 刚开始她来的那几天,皇帝没见她,就跟不知道有她这个人似的。一直到腊八那天,宫里各处各院都在喝腊八粥,皇帝看着敬献上来的粥,便想起知薇来了。 那天和她一道在五味斋同桌吃饭,感觉还不错。平日里经常一个人用膳的皇帝,在这么个特殊的日子里,突然又想起她来了。 于是知薇就被叫了过来。 太监过去找她的时候,她也正在喝粥。刚分到手的一小碗,看起来就甜丝丝的极可人意。结果一口还没喝着就被叫走了,害她边走边回头,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还能不能接着吃。 去到养心殿里,皇帝正坐中正仁和的牌匾下批折子,听见她来的动静也不抬头,只顾忙自己手里的事儿。 知薇也不敢吵他,乖乖立一旁等着。大殿里马德福等人退了出去,一个侍候的也没有,就剩他们两个。 皇帝写字速度极快,就像上次给她开方子似的,顷刻间就写就一大篇字,合上奏折又去拿下一本。 知薇就抬着眼睛偷看他。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漂亮,皇帝本就好看,这么一来更是美上加美。本着欣赏美的初衷,知薇盯着他看了老半天,都忘了把视线收回来。 皇帝手边还搁着个粥碗,热气渐渐散去,只留些许温热。他批折子的时候有几次不小心碰着这碗,他就嫌麻烦。一抬头正好看到知薇,便冲她道:“你过来,将这粥喝了。” 皇帝赐东西不能不拿,知薇应了一声上前来,捧着粥碗有点发愣。 在哪里吃呢,就这么站着在皇帝面前吃吗? 她这一犹豫皇帝又抬头,用眉梢轻轻一扫她,道:“怎么,要朕喂你吃吗?” “不不,奴婢自个儿吃。” 知薇赶紧拿起调羹,小声而快速地吃完了那碗粥。吃过之后她还在想这碗该放哪里,可人意的马德福便进来了,连碗带勺子一并给收走了。 殿里重新恢复到平静,知薇因离皇帝比较近,便好奇地凑过脑袋去看奏折上的字。那字写得密密麻麻,又是繁体字,看起来有点费劲儿。但皇帝的朱批极明显,那字当真漂亮,有一种风骨在里面,让人一看到这字便会联想到他这个人。 皇帝面前的奏折堆得如小山一般,他一本接一本地批,竟是一刻也不停歇。面前的茶看起来凉了,知薇就想给他换一杯,刚上前一步就听对方道:“过来替朕磨点墨。” 这事儿知薇不是头一次干,当即熟门熟路挽起袖子便干。皇帝搁了朱砂笔改用另一枝笔,两个人一个磨墨一个写字,配合倒也默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知薇只觉得手腕子酸得厉害,再看皇帝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依旧保持着一股精气神儿,脸上无一处不透露着认真与专注。知薇就想,当皇帝也不容易,当个明君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么一想就有点走神,磨墨的轨迹便乱了,一不小心洒出来一点儿。知薇赶紧伸手去擦,却被皇帝一把抓住手腕。 “奴婢不当心,皇上恕罪。” 那墨迹不大,皇帝也没在意。看到她手指上沾的那点黑渍倒有些不高兴,便道:“我让人打盆水来,你洗洗。” 知薇受宠若惊,抽回手去拿袖子里的帕子:“不敢劳烦公公,奴婢有帕子,擦擦就好。” 她边说边擦,手指上那点痕迹很快就擦没了。她刚想把帕子放回袖管里,皇帝却突然出手,一把将那帕子抽了过去。 “皇上……” “这是你的东西?” “嗯。”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知薇探头一看,突然头大如斗。 真是该死,她怎么把这块拿出来了。这是她当贵人时候绣的帕子,当时贪玩,绣了个小钢盔上去。胖乎乎的脑袋顶个绿色钢盔,锦绣初看到的时候盯着瞧了半天,忍不住埋怨她:“主子怎么总绣这么奇怪的东西。” 回不去了却又思乡心切,只能绣这些了。没是到今天一个不小心,把从前的东西带了出来,可巧又让皇帝看到了,这下子她该怎么解释。 皇帝果真对那小钢盔起了兴趣,胖胖的小子,嘴咧得大大的,笑得简直能塞下一个rou包子。这是她绣的,哪儿来的奇思妙想。 “你这帕子倒挺特别。” 知薇讪讪的:“奴婢胡乱绣的,污了皇上的眼睛。” 皇帝倒不觉得,这小孩子还算可爱,就是没见过这种风格。隐约的他觉得这画面有点眼熟,似乎从前也见过类似的。 镜月湖边的假山里,那个戳了他手背的团扇上,两只兔子胖的和这小子有得一拼。虽然不是一样的东西,但皇帝就是觉得它们都是一个人弄出来的。 若真如此,那一日在假山之中的人便该是她了。 皇帝于是问:“你除了绣这样子,还有别的东西吗,比如说各种奇怪的……动物?” 知薇不敢老实回答,只能打马虎眼:“没有了,平日里都是绣些花儿草儿的,这是头一回。让皇上见笑了。皇上,这帕子脏了,能还给奴婢吗?” 皇帝却没递还过来,反倒看看自己的双手,见右手食指上沾了些墨迹,便拿知薇的帕子擦了。擦完后他便道:“朕把它弄脏了,先留下吧,回头让人洗干净了再还你。” 这是明抢啊,只是说得比较含蓄。知薇看他理所当然的模样,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只能咬咬牙给他了。 一个小钢盔而已,她一晚上就能绣几个出来。 皇帝把帕子搁一边,又提起方才那碗粥来:“味道如何?” “特别好,奴婢还是头一回喝到这么香甜的腊八粥。” 皇帝是个很会从别人话里品味道的人。 听得知薇这话,他便明白了什么。她从前虽是贵人,日子应该过得不大好。腊八粥这玩意儿宫里年年煮,送到他这里的确实要好一些,但妃嫔那儿的用料也不差。可看她那样子,就跟八辈子没尝过似的,可见以往那些奴才是怎么糟践她的。 皇帝在这方面有点矛盾。他自己怎么折腾知薇都可以,却见不得旁人欺负她。也不想想若非他当初扫了她面子,也不至于让奴才们骑到她头上去。 总之皇帝没有这方面的觉悟,但多少还知道心疼人。知薇既喜欢,他便叫马德福又端了两碗进来,搁了笔进了旁边的东暖阁,让知薇坐下陪他吃。 知薇摸摸肚子不过七分饱,吃是没有问题,就是不大敢坐皇帝身边。暖阁里靠窗摆了坑,皇帝坐一头让她坐另一头,两人就有了平起平坐的味道。 那简直让知薇如坐针毡,匆匆喝了那碗粥后便赶紧起身,一副要侍候皇帝的模样。 皇帝吃东西不大快,慢条斯理样子很好看,知薇就站他身边,随时准备从他手里接空碗。皇帝却不要她侍候,只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天。 “你来好几日了,可还习惯?” “奴婢一切都好。” “刚才听你的意思,你从前在宫里没尝过这样的?” “奴婢也不清楚,是吃过几回,但味道跟皇上这儿的不大一样。想必不如您的好。今儿我是沾您的光,尝了好东西了。” 见她高兴,皇帝很满意:“你若喜欢,回头朕让人再给你送一份去。” “不用不用,奴婢喝两碗够了,甜的不能吃太多,回头该腻了。宫里除了这甜粥,可还做别的味道?” 皇帝想了想:“不曾。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谈不上建议,就是奴婢从前爱喝咸粥,芋头青菜味儿的,淡淡的咸味可是不错,倒比这甜的更让人容易下咽。” 芋头青菜粥,皇帝没尝过。他便有了点兴趣:“这也是腊八喝的?” “大约不是吧,从前家里常做,腊八时也喝平时也做,我一馋便缠着母亲给我做。” 知薇一说起这个就有点收不住。那是上辈子的记忆了,想吃了就让mama买一堆芋头回来,她给帮着洗干净蒸了,剥了皮儿切成块,跟青菜一并儿炒了,再放了米一起熬,熬得nongnong的粘沾的,芋头吃起来的时候却是滑滑的,在喉咙口打个滚儿便咽下去了。 一想到这个,知薇直流口水。 看她这副模样,皇帝不由失笑:“当真这么好味道?改天朕让御膳房给你做一碗。” “奴婢不敢,就这么一说罢了。不过皇上可以尝尝,或许会喜欢的。” “你母亲看来手艺不错,还亲自下厨做吃的给你。” 知薇打了个激灵,瞬间反应过来。她怎么搞混了,她说的是上辈子在现代的妈,但听到皇帝耳朵里却误认为是沈知薇的母亲。那是大将军沈万成的原配,家里佣人奴仆无数,用得着她亲自下厨吗? 可现在改口已经晚了,她只能道:“奴婢的娘也是偶尔做做,耐不过我跟她磨。” “这东西似乎不是京城口味,像是打南方过来的。你娘是南方人?” 沈夫人是哪里人知薇不知道,但为免出错她撒谎道:“从前家里的乳母是南方过来的,最先是她给我做了吃,我娘觉得不错便学了一下。其实大部分时间我想吃了,还是乳母来做。” 谁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一碗粥上,皇帝品出了其他的味儿。沈知薇应是京城长大的姑娘,但不管是说话的口音还是吃食上面的习惯,似乎都偏向南方。 她习惯把凌念成林,说话的时候不像北方人那么字正腔圆,带了点南方吴语的味儿。有时候说话结尾爱带语气词,嗯啊呀什么的,有种软糯的味道。 宫里南方来的妃嫔也有,但没一个有她这种味道。大约是看她人顺眼,连听她说话也变得喜欢起来。 可她不是自小长在京城吗? 皇帝有些疑惑,便故意试试她:“朕上回同你说了朕的名字,你可还记得?” “奴婢记得。” “那你说,朕叫什么?” 啊,要她直呼其名啊,她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