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王倩，再见
复赛最后一场如约而至。 所有人都反对我继续比赛，因为肩膀上的伤口已经隐隐有些发炎，不能再折腾了。 我让唐朝将我肩上的伤口用大片创可贴贴住，又穿上了黑色紧身上衣。 无论如何，今天这一战必须要赢。昨天晚上梦里的情景一直在我眼前重现，我实在是怕梦境变成现实。 我祈祷今天的对手能不那么强。 今天体育馆里来的人格外多，台上已经比完了好几场，我有些坐立不安，徐娇一直抓着我的手，她的手心在出汗。 “没关系，你会晋级的。”她不停的安慰我，但是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叫到我的名字时，我深呼一口气走了出去。跟我一组的人并不认识，但是我记得他前两场都赢了。 我刚要抱拳说声请多指教，他直接冲过来就开打。 动作生猛，力量也可以。我还是以防御为主，尽量用左手挡住他的攻击，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急躁，我心中大喜。 他一直打不到我，越来越焦急了，一个回旋踢想要将我踢倒，我趁机蹲在地上，扫堂腿直接踢中了他的脚腕。 他倒在了地上，机不可失，我冲过去用双脚锁住了他的头和手臂。 台下传来欢呼声，我大汗淋漓的放开那个人，起身下台。 肩膀并没有那么痛，我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得以释放。 我想坐回座位，但过道上，赵凯晃着手机叫我过去。 “杰子，你电话，王倩！”赵凯把电话递给我。 我看到来电显示，跳跃着王倩的名字。 她打个电话要走很远的路，还要爬到高处。 我边跑着出了体育馆，边按下了接听键。 “喂？”我喘息着说话。 “余成杰？”是个男人的声音，并不是王倩。 “周伟？”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能用王倩的手机给我打电话。 “你能来一趟拉萨吗？”他直接了当的问我。 拉萨？王倩和周伟并不在拉萨工作。 “怎么了？”我的心突然格外用力的跳动了两下，有些发慌。 那边久久没有声音。就在我以为通话断掉了的时候，我听见周伟有些哽咽的说：“王倩快要不行了。”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行了！ “王倩受了重伤，快要死了，你要不要来看看她。” 我贴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手机掉进怀里。突然觉得阳光很刺眼，我抬手挡在眼睛上方，头晕目眩。 赵凯和徐娇追了出来。 “怎么了，是不是肩膀疼？”徐娇蹲下身拉开我的手，“你怎么哭了！”徐娇惊叫出声。 我被赵凯拉了起来。他问我是不是出事了。 “陪我再走一趟西藏吧。” 第二天下午，我和赵凯出现在拉萨的一家医院，周伟站在医院门口，他脸色苍白，比照片上瘦了很多。 “王倩呢？” 他带着我们往病房走，一路上没有说话。 我的脚步千斤重，我想象过无数次与王倩重逢的画面，我以为她现在是一个幸福的新娘。但是走进病房的时候，我愣在了门口。 干净整洁的病房里，王倩安静的躺在床上，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呼吸机滴滴作响，我看到旁边放着的显示器上，她的心跳很慢。 “倩倩……”我走过去，坐在病床边叫她。 她没有任何反应，我伸手摸向她的脸，温温的。 “她已经这样四天了，大多数时候是睡着的，只有极少数时候醒过来，医生说……”周围顿了顿，接着说道，“她头部受到重创，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冲过去狠狠打了周伟一拳。他倒在墙角，没有站起来。我看到他的脸，他在痛苦的流泪。 “是我没有照顾好她，我他妈混蛋！”周伟一下下抽着自己的脸。 赵凯过去拉起他，整了整他的军装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伟抽泣着，讲述了王倩受伤的经过。 部队的汽车下山去采购给养，周伟负责带队，王倩也要跟着去给学生买些学习用品，结果车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故障，翻到了一个一米多深的沟里。 “当时我在开车，她坐在副驾驶上，她说外面风景美，就没有关车窗，汽车翻滚的时候，她整个人飞了出去，头部撞上了一块大石头，我被撞晕了，等我醒过来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耳朵里鼻孔里嘴里都是血，我怎么叫她都没有反应，部队医院说她可能不行了，才把她送到了总医院。都怪我，我不应该让她跟着！是我害了她……” 我看着王倩安详的面容，心里一下一下揪着痛。 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我一脸惊讶。 “成杰，怎么是你？”是王倩的爸爸mama，见到我两个人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叔叔阿姨……”我如鲠在喉，再多说不出一个字。 护士走过来说人太多了，只让留一个，我看了看周伟，他带着王倩爸妈出去，赵凯冲我点了点头，也离开了。 我蹲在床边，握着王倩的手，跟她说话。 “还以为你在度蜜月，没想到你躺在这里。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妒忌你啊，总是让你遇到危险和困境，被我欺负，被同村的人拐卖，被送到这个荒凉的地方支教，现在又……出了车祸，你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倩倩。”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感受她的温度。“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狠心一点，跑来西藏把你抢回去……” “你知道吗，你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人，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过别人，所以我尊重了你的选择，我后悔了倩倩，你醒过来，我要带你离开这里，我要自私一点，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无法抑制心中的痛苦，抓着她的手，痛哭出声。 她的手动了动，我抬起头，看到她的眼里满是泪水的看着我。 “倩倩！”我趴在她怀里，像个丢了东西的孩子，我已经无法思考了，我只有一个意识，我要真真正正失去她了。 她的手无力的抬起来，放在了我的头上，以前她总会这么做。 “刚刚，还以为在做梦……”她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我把氧气罩拿开，耳朵贴在她的耳边，听到她在说话。 “不是做梦，是我。”我伸手去擦她的眼泪。 她笑了，笑的比以前更美，她跟我说对不起。 我拼命摇着头，把她抱在怀里，别说对不起，是我不够强势，没能留住你！ “我的心脏……”她费力说道，“给卓玛。” “你的心脏是你的，谁也不给，你还要靠它活着，你会没事的，等你好了我要带你走，再也不回来这里！” “傻瓜……”她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答应我，心脏……给卓玛，帮我……求你……” “好！”我的心如同被撕裂。 “我要……留在这里……雪山……蓝天……” 她说着说着就又睡了过去。我给她戴上氧气罩，抑制不住的锤着墙壁哭泣。 晚上我让王倩爸妈回去休息，我和周伟轮流照看王倩。 她似乎又醒了，在跟周伟说着什么，我转身出了病房，赵凯递给我一支烟。 “她跟你说了啥？”当时他就站在病房外。 “如果她死了，心脏给卓玛，她的骨灰留在这里。”这就是王倩最后的愿望。 “哥们儿，别太难过了，人各有命，也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病房里突然传来周伟撕心裂肺的哭声，我扔了烟头冲进去，看到旁边的显示器上，一道道直线…… 仿佛一切都静止了，王倩双目紧闭，手无力的搭在周伟的臂弯里，她的表情安详，淡然，还带着一丝笑容。 医生和护士把我们拉出了病房。 我坐在椅子上，把脸埋在手掌中，等待里面的消息。 王倩的爸妈也赶了过来，周伟在不停的安慰他们。 感觉过了很久，又像是眨眼之间，抢救室的门打开，一位医生摘下口罩，问哪位是病人家属。 我们都安静的站着，谁都不愿意去听那个噩耗。 “我是……”周伟脸上的肌rou都在抖动。 “对不起，病人已经没有生命体征，我们尽力了。” 我颓然倒在椅子里，赵凯搂住了我的肩膀，身边是王倩mama和周伟嚎啕大哭的声音。 医生叫过周伟问他心脏移植手术的问题。周伟表示不愿意这样做。 “我想让她完整的进入天堂。”他的双手贴在胸前，仰头向上看。 “她生前签署了器官捐赠书，将心脏捐献给她班里的学生卓玛。” 周伟依旧有些不情愿。 “这是她的遗愿，就成全她吧，让她走的安心些。心在人在，让卓玛延续她的生命。”我走过去拍着周伟的肩膀安慰他。 医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周伟颤抖着手在同意书上签了字。 第二天一大早我打电话给陈哥，想要让他打一笔钱过来给卓玛做手术，但是他却关机，我又打给红毛，也是关机。我只能打给我爸，让他把钱打过来。 我一直没有离开医院，直到卓玛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 想到王倩的心脏就在卓玛的胸腔里跳动，我们都笑了，王倩做得对，她把自己的生命，延续在了卓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