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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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意微微颔首:“正是。” 连城煜笑了出来:“莫非是如意的姊妹做了郑家的小妾,如意便有心为郑泽拉一单生意?” 如意忽的上前一步,在连城煜面前站定,目光迎上了他的,声音微沉:“如意只知道,连三爷的茶不容易喝,生意自然也不那么容易做。” 连城煜似乎是咂摸了一番她的话,忽而一笑,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就照如意的意思去办吧。” 有凉风拂过,微微卷起些木芙蓉的花香,连城煜又问了几个关于不夜镇的事情,没过多久便回了自己的院子。 如意顺着来时的路,由辛旬驾着马车护送去了东桥那边。 随着天色渐晚,东桥一带如期进入了繁华的夜间生活,青楼里挂出了排排红灯笼,一楼的大门和二楼的雕花镂空木窗齐齐大开,身姿妖娆的姑娘们仿佛无骨似的倚在门边床边,挥着香气宜人的丝帕开始招揽客人。 东桥大街上,处处可见活色生香之景。 郑泽的马车停在东桥边时,似乎就已经能闻到阵阵女儿香。 刚一下马车,香满楼的王掌柜便迎了出来,笑着拱手作揖:“郑老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郑泽风度翩翩的抬手回礼:“王掌柜客气。” 一笔生意自然不会站在大街上谈,打了招呼,王有财侧身抬手:“郑老板,请!” 郑泽也是商场老手,随着王有财一并入了香满楼的雅座。 雅座之中,八仙桌上已然摆满了美味佳肴,一边指着一个屏风,上面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两个歌姬手持琵琶端坐于屏风前,另一边杵了一位拿着箫的歌姬,贵客坐定,悠扬的乐曲随之响起,少顷,便有舞姬轻盈曼妙的在小小一方站台上轻盈舞动。 王有财斟了两杯酒,一同端起递给郑泽一杯:“郑老板赏脸光临,小店蓬荜生辉,我王有财在此先干为敬。” 郑泽一手持折扇,一手持酒杯,他扫了一眼一个从他进来便媚眼不断的歌姬,勾唇一笑,一同干杯。 第一杯酒下肚,饭桌上的气氛便融洽了,两人又随意的交谈了一番,无非都是近来生意上鸡毛蒜皮的小事。 酒过三巡,王有财招招手,歌姬舞姬都纷纷凑了过来。方才那个对着郑泽萌施媚眼的歌姬更是轻轻撩开自己外披的一角,露出一处香肩来,水蛇一般的靠向郑泽。 郑泽从善如流,单手环住她的腰,不轻不重的一揉捏,歌姬顿时一声媚叫,瞥了郑泽一眼,端起酒杯:“公子真坏,该罚酒!” 郑泽的目光落在她娇艳的容颜上,就着她的手含住那个杯子,微微扬头,将酒杯中的酒喝下。歌姬笑着从他口中取走杯子,紧接着自发的将唇贴了上来,郑泽眼中笑意不减,将口中的酒渡了一半给她。 有酒液从歌姬的唇角滑下,直直的滚入她的丰盈中间,郑泽只觉得体内血气上涌,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禁加重了几分力道,见她往自己身前压。 王有财环着几个美女,看着动情的郑泽和月娘调着情,笑着喝下一杯酒。 半晌,伙计将文房四宝准备好,王有财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郑泽:“郑老板,想必您也是知道三爷的。三爷一直想要将东桥这边好好整饬一番,好在近几日终叫三爷寻得了一个生意上的人才,能助三爷一臂之力。三爷将东桥这边弄起来了,与整个镇子来说兴许都是一件好事,如今有一批货物的订单,我左思右想,还是觉得郑家的作坊用料和手工都是上上乘,是以这笔生意,当属郑家接下!” 郑泽并非什么纨绔子弟,谈及生意,他倒是收敛了几分,将歌姬的手往一边推了推,接过了那张订单。只是他看那单子时,眼珠子有些模糊。 月娘在他耳旁吹风:“公子可是不胜酒力?要奴家念给公子听吗?” 郑泽微微一笑:“你认得字?” 月娘伸着青葱玉指将订单拿了去,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他听。 “须以……以……”月娘读到所需材料时,微微顿了顿。郑泽凑过去,轻笑道:“可是有哪个字不认得?” 月娘娇嗔一声:“我认得!这是个桐字,桐木的桐!须以桐木为料!” 郑泽在她耳畔轻嗅:“唔……你说是桐字便是桐字……”他从嗅变为吻,一边吻还一边不老实的揉捏。 月娘笑声若银铃,轻轻推开他起身走到一边。郑泽的眼珠子就像是黏在她身上了一般,她要走时他便想要伸手去抓,他分明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她的紫色轻纱,可一醒神,她便如同鱼儿一般溜走了。 “郑老板!”王有财拦住想要去抓月娘的郑泽,将订单捧在他面前:“您看……这订单……” 郑泽笑了笑,拎起一边的狼毫,与王有财签下了订单,还盖上了自己的印鉴。 “郑老板果然是爽快之人!王某再敬你一杯!”王有财端起酒杯敬了他一杯,郑泽已经喝了许多,此刻有些头晕。带来的小厮都在外头守着,此番屋里只有一群歌姬舞姬。 王有财挥挥手:“月娘,郑公子怕是不胜酒力,你且扶一扶郑公子!” 月娘正抱着一个琵琶,郑泽望过去时,当真是绝色佳人,犹抱琵琶半遮面。听到王有财的话,月娘应了一声,将自己的琵琶给了一边的一个姐妹,袅娜着迎了上来。 郑泽一把将她揽到怀里,呼吸都开始急促。月娘向王有财行了礼,便将郑泽扶出了雅座。只是刚一出去,郑泽的小厮迎上来时,郑泽却将他一脚踹开,转而带着月娘去了香满楼三楼用来住宿的房间。 原先热闹的雅间忽然变得安静,王有财屏退了歌姬舞姬,又将伙计们纷纷打发,关好了门,拿着订单越过了房间里的屏风,站在了屏风后的如意面前。 “如意姑娘,这是您要的东西。”王有财的态度全然不似第一次那般倚老卖老,站在与他相比小了两轮的如意面前,他倒更显得恭敬。 如意看着自己手中的订单,微微点头:“劳烦王掌柜了。” 王有财拱手:“何姑娘如今是替三爷办事,我等都是三爷的人,那就是自己人,何须言谢!这整条东街,往后只要姑娘说一声,王某等人一定倾力为姑娘办到!” 如意再次谢过了王有财,也跟着出了房门。 刚刚走出房门,如意一眼就瞧见了三楼走廊边,停在一间客房前的郑家下人。她在那下人望向这边之前闪进一条过道里,看着楼上的情景。 如意忽然想到了裴玉容,心中难免再一次为她感到可惜,如意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订单,忽然就变得坚定起来,她将订单收好,在香满楼里找了些浆糊蜡烛和生鱼rou,从后门离开,趁着夜色由辛旬驾着马车送了回去。 夜间,辛旬从何元吉家中潜出来,从何家的屋顶上往下看,只瞧见空无一人的东屋里,何如意亮了一盏油灯,身边的矮桌上有石蜡、浆糊和生鱼rou,她手里拿着个东西,似乎是在做什么,他并没有看清。 如意埋首做着自己的手工艺品,习惯性的一抬头时,才发现矮桌另一边再没什么冷眼倾城的男人。 她对着空荡荡的席子愣了愣,忽而一笑,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东西。 同一时间,树林的竹屋中,江承烨不止一次的失眠。 舒适的罗汉九龙床上有软软的靠枕和被褥,江承烨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半晌,他掀开云被撑着身子坐起,捞起一边放着的火折子,将床头的油灯点亮。 竹屋中渐渐变得亮起来。 自从他重新回来,封千味和小武自然又住回了边边角角的卧室,江承烨微微低头,方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直穿着在何如意家中穿着的粗布衣裳,一直未换下。 有月光从窗户缝中洒进来,江承烨看着那一地银霜,竟有些出神。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她……会不会来接他回家? ☆、第八十一章 等级制火烧一片 晨间柔而不刺的朝阳一寸一寸的爬满了厢房,郑泽宿醉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比往日任何一次宿醉都要疼得厉害。 厢房中已经十分亮堂,郑泽抬手揉了揉眉心,就在这时候,身边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吟。郑泽的动作猛地一僵,瞪大眼睛往身边一看,睡在身边的既不是香芝,也不是裴玉容,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月娘缓缓转醒,宛若一直慵懒的猫,柔若无骨般轻轻支起自己的身子,随着身子坐起来,盖在身上薄薄的被褥也滑了下来,郑泽猛地转过头不看她,语气冰冷:“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 月娘仿佛一点也不奇怪他的反应,纤纤素手拎过自己被甩在地上的肚兜,缓缓地穿上:“郑老板贵人事忙,可忘性也实在是大了,昨个还将奴家弄得要死要活,今儿个怎么就不记得了。”她说着,人也往郑泽身上靠。 “滚!”郑泽一声怒吼,将月娘直接扔下了床,仅仅穿了一件肚兜的柔美身躯就这样暴露于被褥之外,月娘卧在冰凉的地板上,黑发垂下,半遮不露,活色生香却又楚楚可怜:“奴家早就晓得自己地位低微,能与郑老板风流一夜,是奴家一生之幸……” 郑泽此刻头脑混混沌沌,只觉得女人哭泣的声音扰得他心烦意乱,他飞快的扯过自己的衣裳裤子,看也不看月娘,径直穿戴整理好自己,从她身边走过,一脸怒色的将大门霍的打开! 在门口坐了一夜的小厮猛地惊醒,动作快过了神智,凭着一股惯性往房间里偷钻:“爷,您总算起来了……”小厮的目光落在那从屏风后头露出半个身子的女人身上,整个人浑身一震! 那女人就那么卧在地上,两条纤细玉腿交叠着,一边的衣裳被褥皆是散乱着,似乎还有女人低声的哭泣。 “还在这愣着作甚!?还不走!”郑泽没来由的一阵暴怒,小厮不敢再耽搁,连连跟着郑泽的屁股后头一路赶回去。 马车驾的横冲直撞,小厮被催的一路惊慌,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郑家大宅,郑泽不待小厮动作,已然先行打开马车门,一脚将他踹下车,急急入府。 郑泽夜不归宿不是什么大事,他常常往来于各地之间,十天半月不在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可问题在于,他如今并非出去做生意,而是去了东桥! 镇东是整个东桥镇都晓得的寻花问柳的地方,男人在这里谈生意免不得要挨着一群莺莺燕燕的,可自从郑泽掌家以来,向来都是极其稳重的一个人,这也是为什么他抬香芝以前,统共不过裴玉容一位夫人。可昨夜他竟然一夜未归,众人将东桥那边的情景一想,也就猜得出来个一二三。 香芝昨夜睡得早,根本不晓得郑泽彻夜未归的事情。此番她梳洗打扮出了房门,刚到小厅就瞧见风风火火的郑泽疾奔而来,她绽出一丝笑容想要迎上去,却猛地被郑泽推开一边,险些将一个名贵的古董花瓶撞翻! 香芝晓得这个家里一桌一椅都贵重的很,一种穷人的本能让她手忙脚乱的抱住了那个已经歪向一边的古董花瓶,以一个十分滑稽的姿势将花瓶包住,引得周围一片看热闹的下人们一阵嬉笑。 香芝恼羞成怒,却又不好真的撕破脸皮将这些贱骨头们惩治,因着裴玉容一连几日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修养,香芝经过贴身丫头的指点,早就想到要在郑泽耳旁吹一吹枕头风,让他把管制郑府内院的权利交到她手上,也免得jiejie累坏了身子。 此刻被周围的下人们一番嘲笑,她越发的想要将大权独揽,真正的以郑家女主人的身份将这群下人治的服服帖帖,谁再敢嚼她的舌根子,她便要谁好看! 而此时此刻的郑泽,火急火燎的冲到了裴玉容的院子门口,却生生的止住了步子。他稳了稳心神,又舒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着精神些,这才踏进了裴玉容的院子。 裴玉容生性温良,院子里种的花也是气质优雅且又低调含蓄的兰花。郑泽看着紧闭的房门,踟蹰再三,最后还是将房门给推开。 入眼是一张黄花梨木圆桌,桌上布满了隔夜未撤的饭菜。往里走些,越过屏风,就瞧见正坐在铜镜前的裴玉容。 她身上的衣裳穿的整齐,只是一头青丝直至垂下,就那么愣愣的坐在那里,身边连一个服侍的人都不曾有,让郑泽有些恍然,不晓得她是早起后便坐在这里,还是彻夜未眠。 他走到她身边,拿起梳妆台上的一把木梳,为她撩起一缕长发,我在手中小心翼翼的梳理:“怎么的也不叫一个人在边上服侍着?是不是这群狗奴才不顺心了?” 裴玉容微微抬头,一张精致的容颜此刻却显得有些苍白。她眼眸微转,从铜镜里打量着身边的男人。 他的衣裳还是昨日出门的那一件,交领之处露出了里头的中衣,腰带系的有些歪斜,连腰带上他配惯了的一块古玉也不见了。她收回目光,抬手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手中取回,拿过他手中的梳子,慢条斯理的打理起自己:“没什么,只是想到从前和我父亲一起闯荡行商的日子,也是不曾有人在身边服侍,可我那时候……每一日都过得充实开心。” 郑泽的脸色微微一沉,可是瞧见她的脸色,他又忍不下心来,顿了两顿,道:“我昨日……有要事在身,未能及时赶回来为你过生辰,玉容……我。” “你一直是个有分寸的人,既然是你觉得重要的事情,定然就的确是十分重要的。”裴玉容不紧不慢的接过他的话,说话间,一头青丝已经打理得顺直无比。她放下手中的木梳,起身面向他,给出一个笑容来:“听下人说你一夜未归,此番看你似乎是累了,快些洗漱洗漱休息吧。” 郑泽有些激动,上前一步握住她的双肩,入手才觉得她竟然已经瘦削至此,他强忍住心中的剧痛,沉声道:“你为何不恼我?为何还能对着我笑?我是你夫君!是你拜过天地喝过交杯的夫君!这一辈子,你的男人也只会有我一个!我昨夜的确是和别的女子欢爱,玉容,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猜不出?你告诉你,你为何不恼不怒!?” 他说到最后一句,忽的又松开了对她的钳制,不待她回话,他便笑着退后几步,眼中尽是失望:“是啊,你是商门之女,若不是家道中落,你如何会看得起我这样一个小户之子?可是我的好夫人,你如今可看清了这局势?郑家前几代的确是不值一提,可若不是我,郑家能有今日的风光!?你吃喝穿戴能有今日的华贵?你如今是郑夫人,你怎么敢看不起你的夫君?” 裴玉容面露疲倦,沉声道:“郑泽,你这又是要闹给谁看?” 郑泽笑了两声:“我闹?没错,整个郑家……不,是整个天下都没有你裴玉容冷静睿智,得体大方!真是难为你平日里要与我作戏,扮好一个郑夫人的角色……夫君抬小妾你不在乎,夫君与旁人欢爱你也不在乎,只怕那一日我死了,你非但不在乎,还要普天同庆是不是!” 裴玉容终于察觉出郑泽今日的情绪过于激动,神色间露出些担忧:“你今日……”话未出口,香芝忽然冲了进来,看着近乎癫狂的郑泽,一脸的心急:“爷,您怎么了……我来瞧jiejie,老远便听着您……” “滚!”郑泽猛地将香芝推开,被推开的那一刻,香芝身子一歪,额头直直的撞在了一边的放着花瓶的四角高凳上,猛的一声响,花瓶被撞倒,碎乱一地! 一声脆响,仿佛一记警钟,令近乎疯狂地郑泽顿时醒悟过来。他转头看了一眼破碎的花瓶,又看了一眼已经自己站起来,捂着额头咬着唇角默默落泪的香芝,脑袋中顿时又出现了早晨那种钝钝的疼痛。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走到香芝身边将她扶住,看也未曾看一眼裴玉容,与香芝双双离开房内。 裴玉容的贴身丫鬟早已经吓呆,在她们的记忆里,即便是少爷与夫人新婚那日,夫人以死相逼不愿少爷近身,少爷也未曾有过今日这番震怒。 房间中进来几个丫鬟,都是战战兢兢的低头收拾残局。裴玉容的丫鬟瞅了瞅那一桌的菜:“夫人与如意姑娘学的手艺,少爷却尝也未尝一口,一回来便烦了疯病!” 裴玉容瞧着身边的小丫鬟,竟能挤出一丝笑意来:“你好歹是郑家买回的丫头,这样说自己的主子,可是大罪。” 虽是郑家买回的丫头,却也是郑泽为裴玉容精挑细选的一个最好的丫头。她的名字是裴玉容给改的,叫做相思。 此刻,相思的心中全都是为夫人抱不平。 昨日是夫人的生辰,以往夫人的每一次生辰,少爷都会陪着夫人,可昨日少爷说走就走,还彻夜不归,夫人亲手做的饭菜就这么放了一宿,连着夫人您也这么坐了一宿,少爷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通责骂,竟还动起手来了!”相思顿了顿,咕哝:“我早就听府里的婆子说过,这男人一旦有了钱和权,定然就会变,先是抬了那个没教养的姨娘,现在又是撇下夫人您去了……去了东桥那样的地方!” “好了。”裴玉容打断她的话:“把这些撤了吧。” 她指的自然是那些饭菜。相思撇了撇嘴,招来人一起撤了饭菜。 实际上,郑泽出了裴玉容的院子便将香芝交给了家中的婆子好生照顾,他如今身心俱疲,实在没有心思应付一个妾室。 香芝似乎是有些没想到郑泽会这样,可一想到郑泽在裴玉容房中的怒吼,她便断定是裴玉容让郑泽迁怒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