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郭淮不是不会冲他笑,也不是不会对他好。但每一次每一次就在陶笙以为他们两终于能好好在一起的时候,就会有这么七天狠狠地往他脸上甩个巴掌,告诉他冰冷的现实。 “你发什么神经?”郭淮皱了眉问道,声音里终于带了点怒意。 说不清是对陶笙忽然变化的不习惯,还是对他提起肖清而感到不满。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一起了多少年?”头痛再加上身体的沉重,以及被撞倒前的记忆让陶笙难受万分,他自己也不明白问郭淮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思? 两年前后的今天,就会让你亲身证明,你陶笙放弃一切陪在郭淮身边整整六年的掏心掏肺,就他妈的是个屁! 另一只搁在大腿上的手已经狠狠地攥成了拳头。 发着烧的头正一突一突的疼着。 “你今天……” 郭淮话还没说完,就被陶笙几乎崩溃的声音给打断了,“四年,咱两在一起四年了郭淮,我现在,什么都不指望了。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想走的时候随时可以走,你床边儿,还没缺过人儿是吧?” 他说这话的声音都是抖的,陶笙甚至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被悬在高崖之上的患难者一样,孤苦伶仃而求无所靠。 电话那头的郭淮皱了皱眉,他能感觉的到陶笙今天的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了。 听筒那边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半晌,陶笙疲累的声音传了过来。 “咱两断了吧郭淮。”他一字一句道。 ☆、第三章 陶笙没等郭淮回答,就把电话给挂断了。他头晕的厉害,再加上刚刚的情绪波动,在沙发上靠了将近十分钟,才终于缓过神来。 抬眼看了看四周被他收拾的整整齐齐的房间,一时之间竟有些留念,郭淮在b市的房产有很多,但无一不是他亲手整理的。 四年也好,六年也好,这段感情早已成为了陶笙生命中不可割舍的一部分,硬扯下来,总归是疼的。 然而比起前生费尽一生换来的结果,陶笙宁愿现在选择离开。 他已经看清楚了,他和肖清于郭淮而言,一个是弱水,一个是沧海。所以这第二条命,他一定要为自己活,一定要远离前世耗尽六年都没走出的魔障。 陶笙起身想了想,去房间拿了钱包。 衣服他不打算要了,就算那些都是他用自己的工资买来的,但只要一看见它们,陶笙就觉得自己会想起郭淮。 所以最终左右看了看这间屋子,也没想到可以带走些什么。陶笙垂了垂眼皮,把手机和钥匙放在了玄关处,终是起身走了出去。 七月底的夜晚其实挺热,但一出门陶笙却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冰窖里似得,一路打着抖。以往他每一次发烧都是这个症状,没记错的话,两年前这场病烧的尤其厉害。 陶笙摇摇晃晃的走了不知道多远,打定主意要先去找简淼,他不想以这个模样出现在陶mama身边。除了这两个人,在b市陶笙也想不到能找谁了。 “哎!陶先生!”还没出小区,就听见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意识还在神游的陶笙瞬间被吓了一个机灵,睁大了眼睛朝那个方向看去。看清楚之后,才松了口气。 是小区新来的小保安,陶笙之前和他说过几回话,刚成年就一个人出来闯的小伙子。 他还以为…… 陶笙在心里苦笑了一声,他一个人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哎对不起对不起,吓着你拉?”小保安见陶笙被他吓着了,连连道歉道。 “没有,”陶笙摇摇头,“你叫我?” “哎对!”小保安立刻想起来自己本身要干啥了,欢腾的蹦回保安室拿了个大袋子来给陶笙,“这些,我前两天一老乡来这儿,我娘给我做的,老家特产!我娘做的味道可好了,我就想着给陶先生送点来。” 陶笙一顿,掂了掂手里的大袋子,心想老乡顺过来的也不可能顺太多,这家伙不会是把整袋全给他了吧? 想到这儿,陶笙立刻推了回去,“不不不,你娘给你做的你就好好收着,给我这么多怎么行。” “我从小吃到大呢,不缺这点啊!陶先生你一定没吃过自个儿做的那种,而且你瞅瞅你,脸色这么差了都。”小保安一边说着,一边左右瞧着,然后皱起了眉头,“你没吃晚饭呢?” 陶笙从袋子里取了两包出来递给小保安,一边道,“没胃口,想到处走走。我最多就拿这么多,你娘给你带你就自己吃着点。” 小保安一顿,还想拒绝,但看陶笙一脸不容推拒的模样,便只能放弃。 陶笙拎好了那包东西,看着小保安回去放东西的身影,在原地滞了滞,才一个人默不作声的转身就走了。 倒不是他不喜欢这个小保安,小保安刚来,好心办坏事那会儿,他帮了点忙,结果就被人心心念念的给记心上了。陶笙其实在心里还挺欣赏这人的,这不才刚成年,就一个人从乡下跑到一线城市来闯,碰石头该是家常便饭的,但小保安看上去也没多气馁。 况且陶笙也没太多朋友,过去担心郭淮有需要,所以一部分他主动,一部分郭淮强制的,朋友就这么随着时间慢慢没了。 所以长久以往,陶笙也就每天出门溜达回家的时候,会在楼下和小保安聊聊天。小保安是个挺有小聪明的人,察言观色的能力挺强,好几回陶笙的心绪都给人看出来了。但小保安就算看出来了,也特别聪明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就好比刚刚,大男人没吃顿饭脸色哪儿能这么差? 可小保安就是会避开那些要害,陶笙说没胃口要出去溜达,他也就不去多问。 所以说,和小保安打交道,还算的上是称心。 但今天他实在没有这个心情了。 刚走出小区,陶笙就几次觉得脚下不稳,他烧的实在是太厉害,再加上自己心里的那些事儿,人都有点撑不住了。 陶笙叹了口气,还好刚刚没多和小保安聊,不然到时候指不定得直接晕在人家面前。 简淼住在市中心的一个小房子里,那小房子是简爸简妈出首付给买的,简淼最开始还不是很开心,总觉得他爸妈管多了,一个人出来又不是小姑娘,还非得好生照顾生怕吃苦的给买套房。 不过简妈是个特别能折腾的女人,在她不撞南墙不死心的情况下,简淼怕撞疼了他妈,就给同意了。不过说这首付,必须得是他借,以后要还的,没得商量。 能让宝贝儿子好好住个舒服的房子,简妈了腾腾的就回了老家,这点事情也就不和简淼纠结了。 那房子陶笙去过几回,装修的很好。简淼本人就是个室内设计师,和陶笙一个学校,不同系。 大学的时候一个宿舍,关系还算不错,但其实两个人的圈子其实不大一样,只是因为性格实在特别合得来,所以就算是毕业之后,这关系也一直不咸不淡的维持着。 陶笙离开郭淮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多了,本来按照他过往那个节俭的脾性是该跑个几条街去坐地铁的,但今天身体实在是吃不消。所以一出小区,没走几步他就把自己扔上了辆出租车,给司机报了简淼家的地址。 一坐下来之后,身体就更难受了,陶笙想都没想,就不怕死似得把后窗给开了,让不算冷的大风往自己脸上吹,才把那一阵阵头痛给压下去一点。 他记得,两年前的这一天,他病的尤其厉害。那之后高烧了好几天才压下去一点点,如果不是李耀及时发现的话,那会儿指不定就该这么病死在没有人在的小屋子里了。 现在回想起那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能感觉到心里凉了一大截,陶笙几乎想不清楚,他是怎么在那之后还泰然自若的呆在郭淮身边的。 啊,对。 那天郭淮回来之后,告诉他他推了整整两天的公务提早回来的。 得到这个答案的那一瞬间,陶笙心里开心的都难以用语言形容,毕竟对郭淮而言,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字眼,一个是肖清,一个就是工作。 但为了陶笙,别说工作,他连一个爱去不去的宴会都没有推过。陶笙还一直好脾气的觉得,以工作为主其实没什么。 现在想想,陶笙坐在出租车上又讽刺的勾起了个笑。 前世的最后一幕,郭淮那一双目光还紧紧的落在肖清身上呢,他被撞,他受伤,亦或者是他就这么死了,会能撼动郭大少哪怕一丝一毫么? 若是当时发烧的是肖清,那郭淮何止是要推掉两天的工作?恐怕得立马二话不说的给飞回来吧? 那一点一滴再次涌进脑中,片段多的让人头疼,陶笙皱起了眉头。 “哎,小哥,你要吐的话,我这儿有纸袋啊?”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往回看了陶笙好几眼,才有些不确定道。 陶笙费力的抬抬眼皮,语气里有几分无力,“我不晕车。” “病啦?”司机道,“那看上去挺严重的咧,不去医院?” “不去。”一股恶心感忽然弥漫在陶笙的胸腔里,他急急忙忙咽了口气,胃里翻江倒海的像是能立刻吐出来,放在腿间的手不自觉的收紧,额头冒出细密的汗水。 难受。 之前还只是头痛,到现在几乎演变成了头晕目眩,就连刚刚的全身发抖,也成了几乎令陶笙喘不过气的冰冷。 陶笙咬紧牙关,极力想让自己克制住,看着窗外已经不太清楚的景物,算算应该没多久就能到简淼家了。 “难受就要去医院嘛,我儿子也总爱这么拖拖拖的,对身体不好啊年轻人,”司机颇为感慨道,“一天一天堆积下去,指不定得成啥样呢。” 陶笙用力拿脑袋贴着车门,司机的话在他耳边忽远忽近的,听不真切。 就在这时,车窗外晃过一个人影,陶笙顿了顿,瞳孔都缩了缩,猛的伸手去扳车门。 “哎!你干啥呢?!”察觉到陶笙动作的司机连忙一个紧急刹车。 不过好在陶笙这会儿全身没力,所以扳了好几回车门,都没能成功。 直到车在路边停稳了,陶笙的双手还在车门上打着颤。 而这时候刚刚那个人影已经走到车边了,大概是觉得这车忽然停在路边有些奇怪,才回头一看,然而在看清里面的人之后,眼睛就骤的睁大了。 “陶笙?”简淼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以及看清楚陶笙难看成一张白纸似得脸之后的皱眉。 说不清楚是因为终于到了,还是因为明白自己不用撑了,亦或者是简淼眼底露出的关切是陶笙太久没有见过的感情,总之陶笙在那一瞬间除了解放似得石头落地以外,眼泪忽的就落了下来。 不由分说的,挡都挡不住。 “简淼……”陶笙声音里有点委屈,那一刹那像终于找到一个地方能把所有的不快都发泄出来一样。 ☆、第四章 再次醒来的时候,陶笙才觉得那种铺天盖地的疼痛感终于消缺了一点。 但高烧后遗症还是有的,喉咙干涩的像是能喷火,全身上下虚软无力。陶笙定了定神,然后撑着发酸的眼皮四周看了看,才发现他正躺在个房间里。 他眯着眼仔细瞧了瞧,他认识这个房间,应该是简淼家的主卧,旁边还开了个暖黄色的小灯。 陶笙眨眨眼睛,想要退去一点那种酸胀感,见门外似乎有灯亮着。 简淼就在外面?陶笙一边想着,一边撑着还发虚的身子下了床。 刚着地就差点摔下去。 陶笙连忙抓住旁边的床头柜给稳住了身子。 这时候简淼也闻声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陶笙那乱七八糟的姿势,就皱起了眉头,“干嘛呢,急急忙忙的。” 陶笙有点尴尬的看了他一眼,“我就想起来走走……麻烦你了啊。” 这么一声不吭的就跑过来,还霸占人家的房间。 “谢什么,”简淼眉头一皱,走上前来一把就把陶笙给拉了起来,“你怎么病成这样啊?” 陶笙想了想,“平时太少病了嘛,一病如山倒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