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即使是快到深夜了，大厅里还是人声鼎沸的，多半是一些家长带着小孩子。 程洛宁看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子从前方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眼神，忽然想到了什么，立马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在睡着以前，应该是把那条沾满了呕吐物的裙子扔在ktv的厕所里了，如果是这样的话…… 看到了黑色的、属于运动裤一般的布料，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马卉已经喝多了，那是谁给她穿的裤子——好像除了宋男神，不能有别人了吧。 程洛宁脸一下子莫名红了起来，差点绷不住表情，好在她发烧早就把脸烧得红了，倒是也看不出什么异样。但是她还是立刻用双手捂住了脸，似乎是想用已经被风吹得降了温度的手给自己的脸降个温。 她忽然想到，宋瑾这个人，到底是对所有人都这么好呢，还是因为她是爸爸的女儿呢？ 于是宋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小姑娘两只手撑着脸，眼睛没什么神采，似乎是在发呆的样子。 他把东西拿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从旁边走过去，突然出手捏了一下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脸颊。 程洛宁“呀！”了一下，一下子站了起来，反倒是差点把弯着腰的宋瑾撞倒。宋瑾一时不备，把向他这里倒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程洛宁差点要哭了，连忙跳出来，低着头乖巧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她感觉她在宋瑾面前出丑的频率特别的高…… 宋瑾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了，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把手上的东西递给她，“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还是喝点粥吧，放了一点点酸，刺激一下味觉，实在不想吃了就别吃，袋子里还有水，一时找不到温水，含在嘴里温一温再咽下去。” 程洛宁点头，“谢谢。”然后就拿出了用塑料盒装的粥，舀了一口，发现奇妙地很好喝，酸酸甜甜的感觉，非常开胃。她忍不住多喝了几口，然后才算是让胃缓过来一点。 等她把一碗粥全部喝完之后，一直在旁边注视着她的宋瑾把她手上的塑料盒和纸袋拿起来准备去丢掉，“20分钟应该差不多了吧，我去给你拿验血单，你再坐一下。” 程洛宁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好奇了一下，这么晚了，他从哪里买来的温热的粥呢？ 只可惜这个问题却没有问出口，宋瑾已经来带着她上楼去找医生了。 医生拿了验血单，黑色水笔在临时病历卡上划了几下，“病毒性感冒，等下去吊针，给你配点药，明后天会有很严重的感冒症状，这几天注意多休息就行。在一楼缴费，小姑娘可以先去楼上吊针。” 宋瑾接过医生给他的病历卡和各种清单，很温柔的模样，“谢谢医生。”然后就半搂着程洛宁往楼上走。 程洛宁的声音很轻，但是因为两人贴的太近，所以宋瑾倒是听得很清楚，“不是说先去缴费吗？” 宋瑾抿了抿嘴唇，“先带你上去。” 于是程洛宁也不再说话。 等宋瑾带着她在楼上的吊针室坐定之后，他才三步两步跑下去缴费。 吊针室是那种一个人一个人的位置，位子之间都隔了墙，上面可以挂盐水瓶——即使是有隔板，程洛宁还是能很清楚地听到隔壁位置上一个小姑娘的声音。 “mama，今天是不是平安夜啊？”小姑娘听起来年纪不大，大概也就小学或者初中那种稚嫩的感觉，而且挺活泼的，听不出什么病痛。 她mama很温柔地回答她：“是啊，你睡一觉，起来我们就能回家过圣诞节了！说不定圣诞老爷爷已经把礼物给你放在床头了呢！” “骗人！哪有圣诞老爷爷什么的啊！mama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 “我要那个新出的芭比娃娃，mama你做我的圣诞老人好吗！” 程洛宁忍不住笑了。 她忽然想到，不管是上辈子或者是这辈子，除了爸妈，似乎都没有别人给她送过圣诞礼物。跟顾致结婚之后，每年圣诞似乎都是他最忙的时候，忙着应酬、忙着写报告，有一年她也问过他，顾致的回答是“为了过个好年，年关肯定要忙的，你想要什么礼物吗？”于是程洛宁摇了摇头，也就作罢。 这种遭遇让她完全忘了这个对于情侣而已非常重要的节日，毕竟她也没有情侣。甚至她好朋友在今晚这种日子分了手。 那么宋瑾呢？在她给他发短信之前，他是不是在和他的混血女朋友一起过平安夜呢？ 宋瑾上来之后，先把单子给了护士，然后带着护士去给程洛宁吊针。那个护士看起来很熟练的模样，用橡皮筋在程洛宁莹白的手臂上勒出了一条红红的印子和血管。宋瑾看着小姑娘直愣愣地盯着护士手上的针头，故技重施再次捂住了她的眼睛，等护士把针扎好，橡皮筋松掉之后才放开。 程洛宁抬着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我不怕打针。” 宋瑾沉默了一下，揉了揉她的脑袋，“小姑娘还是娇弱一点好。”小姑娘什么都不怕，让男生怎么办呢？但是后面这句话他却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滚了滚，咽了下去。 于是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宋瑾不是病人，没道理占着位置，再加上程洛宁左右都有人坐着，他便曲着腿靠着墙，双手环胸默默地站着。 程洛宁看过去，觉得男神不管在做什么简直都是一条亮丽的风景线。然后她在心里念了一会儿的话就忍不住问出了口：“宋老师，你刚刚在忙吗？我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宋瑾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了你这么久，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好了就自己回学校好了。”程洛宁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真诚，但是心里怎么想的倒是不好说了。 宋瑾沉默了一下，“那你那个同学呢？” 程洛宁“啊”了一声，才想到马卉还在宋瑾家里——大概是在宋瑾家里吧？她用疑问的眼神瞄了一眼对方。宋瑾笑了，“是在我家呢。” 程洛宁有些头痛起来，潜意识里觉得宋瑾回家和马卉在一起不太好，毕竟马卉还是个女孩子呢，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马卉还是醉酒状态，万一早上起来还得要宋瑾伺候她吗？ 宋瑾看着程洛宁皱起的眉头，忽然蹲下来，仰视着她的眼睛，笑了，“我又怎么会丢下你回去呢？真是个小姑娘。” 程洛宁也看着宋瑾的眼睛，忽然一瞬间被他的眼睛迷花了眼。 她想，为什么男神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会有星子呢？ ☆、64|5.01 程洛宁在车上不过睡了一小会儿，而她今天消耗的体力却是太多了，再加上吃的那个退烧药又有助眠功效，于是强撑着看了一会儿宋瑾的侧脸，就又忍不住眯眼睡过去了。 宋瑾撑着墙壁，在心里确定了几个他最近需要作出的决策案，然后偏过头就看到了程洛宁的头在一颠一颠的。 挂针室的椅子不能往后，就是垂直的椅背，睡起来是很不舒服的——宋瑾看她那样子实在是有点搞笑，就走过去把她整个人往下移了一点，然后头往后放在椅背上。 此时已经是凌晨，除了偶尔外面会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倒是难得地安静了起来，连旁边的小孩子都已经在mama的怀抱里睡了。宋瑾看了看她的挂针速度，把它调到最慢，然后就从旁边拿了个空闲的椅子，坐在程洛宁的面前。 睡梦中，小姑娘不再是平时那副虚伪兮兮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很放松，睫毛长眼睛大，嘴唇因为生病的原因显得很干还有些惨白，脸上又没有什么rou，倒是显得年龄小了不少。 宋瑾把外套脱下来，盖在她身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姑娘真的很可爱，但也真的是个小姑娘。 他收了他难得产生的旖旎心思，然后抿着嘴笑了起来。 程洛宁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宋瑾不在，而她手上的吊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拔掉了。 她动了动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坐姿而有些酸痛的肩膀，然后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就在这时宋瑾出现在了门口，看到她醒来，快步走过来，话还没说，先摸了摸她的脑袋，“嗯，烧退了。” 程洛宁仔细看了看宋瑾近在咫尺的脸，即使是忙碌了一夜，他依然是白白嫩嫩的模样，连一丝疲倦都看不出来，皮肤像是往里注了水一样滑嫩，而黑眼圈更是没有了。 宋瑾注意到程洛宁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便笑了笑，把手上的袋子拿给她，“早饭，还是昨天晚上那个粥，吃点？” 程洛宁真的是很好奇他到底是如何在随时随地都能拿出热腾腾的粥来的，便接过来，假装随口问道：“谢谢宋老师，是你去买的？” 宋瑾直起身，双手抱着胸，“是阿姨做的，你那个同学也醒了，阿姨现在在照顾她，放心吧。” 程洛宁给这个贴心程度跪了，“昨天晚上也是？这么晚？” 宋瑾不答话，用眼神示意她先吃，程洛宁拿出勺子往嘴里喂了几口，才听得他慢悠悠地回答，“阿姨就住在附近，她晚上要看电视剧的，12点不会睡。”意思是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程洛宁不再提问，安心地喝粥。 等她把最后一口咽下去的时候，宋瑾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个红红的苹果，放在她手心，“昨天晚上忘记给你了，平安夜礼物。” 程洛宁愣了半晌，呐呐地样子，看起来倒是难得地呆萌，“谢谢宋瑾哥哥。” 宋瑾看着她的模样，笑了，“每次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谢谢……对长辈是不需要说谢谢的，放在心里足矣。” 程洛宁：“……”长辈是什么梗？ 宋瑾这次是笑出了声，“逗你玩的，我还没这么老呢。”说着，他半搂着程洛宁把她扶起来，“走，去我家和你那个同学汇合，然后再睡一会儿，我早上有事，中午过来送你们回学校。” 等他们俩回到宋瑾家的时候，马卉还在睡，但是程洛宁开门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衣服变成了睡衣而不是穿来的那套了——她扭头看了眼宋瑾，宋瑾摊了摊手表示不知道，“可能是阿姨换的吧？或者是她自己醒过了，然后换的。你的衣服我也让阿姨准备了，在床头柜上，现在还早，你们再睡一会儿吧，醒来之后记得吃药。” 程洛宁不困，但是她又不可能丢下马卉一个人回学校，于是便很听话地点了头，拿了衣服去洗手间。 宋瑾确定了一下门窗，便开门出去了。他今天确实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有关于和s市的精神病医院合作的会议，这是他们临床的一个质的进步，昨天程洛宁给他发短信之前他就在搞这个了。 宋瑾没有长期留在b市的打算，只是因为他大学在这里念的，可能和本行业的同学比较熟悉，但是最终他还是要去s市的。 等程洛宁醒来的时候，日头已经高高地挂起了。当然对于b市来说，烈日是不太可能出现的奇景，所以即使是中午也依然是雾蒙蒙的感觉。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套全新的女装，从里到外全部都有。 程洛宁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转头看了看马卉睡的那边，发现也有一套差不多的，但是只有一条打底的长袖和类似的外套裤子。 她红着脸换掉了睡衣，然后手脚麻利地一件件往身上套，等全部穿完之后发现异常地合身……原来以眼测量这种神技真的存在于世界上啊！ 程洛宁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跑过去拍醒马卉，“马卉快醒醒！下午有公共课你忘了吗！起床啦！” 马卉“嗯嗯啊啊”了两下，总算清醒了过来，然后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我这是在哪儿！” 程洛宁好笑地拍了她一下，“宋老师家，昨天是他把你弄回来的。” 马卉揉了揉额头，然后就想到了昨天的事情，脸一下子沉了。 程洛宁大概也能猜到她想说什么，“回寝室再说，先和宋老师道谢去。”说着就指了指她旁边的衣物，示意她赶紧换上，然后自己率先走出去洗漱。 此时宋瑾已经回到了家，事实上马卉和程洛宁的衣服都是他开车回来的时候顺路去买的。 看到程洛宁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敲电脑的男人抬起头，上下打量了一下，笑侃，“挺合适的嘛。” 程洛宁被他笑得落荒而逃，“我去洗脸。” 在宋瑾的盯梢下，程洛宁被迫吃了各种药，然后宋瑾把她的药全部装好，塞在她包里，“一定要吃药，别忘记了。”他觉得自己做了一回家长，其实还是蛮有成就感的。 程洛宁的声音有点沙哑，“知道了。” 马卉也喝完了阿姨为她准备的蜂蜜柠檬汁，在旁边插话：“谢谢宋老师，昨天真是麻烦你了。”过了这么久，她似乎心情也好了不少，“当然啦，如果是宁宁的要求，宋老师一定不会觉得麻烦的！” 宋瑾的桃花眼转了两圈，“如果你还觉得很难过的话，欢迎来我这里接受专业的心理辅导，拿着宁宁的签名免费。” 马卉的脸黑了。 程洛宁瞪了她一眼，朝着宋瑾做了个抱歉的姿势，“那我们先回学校啦。” 宋瑾“嗯”了一下，站起来，拿了车钥匙，“我送你们。” 程洛宁早就做好了被马卉调侃的准备，所以在去上课的路上，她完全对马卉的叽叽喳喳视若无睹。 “天哪！宋老师对你真好啊！居然照顾了你一晚上？还顺便照顾了我？天哪天哪天哪！程洛宁你嫁了吧！” 听到最后一句，程洛宁沉了脸，用她那因为生病而沙了不少的嗓音轻吼她：“别胡说！” 马卉嘻嘻哈哈的，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昨天她因为戴琪的劈腿而哭得不要不要的事情。 说实话，程洛宁对她这种心理状态完全不能理解，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马卉，那个……说真的，你现在还难过吗？” 马卉一愣，然后笑了，但是笑得有点苦涩，“难过啊，所以我要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