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死挣扎
史瑶心中一慌,强装镇定,说,“妾身今日上午去母后那里,听母后说的。” “母后说阿姊不想嫁给栾大,还不敢找父皇向父皇说明?”太子问。 史瑶点头,说,“母后还说父皇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 “那你还问孤为何眼睁睁看着阿姊嫁给栾大?”太子反问。 史瑶噎住,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妾身是说,父皇下诏之前,殿下为何不阻止?” “孤又不知道。”太子放下箸,说,“诏书下来了,孤才知道父皇要把阿姊嫁给栾大。孤如何阻止?” 史瑶尴尬道:“……确实没法阻止。” “是啊。”太子拿起着,边夹菜边说,“孤是后来才知道,但阿姊必定早已知晓。父皇虽然有些独断专行,也不可能不问阿姊,就直接下诏把她许给栾大。”吃一口菜,就问,“母后有没有说,父皇对阿姊说要把她许给栾大的时候,阿姊当时为什么不说她不想嫁栾大?” 史瑶心想,我哪知道,“母后说阿姊不敢忤逆父皇?” “这怎么是忤逆?”太子皱眉,“又不是父皇颁布某条律令,阿姊不赞同。她自己的事有什么不好说的?孤相信如果阿姊跟父皇说实话,父皇不会逼阿姊嫁给栾大。” 史瑶很好奇:“殿下怎如此笃信?” “孤刚才已经说了,父皇疼阿姊。”太子道,“你兴许不知道父皇有多疼阿姊,孤说一件事,孤的那些兄弟的封地都不如阿姊的食邑肥沃。” 这一点史瑶还真不知道,不过,一想到公主说,皇帝刘彻是为了她好才让她嫁给栾大,“殿下,如果栾大是普通士大夫,阿姊找父皇哭闹,父皇或许会改变主意。 “栾大是术士,父皇还指望栾大带他修仙,长生不老。栾大如果说他和阿姊成婚利于他修炼,让父皇在阿姊和长生不老二者中选,殿下认为父皇会选哪一个?” “这,父皇倒是有可能选栾大。”皇帝刘彻有多么痴迷神仙术士,太子很清楚,“不过,阿姊当时也该跟父皇说实话。” 史瑶:“哪怕明知道父皇不会松口?” “当然。”太子道,“跟父皇说实话,有一线机会。不告诉父皇,连一线机会都没了。”顿了顿,说,“如果阿姊直接说她不想嫁,又在未央宫哭得死去活来,孤觉得父皇会心软。” 史瑶心想,那是你,看到孩子哭一声就受不了,不是你父皇刘彻,就说,“那妾身明日使人去找阿姊,叫阿姊去找父皇试试?” “晚了。”刘据放下箸,说道,“婚期已定,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民百姓都知道卫长公主要嫁给栾大。只要阿姊还有一口气,九月二十八那日就得嫁去乐通候府。” 一口气?你们皇家人够狠。史瑶想一下,试探道:“那阿姊和栾大岂不成一对怨偶?” “也不尽然。”太子微微摇头,“栾大以前虽然只是胶东王府掌管配制药品的尚方令,没什么大才,但此人容貌俊美,身材修长,阿姊若放下成见,俩人倒能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史瑶看向太子,发现他真这么想,顿时无语,太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吧?张嘴想解释卫长压根就看不上栾大,话到嘴边想到卫长已经决定用“巫蛊之术”收拾栾大,就跟着点头,“殿下说得对。但愿阿姊能想通。”也放下碗和箸,“殿下吃好了吗?” 太子:“饱了。你吃好了,就叫蓝棋进来收拾。” “诺。”史瑶起身去喊宫女,却没有再进来。 太子起先没注意到,洗漱一番,宫女阮书给他擦头发时,屋里安静的只有呼吸声,太子才发现史瑶不见了,“太子妃呢?” “在皇孙那边。”阮书答道。 太子顿时乐了,抬眼看到蓝棋跪坐在不远处,就命蓝棋去找史瑶。” 蓝棋到偏殿看到史瑶在和小皇孙聊天,想笑又想问,太子妃,皇孙听得懂你说的话吗?不过,她没敢这么问,“太子妃,殿下找太子妃。” 史瑶眉心一跳,刘据怎么还没走?戳戳二郎的小手,头也不回的问,“殿下有没有说找我有何事?” “殿下说,找太子妃有要事相商。”蓝棋实话实说。 史瑶哼一声,道,“都快亥时了,这么晚还能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就不回去了?” 熟悉的男声突然响起,史瑶猛地回头,看到太子站在竹屏风旁边,笑眯眯看着她。史瑶脸一热,有些窘迫,明知故问,“殿下怎么来了?”没容太子开口,就说,“妾身没说不回去。现在睡还有点早,妾身想再陪陪几个孩子。” 太子慢悠悠走过来,勾头一看,三个孩子还醒着,“那孤和你一块陪他们。”说着,跪坐在榻上,冲三个儿子拍拍手,“谁要孤抱?” 话音一落,躺在中间的小二郎伸出手。 太子乐了,弯腰抱起二郎,“这么晚还不睡,是不是晌午睡够了?” 二郎的嘴巴动了动,想说,我都已经睡着了,是母亲过来把我喊醒的。可他不会说话,也不敢“哇哇啊啊”回应太子,干脆趴在太子肩膀上,装作没听懂。 太子也没指望儿子回应他,随即就问,“你俩谁叫孤抱?” 三郎伸出手。 大郎看到三郎的小手,跟着伸手。 太子又忍不住笑了,说,“大郎,你是当兄长的,干什么总跟三郎学啊。” 三郎扭头看一眼大郎,别学我。 我才没学你。大郎瞥他一眼,转向太子,哇哇两声。 太子转向史瑶,“把大郎抱起来。” “殿下还真打算陪他仨玩啊?”史瑶试探道。 太子挑挑眉,反问,“你可以陪他们,孤不可以?”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史瑶尴尬笑笑,把大郎放太子怀里,“妾身白天无事,陪他们玩到半夜也没关系。殿下和妾身不一样,殿下明日一早就得去未央宫,被父皇看到殿下哈欠连连,有失礼仪。” 太子心想,你这会儿倒体贴了,“孤明日觉着精力不济,自会向父皇告假。你快把三郎抱起来,别让三郎觉得咱们偏心疼大郎和二郎。” “三皇孙还小,哪怕殿下真偏疼大皇孙和二皇孙,三皇孙也不知道。”奶姆听太子说话好笑,忍不住开口提醒。 史瑶扭头看她一眼,心想,我儿子还真知道,“奶姆此言差矣,三郎如果不知道,刚刚就不会要殿下抱了。” “太子妃说得对。三郎虽小,但他不傻。”太子道,“孤听人说,小孩四岁才记事,如果三郎四岁以前,孤和太子妃对他不好,等他记事了,即便孤和太子妃很疼他,他也不会亲近孤和太子妃。” 史瑶好奇,“殿下听谁说的?” “舅父啊。”太子不假思索道。 史瑶不信:“上马能御敌,下马作露布,还会养小孩,大将军可真厉害。” “孤的舅父当然厉害。”太子脱口而出,一想,不对,“孤怎么觉着你的话这么怪呢?史瑶,你什么意思?” 史瑶:“妾身实话实说,能有什么意思?”看向太子,反问,“那殿下觉得妾身是什么意思?” “你什么意思你知道。”太子睨了她一眼,就对怀里的俩小孩说,“你们快点长大,等你们拿得起弓箭了,孤就请舅父叫你们习武射箭。” 窝在史瑶怀里的三郎冲太子伸出小手,嘴里“咿咿呀呀”。 太子惊讶,下意识看向史瑶,“三郎听得懂孤说的话?” “殿下觉得可能吗?”史瑶说着话,偷偷戳一下三郎的屁股,小子,老实点。 太子想了想,“不可能。那就是三郎喜欢弓箭?”话音一落,耳朵一痛。太子扭头看去,见大郎抓住他的耳朵。太子吃惊,“你也喜欢弓箭?” “他喜欢什么?”史瑶瞪一眼大儿子,“他跟三郎学呢。” 大郎看着史瑶,我才没有跟老三学。然而,一张嘴全变成“咿咿呀呀”。 太子乐了,道,“对,你没有跟你弟弟学。你不喜欢弓箭,你喜欢刀枪,行吗?” 大郎搁心里哼一声,学着二郎,趴在太子肩膀上。 太子肩膀一沉,陡然想起二儿子一直没吭声,于是问,“二郎是不是睡了?” 史瑶和太子并排坐着,勾头看一眼,“没有,眼睛睁得很大。这孩子大概不喜欢兵器。” “不喜欢也好。”太子道,“他们仨如果都跟父皇一样好武,日后得一天打三次。” 史瑶笑道,“不会的。他们打架,殿下揍他们。揍得他们屁股开花,三天下不了榻,他们就不打了。” 太子转向她,问道,“其实是你想打他们吧?” “没有,妾身从未这么想过。”史瑶慌忙说,“妾身觉得严父出孝子。殿下身为父亲,合该严厉一些。” 太子瞥她一眼,想说,我就听你胡扯。话到嘴边,感觉二郎的小脑袋歪到他脸上,就问,“史瑶,看看二郎是不是睡了?” “没有。”史瑶下意识看一眼,不禁“咦”一声,“睡了?何时睡的?” 太子压低声音,“刚刚。”冲奶姆使个眼色。奶姆把二郎抱走放在榻上,太子就把大郎放在二郎身边,随后对史瑶说,“把三郎也放下。” “三郎还不困。”史瑶道。 三郎很想知道他母亲和他父亲在玩什么,然而,他每天都是这个时辰睡觉,实在太困,不想再硬撑着,就抬起小手,揉揉眼睛。 太子见状,笑了,不愧是他儿子,“三郎也困了。” “没有。”史瑶一扭脸,三郎闭上眼睛。 太子顿时想抱起三郎欢呼,“没有?” 史瑶抬手就想给三郎一巴掌,熊孩子,这么不给她面子。可惜没等她的手拍下来,太子就把三郎夺走转手给奶姆,抓住史瑶的胳膊,“走吧。” “殿下……”史瑶垂死挣扎,“妾身真不困,要不咱们在院里走走,顺便消消食?” 太子脚步一顿,扭头看她,悠悠道,“孤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