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只回宫
同大郎和三郎相比, 二郎全身上下冒着傻气, 是他们三兄弟当中最好糊弄的一位。然而, 三人当中也只有二郎从出生至死亡, 身边全是小人。 上辈子见得多了, 二郎一看到苏文对他笑, 就知道苏文想巴结他。当天晚上宫女和内侍退下, 卧室里只有兄弟三人时,二郎对大郎和三郎说,苏文有求于他。 大郎和三郎愁着没机会收拾苏文和常融那些搬弄是非的小人, 自是不能让外人误认为二郎喜欢苏文,大郎和三郎厌恶苏文,三兄弟不和。大郎便对二郎说不要搭理他, 离他远点。 二郎这边行不通, 大郎和三郎不带睁眼看苏文,随刘彻从南方回来, 苏文就找到他堂妹苏方, 望苏方帮他一把。 苏方能入宫, 在宫里混得如鱼得水, 全仰仗有个好堂兄苏文。 宫刑在汉朝还是一种刑罚, 宫中阉人多是犯了错没有足够的钱赎身,不得不服刑的人。阉人苏文便是其中之一, 这也是太子为何不喜阉人。 与苏文一样的还有李夫人的兄长,以前在狗舍养狗的李延年。苏文自知他堂妹苏方无法和李夫人比, 在苏方入宫之前, 苏文就把刘彻的喜好告诉苏方,望凭借对刘彻的了解而得宠。 怎奈宣室不缺人,苏方进了椒房殿。在皇后跟前当差,苏方就歇了心思,端是怕皇后知道后处置她。 苏方听到苏文说太子妃厌恶他,吓一跳,慌忙问苏文怎么惹到太子妃。苏文说他没惹史瑶,是史瑶看他不顺眼,和太子一样。 唇亡齿寒这个词苏方没听说过,道理她懂。现在是苏文被排挤,苏文有个好歹,她也别想安生。兄妹两人合计一番,苏文让苏方找机会接近太子。随后又叮嘱苏方,和太子搭话时别说她姓什么,以防太子想到苏文。 苏文以前拿不出赎罪钱,在宫中当差多年,早已不差钱。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苏文家中因他而富裕,苏方家的日子也比以前好多了,苏方无需入宫为婢。然而,苏方入宫了,便是奔着富贵来的。 在有可能没命和有可能富贵当中选,苏方毫不犹豫选后者,哪怕知道机会渺茫。哪怕很清楚太子不喜苏文,一旦太子知道苏文是她堂兄,有可能厌弃她,苏方也想试一下,万一成了呢? 并不是苏方不自量力,而是刘彻的那些女人没几个出身高的。真论起来,苏方的出身比皇后还要好。皇后以前是艺伎,李夫人也是,苏方便认为太子也不在乎女人出身。 话说又回来,刘彻冬天出城,回来时已是初夏。大郎、二郎和三郎也褪去皮裘换上单衣。三兄弟到永寿殿梳洗一番,就去给史瑶请安。 初夏时节,天不甚热,屋里有些阴凉,史瑶便坐在廊檐下晒太阳。三兄弟到长秋殿就看到史瑶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好不舒服。 大郎疾步过去,到史瑶面前行礼后就问:“母亲,这个东西是二郎做的?” “不是。”史瑶笑着站起来,“你们出发前二郎给我一个折叠椅的图,我让木匠根据那个改成躺椅。”停顿一下,就问,“你们要不要试试?” 三郎:“只有这一个?” “总共做了四个。”史瑶道,“卧室里有一个是你父亲的,椒房殿一个,宣室也有一个,你祖父现在应该看到了。” 二郎:“孩儿试试父亲的。”说着话就跑去卧室搬躺椅。 史瑶看他一眼笑笑,转身往殿内去,边走边问:“外面好玩吗?” “除了山水就是人,没什么玩的,饭菜还不好吃。”三郎突然想到一件事,“孩儿随祖父到江淮一带看到那边的百姓在撒稻种,孩儿记得长江以南的的水稻一年两熟,不是撒种而是插秧,母亲知道吗?” 史瑶不禁皱眉,“你说现在的人撒种不插秧?” “是啊。”三郎看向大郎,“孩儿问大兄,大兄说他不清楚。” 史瑶瞥一眼大郎,“他上辈子到江南只顾得享乐,有官吏同他说起农事,他也没心思听。” “母亲……”大郎就知道史瑶知道他上辈子的身份后会调侃他,苦笑道,“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母亲别说了。” 史瑶哼一声,道:“三郎想知道什么?” “母亲知道何时育苗,何时插秧吗?”三郎知道夏天和冬天各收一次,但不记得具体日子。 史瑶:“我上辈子是南方人,没种过水稻,倒是听祖父和祖母提到过,早稻是清明前后,生长期一百天左右。中稻是立夏前后,生长期好像是一百三十天左右,晚稻是夏至前后。”想一会儿,又说,“你说的一年两熟应该是早稻和晚稻。早稻收到家,立刻种晚稻。”突然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的双抢吧?” “传说中?”三郎乐了,算算日子,“是的。孩儿现在就记下来,父亲回来,母亲把这事告诉父亲。” 史瑶:“你说吧。和你父亲说的时候,就说你和我说一路上的见闻时,我突然想到的。” 三郎想一下,道:“孩儿听你的。”说着,看向史瑶的肚子,“母亲,四郎还没消息?” “四郎?”史瑶问出口,伸手揪住三郎的耳朵,“出去一趟连你老娘也敢调侃。” 三郎慌忙掰开她的手,“孩儿不敢,孩儿是担心母亲。” “担心我生不出来?”史瑶瞪他一眼,看到二郎拉着椅子进来,“放在廊檐下,别往屋里搬。你们想要,明天令木匠再给你们做三把小椅子。” 大郎:“恐怕得做六把。’ “做这么多干什么?”史瑶不解。 三郎:“孩儿回来的时候经过叔父门口,叔父说明日进宫找我们玩。” “他们啊。”史瑶道,“你二叔父快成婚了,令木匠做一套高桌高椅送过去,算作你们提前送他的成婚礼物。” 二郎放下椅子就说:“母亲,我来画。” “不然我画图啊?”史瑶道。 二郎笑了笑,随即问,“母亲,我们的床木匠做好了没?” “你父亲知道你们又要做床,就命木匠先给我们做拔步床。”史瑶道,“你以前画的那张图太繁琐,这几个月来宫中木匠做那一张床,好像还没做好。” 二郎皱眉道:“也太慢了吧。”没容史瑶开口就说,“母亲,孩儿去看看。” “不累啊?”史瑶道,“明日再去。” 翌日早上,三人在长秋殿用过饭,就拿着一叠图纸去找木匠。刘彻回来,太子也能松快松快,就没急着去宣室,在正殿内和史瑶闲聊。 三个小孩消失在门口,太子就对史瑶说,“吩咐宫人把东边几座宫殿收拾出来吧。” “他们才八岁。”史瑶道。 太子:“东边有三十多年没人住,许多房顶需翻新,墙壁也得刷,家具也得换新的,一时半会收拾不好。” “到秋再收拾吧。”史瑶思索一会儿,“他们刚回来,殿下就提醒他们过两年搬去东边,妾身怕二郎又哭鼻子。” 太子:“八岁了还哭鼻子,孤揍他!” “大郎天天要揍他,也没什么用。”史瑶说着,抬头朝外面看。 太子正想问怎么了,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已嫁做人妇的阮书进来,“何事?” “启禀殿下,启禀太子妃,苏方来了。”阮书道。 史瑶眉头紧锁,道:“怎么又是她?母后宫里就没别人了啊。” “她怎么了?”太子好奇,“对你不敬?” 史瑶:“不是。有一次妾身看到那个苏方说话时眼珠乱转很不安分,妾身不喜。” “不会吧?”太子道,“真是那样的人,母后不可能用她。” 史瑶没有说皇后是人不是神,看走了眼很正常,“也有可能是妾身看错了。阮书,让她进来。” 阮书应一声“诺”,就往外走。太子跟着说,“孤也该去宣室了。母后找你若是有事,使人去找孤。” “需殿下出面的事,母后会直接找殿下,不会使人来找妾身。”史瑶道。 太子一想,史瑶说得对,便什么也没说。走到院里看到阮书迎面走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不禁多看一眼,见对方低着头,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不像轻佻之人,回头看一眼史瑶,忍不住腹诽,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史瑶先前也怀疑过她错了,就让阮书的夫婿查一下。查到苏方家里日子过得去,和阮书家中吃不上,不得不进宫为婢不同,史瑶顿时确定她没看错,苏方不安分。 碍于苏方是皇后的人,史瑶烦她,后来见到苏方几次,史瑶也没露出一丝不快。这次也一样,待苏方走近,史瑶笑眯眯问:“母后找我何事?” 低着头的苏方看到史瑶身上穿着淡粉色曲裾,眼珠动了一下,道:“皇后没说,只说请太子妃即刻前往椒房殿。” “我知道了。”史瑶应一声,“你先回去吧。” 苏方应一声“诺”就施礼退下。 史瑶等苏方走远,冲阮书招招手,“你男人今日当值吗?” “不在这边,在北宫那边。”阮书往大门口看一眼,“太子妃觉得苏方假传皇后口谕?” 史瑶笑了,“她不敢,你想多了。我不是怀疑她。前天我才去看过母后,母后无病无痛,今天这么急着宣我过去,一定有大事。”指着日头说道。 阮书抬头一看,快晌午了?心中一紧,忙不迭往外走,坐上马车就去找她夫婿。 史瑶慢慢走到去椒房殿的路口,阮书回来了。没等车停稳当,阮书就迫不及待地说:“这几日只有夷安公主入宫给皇后请安。” “她?”史瑶心中一动,想到早几日听到的传言,对阮书说,“大郎他们回来跟他们说,我说的,哪也不准去,在宫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