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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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晟唇边那丁点儿笑意也没了,他看着她解盘扣的手,突然恨不得掐死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他漆黑的眼睛攫住她,看她褪掉旗袍,犹豫着抚上自己的领带。 在她终于迟疑了一瞬时,齐晟舔了舔牙齿,淡谑道,“怎么不继续?” 沈姒咬了下唇。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他领结处。轻轻一勾,扯落他的领带,然后指尖触到他的衬衫纽扣,动作慢得能把时间碾碎。 她的手都在颤,分明没有那么平静。 一场无声地沉默拉锯战。车内的每一寸空气,都是刻骨的阴冷,冻的人肌骨皆寒,冻的人心脏都在疼。 齐晟面色阴沉得骇人,他看着她那张脸,最后一根弦终于绷断了。 “够了。” 凉意覆上来时,她听到他微沉的声音,“穿好你的衣服下车。” 沈姒在他怀里抬眸,大约是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的转变,一时没有动作。 齐晟扯了下唇角,却不像在笑,笑意不达眼底。他沉冷的视线锁在她身上,自下而上一掠,眸色淡淡的,嗓音也淡,“你再不走,这辈子都别想走了。” 沈姒等的似乎就是他这句话。 她在一旁匆匆整理好旗袍,整个过程没说一个字,只等齐晟降下隔板,说上一句“停车”。车子停下的瞬间她就拉开了车门,完全是一副不愿多待的态度。 车子没完全停稳,沈姒就下去了。 因为氛围不对,两人又生了争执,总助的车速开的极慢,车速堪比散步的速度,差不多随时可以停下。 所以沈姒下车的时候,即使不等完全停稳,也一样轻而易举。 但看着还是很危险,触目惊心。 齐晟脸色微变,再想抓住她,已经迟了,沈姒一探身就出去了。 恍若一阵抓不住的风。 没有任何一丝留恋和不舍,沈姒甚至没有去看他的反应,直接朝着跟他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她比他还翻脸无情。 总助也被侧镜里看到的情形吓了一跳,生怕沈姒出什么事儿,好在他留了个心眼,车速够慢够平顺。不然一个不慎,今晚这场疾风骤雨就会殃及自己。 确认沈姒安然无恙,他才敢从后视镜里看齐晟的脸色,“老板?” 她是多巴不得离开他? “开车,”齐晟脸色沉得骇人,周身都是冷峻的气场,“回去。” - 明公馆内灯火通明,上世纪的建筑保留了异国风情,钟楼附近的礼堂有许多名人做过演讲,峰会告一段落,宾客已经从移步到主宴厅,晚宴才刚刚开始。这种场合,谈的都是生意,但没走程序就都做不得数,聊来聊去都在打太极。 齐晟一身杀伐气,傻子都看得出来他今晚不痛快,没人敢往上凑。 临近散场时,顾淮之朝他过来。 “大哥让我问你,港城那边有几家公司跟你有往来?查明白底细没有?” “怎么?”齐晟掀了掀眼皮。 “有私交的也好,利益往来的也罢,凡是能被人瞎攀扯做文章的,最好尽快断干净。”顾淮之面色一沉,“除了一时半会儿撬不动的,你先让人彻查一遍。” 齐晟微眯了下眼,稍微一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轻笑,“有人想查我的底?” “难说。”顾淮之点了一根烟,懒懒散散道,“不过昨晚在我爸书房里,也看到文件了,没正式批下去,但兴许消息就在这两天,圈子里说不准要多一份儿,贺家这几年倒要熬出头了。” 齐晟倒没多好奇,转了下腕间的佛珠,面色依旧沉郁又冷淡。 “你跟沈姒又谈崩了?”顾淮之淡笑。 齐晟蹙了下眉,也是一声轻笑,难说什么心思,“她把我甩了。” “之前她不就要跟你分吗?你现在才反应过来。”顾淮之挑了下眉,吐出一串烟圈儿,“不过难得,你肯这么放过她。” “放过?”齐晟嗓音沉沉地淡嗤了声。 他的五官拢在夜色里,轮廓分明,目光沉郁,指尖抚过佛珠的梵文纹路,极力把心底的燥意和晦暗的念头压下去,嗓音都是哑的,“等她毕业再说吧。” 再逼她,她可能不肯回国了。 顾淮之轻哂,没再说什么,摆摆手朝路旁停下来的车子走过去。 齐晟虚眯了下眼,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对身后的助理淡声交代道,“你去跟红枫的人打声招呼。” 他沉着嗓子继续,“该打点的打点,让人照顾着点儿,但别做得太明显,我不想听到有人对她嚼舌根。” 总助眼观鼻鼻观心,几乎一秒就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应了一声是。 说来说去,还是沈姒的事儿。 他就是没想到齐晟会交代这么多,跟了齐晟几年,他做事自然是有章程和分寸的,不需要齐晟劳心,再说齐晟这样的地位,也不会对一件小事上心。 今晚的空气都像冰封了,流通的缓慢。 总助不敢多嘴,司机把车开过来时,他替齐晟拉开车门,上车后才公式化地汇报明天的行程和今天还没处理的文件。 车里放了一只笼子,关着他几个月前养的一只鸟,还没来得及挪到后备箱。 “俱乐部那边饲养的工作人员说,最近怎么喂,它都不肯吃东西,只会一遍又一遍撞笼子,”总助跟他解释,“可能是病了,我正好顺道,带去看看。” 哪里是病了? 它只是想飞走,即使碰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都要从他手里飞走。 齐晟拨了下笼子,眸色沉了沉。 “要不要再拍一只回来?”总助看他面色阴沉,怕他怪罪底下的人,“这品种天生难驯,野惯了,确实不太好养活。可能多买一只凑个伴儿,就好了。” 虽然娇贵,也不是珍稀到快灭绝的品种,不是不能寻到一只更漂亮的。 齐晟没搭腔,视线还落在笼子里。 宝蓝色的小鸟已经有气无力地缩成一团,可能是饿得,也可能是撞的。 齐晟半垂着视线,将笼子拎到腿面上,尝试喂它东西。 小家伙根本不领情,抖了抖翅膀,缓慢的往后缩,没理会食物。 再往它旁边放食物,它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撞笼子,一下又一下,用自己勾着金边的喙磕,翅膀被撞的一块皱。 齐晟倏地笑了一声,“真有骨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开始联想沈姒,想她冷漠的态度和头也不回的样子,全然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架势。 一路沉默。 车子停在檀宫别墅前,一人和一鸟才停止了无聊的争斗。 总助替齐晟拉开车门,要接过他手中的笼子,却见他懒懒散散地垂着视线,打开了笼子的挂钩。 他要放它走? 总助略微诧异,也没敢多问。 那只极漂亮的小鸟似乎也不敢相信,勾着金边的喙轻啄自己的羽毛,才小心翼翼地往笼子的出口探。它颤颤悠悠,宝蓝色的翅膀扑簌了两下,出了笼子。 奄奄一息的姿态在出笼子的一瞬间消散殆尽,它像获得新生一样。 没有丝毫留恋,它直接飞走了。 第24章 蓝耳丽椋 你是红枫老总失散多年的女儿…… 沈姒沿着人行道走出了半条街。 川流不息的车辆穿梭而过, 她的脚步略停,在原地站了几秒,余光扫向街边的玻璃橱窗, 可惜映出的范围有限, 让她很想回头看一眼。 她知道齐晟应该走了。 一辆出租车在路边缓下来,司机落了车窗, 好心问了句,“叫差头伐?要落雨咧, 哪能勿打把洋伞哦。” “不用了, ”沈姒勉强听出意思, 笑了笑, “我想自个儿透透气。” 司机摇了摇头,升上了车窗。 出租车离开不久, 天空忽然落雨,少见的夹了点儿雪粒。 沪上的冬天湿冷,新一轮冷空气带着雪粒和细雨来袭, 广告牌被红灯绿酒照得透亮,霓虹的绚烂光线迷滢在夜色里, 迤逦入江, 映得附近透亮。 沈姒也不着急找地方躲避, 伸手触了下, 探到一手潮湿雨意。 恍惚间, 她想到点过去的事儿。 * 沈姒刚跟齐晟在一起的时候, 车祸后应激反应还没完全消除。 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 她需要开灯才能睡着,时不时会做噩梦,吃不下豆腐脑……这些在遇到齐晟前, 她都慢慢适应和恢复了,只剩一样: 她还是见不得车祸现场。 某次傍晚,齐晟去学校接她回家。 她那时候刚参加完晚会,穿着流光溢彩的小礼裙,仙气得像一只美人鱼,整个人都很愉快。但这份愉快因为路遇车祸现场,戛然而止。 那种晕眩感和反胃的刺激翻涌上来的时候,沈姒脑子里居然是“齐晟这辆车好像很贵,全球限量3台,国内只此一辆”和“她要是把他的车弄脏了,就只能去阿拉伯挖石油的家里偷了”。 她强忍着喊了一声“停车”,不等司机停稳就不管不顾地冲下去了。 同样是冬天,夜幕沉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星。微冷的雨丝里夹了雪粒,北风一吹,落在人身上彻骨的寒。 沈姒那天穿了一件特别仙气的超季晚礼裙,像晚霞下潋滟的波光。 但是刚刚下车急,她也没披外套,晚礼裙在冬天就不止显得单薄了,是真的没有一点御寒效果。 她蹲在路边,难受得天昏地暗,竟然也没觉得有多冷。 然后面前忽然压下一道阴影。 一件风衣盖在了她头顶,将她整个人罩了起来。凛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一点檀香,丝丝缕缕地包裹了她,侵略性极重,但莫名让人安心。 齐晟就在她身侧,懒洋洋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