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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清曙无言以对,夺了温夕的酒,仰头闷了。

    *

    尤利亚在自己的休息舱里,他躺在墙壁固定式床铺上,正在查看平板上的报告。

    报告上说,ASAEANA0063号流浪行星,地面0.9G重力,大气比地球上稀薄一点,富含硅、铝、铁等无机物,表面被一层纳米级别的硅元素结晶体覆盖,一切都很完美,除了星球上没有任何有机物的生存迹象。

    这地方没法让生命存活。

    38天的时间,8个班次的探索飞船,这一切又是白费力气。

    他叹了口气,缓缓揉着眉心。

    叮一声,平板上蓦然弹出一段视频。

    视频里,叶子变得金黄,零落挂在枝头,活像叠满了层层金光。

    屏幕里的一切是那么生动,微风拂过,叶片在飘动,细碎的光在其中晃动——他太久没见到这些东西,也许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东西。

    尤利亚伸出手,想碰一碰叶子,却只摸到冰凉的屏幕。

    这种落差更让人崩溃。

    他眼帘低垂,正要低落——那些金灿灿的落叶纷纷扬扬,在他指尖轻点的地方,汇成一朵层叠的花,轻缓绽放。

    尤利亚的心像被点亮了。他喜欢这个微小的惊喜。

    他夸赞道:“创意不错,Hope。”

    第3章 引力   无尽的引力裹挟着他,和星辰一样……

    Hope没有回答,虽然他取得了悬挂电脑的控制权,但这个平板似乎没有自由语音模组,只有固定语言播报功能。他开始尝试改写这台平板。

    尤利亚急忙制止:“算了,留它一条小命吧。”

    Hope只得在平板上打字:“温夕说你很难过。”

    “她说如果我没有胳膊,无法传统地安慰你,可以试着给你放点音乐,或者看些你喜欢的东西安慰你。”

    “谢谢。”尤利亚认真回答,“你很细心。”

    “温夕还说,你是因为你的好朋友韩清曙背叛了你,所以烦心。”

    尤利亚缓缓摇头:“不,不是。我们都是交叉监督,这是他的职责所在。”

    Hope在他的平板上打:“那是?”

    尤利亚抱着平板,调了个舒服的姿势。他换下了严肃凝重的军装,穿了件质地柔软的灰T,让他整个人都亲和不少。

    “你有听说应天剑科研院见到的幽灵球么?他们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整整三天没有出来,但他们却坚称只是看到了一个幽灵球——心理医生坚持是他们臆想出来的,也没有任何人相信幽灵这档子事。”

    Hope:“没有听过。不过刚刚我读取了医生的记录文件,现在我听过了。”

    尤利亚谨慎措辞:“如果我说,我相信他们呢?你会觉得我很荒谬么?”

    Hope如实回答:“我分析过你的所有神经活动和大脑电信号,了解你的思维模式和对话偏好,你是我见过可信度相当高的人类。所以,我不会认为你荒谬。”

    尤利亚被他奇怪的机器逻辑逗得想笑,另一方面,他却从这些话中得到了些宽慰。他想了想,这些事情和谁说都不太合适,也许可以试试告诉Hope。

    “……我相信他们,是因为我见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东西。光球,三天的时间差距,一模一样。”

    尤利亚从平板里调出一副画,这画很简陋,是用最基础的window画图完成的。

    画面主体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牵着一个七拼八凑的小机器人。

    “这幅画是我遇见光球时留下的。”

    尤利亚五岁的时候,海戒寒和索菲·普朗克还没有离婚,他也没有改名,不叫尤利亚·普朗克,还叫海梦悠。

    那天不算风雨交加,反而宁静地很诡异。

    小海梦悠正打算睡觉,眨眼之间,却看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它就像是忽然出现的,又像一直悬浮在空中,很久很久,只是出于奇怪的缘由,人们一开始注意不到它。

    那是一团绒毛般的东西,散发着盛放斑斓的光芒。

    球体里满是浮游的光,飘忽,毫无规律。散着荧光的绒毛,就像脉络,在不停地涌动,像是人类的神经元,又像呼吸般收缩颤栗。

    当时,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冒了出来——这光,应该是活的。

    海梦悠大着胆子,尽量轻地摸到台灯,趁光球不注意,猛地朝它砸了过去。

    他的台灯合金质地,至少有两公斤重。他打算着,要么这球被他的台灯砸落,要么这球一闪而过,他可以趁着这个间隙迅速逃到爸妈的卧室里。

    结果和他猜想的完全不同。

    台灯还没靠近那东西,好像被看不见的放大镜扭了一下,中间的合金支架迅速膨化。

    紧接着,海梦悠发现了更加不合常理的情况——他的台灯,无论砸没砸中,一定会抛物线落地,可这个扭曲的台灯,就那么悬停在空中,鬼魅一般。

    他的眼里映满了杂乱的光线,又好像有人在他的脑中歌唱、低语,他觉得一种古怪的光亮感,自从自己的左心房浮起,顺着气管缓缓向上,一种难以抗拒的吸引感控制住了他,让他从床上坐起来,抬起手,去触碰那个光球——

    他从没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声那么重,一吸一呼,好像就在耳际,无比清晰。

    他的指尖就要沾上那种奇特的绒毛光时,卧室门被猛地打开了,索菲·普朗克,他的母亲,惊诧地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