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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当道士。” 听了他的疑问,郁慈航平静地回答。 “那你是?” “我年幼力薄,不能护你周全,唯有修习道法才能将你留在我身边。” 郁慈航合上他自己买来的道书,对少年说:“只要我破了命数,到时便可葬你了,你亦不必忧心我会遭遇横祸。” 说来说去,居然都是为了他。 少年看了他一会,忽然展颜一笑,揉搓起他柔嫩的脸蛋:“你怎么这么好呀。” 郁慈航好脾气,也不反抗,任由他揉搓,直到他的脸变得红红的,头发也蓬乱了,少年抱着他说:“想学什么尽管问哥哥,哥哥都教你!” 几天后,恶仆喝醉酒跌入河中死了,郁慈航已经听少年讲过他会死于非命,便问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少年动了什么手脚。 “不是不是。”少年说,“我只是看出他死气缠身,命不久矣了。” “他是命薄之人,却两入乱葬岗,那地方遍布阴气、煞气和死气,像他这样的人进了就是找死。” “原本他还有几年可活,都被他自己硬生生折腾没了,这就是报应,谁叫他想害你?是他自找的,你可别同情他。” “不会。”郁慈航摇摇头,追问道,“死气、煞气和阴气有什么区别?” “你听我给你讲……” 少年娓娓道来,倒是能体会为什么李岱想收他为徒了,有个聪明好学又懂事的小徒弟真舒心啊,他都有些痴迷于为人师的乐趣了。 为了锻炼郁慈航的胆量,少年三更半夜带他去义庄,教他利用阴气让棺材震颤,看到他成功了,他笑盈盈地现身,问道:“好玩吗?” 其实并不好玩。 只是看到少年面纱下隐约透出的笑意,郁慈航却说:“好玩。” “小航乖。”少年拍拍他的头,“走啦,回去吧。” 一人一鬼在月色下并肩而行。 白惨惨的月光洒落下来,映在少年的红衣上,总是透出几分诡谲的味道,可郁慈航只觉得他漂亮,漂亮极了。 葱白一般的纤长手指上戴着翡翠扳指,被月光照着,翡翠通体透明,郁慈航心念微动,从颈间摘下自己的长命锁,对少年说。 “我想用它换你的扳指。” “你要和我换?”少年吃了一惊,“你的长命锁是你奶奶送给你的,那么宝贵,你真的要交给我吗?” 若论银钱多寡,翡翠扳指价值连城,可在少年眼中,却远不及郁慈航的长命锁珍贵,因为里面蕴含着家人的心意。 “送给你。” 郁慈航亲手把长命锁挂在少年颈间。 他珍视长命锁,但现在有了更珍视的人,他希望能将他锁在身边,长久地陪伴他。 少年知道长命锁对郁慈航的意义,很是欢喜,毫不犹豫地把扳指摘下来,塞进郁慈航手中:“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我的扳指也送你了。” “嗯。” 郁慈航点头,月光落入他的眼底,重瞳如玉髓一般,煞是动人。 自从这晚起,少年对郁慈航更上心了,他不仅教他法术,更开始教他为人处世之道,改掉那沉默寡言的性子。 受他影响,郁慈航爱笑了,也变得常常与人说话,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相貌,果然招人喜欢了不少,唯有九少爷还是老样子,甚至越来越怕郁慈航。 少年很纳闷,他是捉弄过九少爷几次,但没做得很过分,怎么九少爷就怕成这样了? “或许是他天生胆小的缘故。”郁慈航望着九少爷厢房的窗户,目光沉沉,笑了一下,“不必在意。” 过了一段时日,九少爷疯了。 他在院子里像是看见了什么,受了刺激,疯疯癫癫的,看了多少医生都不见好。 他的母亲终日以泪洗面,一家人愁云惨淡,关键时刻是郁慈航站了出来,说九少爷丢了魂,并为他招魂做法,恢复了九少爷的神智。 族人们轰动了,将郁慈航视为仙童转世,唯有少年浑身发冷。 他看得分明,郁慈航招回来的是孤魂野鬼,他是故意这么干的。 “你要害他?” 待郁慈航回到房中,少年难以置信地问。 “是。”郁慈航承认了,没有给自己找借口。 “可是……为什么?” 少年忽然觉得面前的男孩有些陌生,过去的他是那么干净澄澈,怎么现在……现在却像是变了个人? 是他的教导出问题了吗? 郁慈航目光平静:“我不后悔,我只是为自己报仇。” 少年顿了顿。的确,为了报仇,他自己尚且灭了大官满门,郁慈航又没杀了九少爷,只是多塞了一个野鬼进去,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是郁慈航做错了? 可小航是圣人转世,至善至纯,本不会这么做的。 果真是他不好,他是厉鬼,带坏了小航……也许他是时候离开了。 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踌躇无措,郁慈航突然将他拦腰抱住,双臂收紧,语气有点慌乱。 “是我做错了,年年,我会让他恢复如初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少年摸了摸他的头发,蹲下来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只是觉得……现在你这么厉害了,已经可以自己生活了,我留下来对你也没有什么帮助……” “我向你保证过,我会护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