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袁飞飞被迫无奈,又把刚塞进怀里的醋糖糕拿了出来。 “要吃多少?” 裴芸迷茫地摇摇头。 袁飞飞深吸一口气,又掰了一块。 就在醋糖糕一块又一块被送进裴芸嘴里时,文管家回来了,他进了屋,来到屈林苑身旁,道:“屈老爷,主子已经在前面等着了,吩咐小的请屈老爷过去。” 屈林苑点点头,对裴芸和袁飞飞道:“我去去就回,你们两个莫要胡闹。” 裴芸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袁飞飞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几块糕点上,都没有听见屈林苑说什么。 屈林苑轻笑一声,随文管家离开。 门关上,袁飞飞惊醒。 “哎?人呢?” 裴芸道:“先生去见母亲了。” 袁飞飞哦了一声,然后马上堆了一脸笑,道:“行了行了,不吃了,你还病着,吃撑了容易噎死。” 裴芸皱着眉头,“哪有你这样……” 袁飞飞一边笑一边把剩下的糕点包好,塞进怀里。然后坐在屈林苑刚刚坐的凳子上。凳子不矮,袁飞飞坐在上面脚不沾地,一双小腿晃晃荡荡的。袁飞飞看着裴芸,道:“你说,你好些了没。” 裴芸点点头,“好些了。” 袁飞飞:“那怎么不去书院。” 裴芸的神情有些黯淡,他低声道:“我再、再修养几日。” 袁飞飞:“养膘?” 裴芸脸霎时就红了,支支吾吾道:“谁、谁养膘……” 袁飞飞大笑,道:“别捂着了,都埋里面了。”她一边说,一边伸手将裴芸快要盖到脸上的棉被往下拉,裴芸来不及反应,呀了一声,被子被扯到了肚皮处。 被子下,裴芸穿着一件月白的里衣,未束腰带,领口微敞,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的小胸膛。 裴芸浑身都红了起来,他连忙用手把衣服紧紧包起来,颤抖道:“你!这、这成何体统!” 袁飞飞倒是一脸不在意,她抠抠耳朵,道:“屋里点着火盆呢,又不冷,你捂什么。” 裴芸简直欲哭无泪,他折着腰,脸埋在散开的长发下,手使劲地拉被子。 “快给我!” 袁飞飞也不逗他,又把被子给他盖上了,裴芸吸取教训,手死死地拽着被子,一脸戒备地看着袁飞飞。 袁飞飞又乐了一会,觉得饿了,她跳下椅子,到小桌前细细查看一番。 桌上有粥有菜,也有点心瓜果。 袁飞飞拿筷子戳起一个绿绿的东西,问裴芸道:“哭包,这是啥。” 裴芸看了一眼,道:“是甜瓜。” “哦?”袁飞飞闻了闻,“好香!” 裴芸扭过头,看着袁飞飞,轻声道:“你若喜欢,可以尝尝。盘子里的瓜果都很干净,还没——” 裴芸话才说一半,那边袁飞飞已经毫不客气地一口把瓜咬了下去。 裴芸:“……” “好吃!”袁飞飞拍手,又戳了一块,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裴芸靠着床头,对袁飞飞道:“我听文管家说过,这是西胡独产的果子,西胡离崎水城很远很远,每年胡商万里朝京,才能带来一些。” 袁飞飞唔了一声,道:“那不贵死了?” 裴芸道:“还好……” “是了。”袁飞飞撇了一眼裴芸,乐道:“你住金山里,当然什么都还好。” 她本是开玩笑,谁知裴芸听见后,脸色立马白了白,也不说话了,转过身低头发呆。 袁飞飞:“?” 她拿筷子把盘子里的甜瓜戳了个遍,扎成一个甜瓜串串,拿到床前。 “哭包,给你也吃。” 裴芸摇摇头,轻声道:“你吃就好了。” 袁飞飞皱眉:“你又怎么了?” 裴芸不说话,头更低了。 袁飞飞又好声问了几遍,裴芸还是不说话,袁飞飞心火一窜,啪地一下打在床上。 裴芸吓得一哆嗦,袁飞飞眯着眼睛,道:“我最看不惯你这副死人脸,有事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裴芸被她一吓一凶,眼眶泛了红。 袁飞飞:“你敢哭试试!?” 裴芸的泪珠断了线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流。 袁飞飞:“……” 袁飞飞败下阵来,她抹了一把脸,叹气道:“行了行了,别气。” 裴芸听她这么说,心里更委屈,眼泪流得更厉害了。 可他虽然哭,却不出声音,把所有一切都往肚子里咽,只有眼泪刷刷地淌。 袁飞飞心里烦得不行,但吃了人的嘴短,何况她手里还握着赃物,她也不好再骂人家。袁飞飞试着伸手覆到裴芸背上,裴芸背脊瞬间僵住。 “给你顺顺气。”袁飞飞说着,手掌在裴芸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 裴芸起初不适应,慢慢的也放松了身子,任由身后的小手上上下下。没一会功夫,裴芸止住哭声,只剩下不时地几声抽泣。 袁飞飞耐着性子,道:“好了没。” 裴芸低低地嗯了一声,袁飞飞立马把手拿开了。 她咬了一口甜瓜串串,道:“你把脸上擦干净些,等下先生回来了,别在以为我欺负了你。” 裴芸:“本来就是……” 袁飞飞没听清,“啥?” 裴芸摇头,不再说。 袁飞飞看着裴芸,他低着头,额前长发挡在脸前,半遮住眉眼,冷不防一看,还真透着些憔悴之意。 袁飞飞难得心软一回,道:“哭包,你多注意一下身子。” 裴芸抬头看她,袁飞飞道:“你伸舌头给我瞧瞧。” 裴芸看袁飞飞的神情不像是玩笑,问道:“为何要伸舌头。” 袁飞飞:“你先别管,伸出来我看看。” 裴芸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还是张开嘴,把舌头慢慢探出去些。 袁飞飞看了一眼,道:“行了。” 裴芸抿抿嘴,道:“你是在给我看病?” 袁飞飞挑眉,“你知道?” 裴芸轻笑道:“母亲给我找的郎中也让我伸过舌头。” 袁飞飞哼哼两声,道:“他们都怎么说你的。” 裴芸:“你先说说你的。” 袁飞飞道:“你浑身乏力,精神不振,少气低微,舌质淡,胖嫩,这都是气虚之兆。” 裴芸惊讶地瞪大眼睛,“给你说中了,郎中们都这样说过,你还懂医术?” 袁飞飞嘴里甜瓜嚼得稀碎。 懂个屁。 不过她好歹跟马半仙混过几年江湖,不懂也能装懂,反正江湖郎中翻来覆去就这几套词。 袁飞飞看着裴芸满脸的崇敬,心里飘起来,道:“所以,你家里这么富裕,你是怎么弄得这么弱的身子,没人教你习武么?” 裴芸摇摇头,道:“我喜读书,不喜兵武。” 袁飞飞:“一点都不练?” 这一点上,裴芸倒是坚持己见,他看着袁飞飞,道:“我非是看不起习武之人,不论诗书还是武功,其中都自有大道,只是我认为,兵武过于暴戾,即便是救人,也易伤人,非我所好。” 袁飞飞咬瓜的嘴停下,看了看裴芸。 裴芸被他看红了脸,慌忙中低下头,小声道:“你、你也别瞧不起书生,书生虽体弱,可、可也是有骨气的……” 袁飞飞盯着他看了半天,而后转过头,吭哧一口又咬下半块甜瓜。 裴芸还想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吱吱哇哇的声音。 袁飞飞和裴芸都顿住,听着外面的声音。开始时断断续续,后来慢慢的顺畅起来,没一会裴芸和袁飞飞都听懂了,外面有人正在吊嗓子—— “浅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回眸入抱总含情——痛痛痛,轻把郎推,渐闻声颤,微惊红涌——” 那吊嗓子的听来年纪也不大,唱调还有些不稳,但胜在嗓音嫩里带sao,一句词唱得百转千回,悠悠长长。 袁飞飞瓜都不吃了,走到窗子口。 她没注意到身后的裴芸坐在床上,听着这动静,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发抖。 外面的人还在唱—— “试与更番纵,全没些儿缝,这回风味忒颠犯——动动动,臂儿相兜,唇儿相凑,舌儿相弄——” “混账——!!”身后一声怒喝,给袁飞飞吓得一蹦,她转过头,“你干什——” 裴芸脸色发黑,竟是从气得从床上下来了,他赤着脚,朝门口大步走过去。 “来人!来人——!” 他几声大叫,外面唱歌的也闭嘴了,没一会,就听楼道里噔噔蹬蹬的声音,一个小厮从外面进来,恭敬道:“少、少爷有何吩咐?” 裴芸满脸怒气,喝斥道:“外面是何人!?” 那小厮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苦着脸,道:“是前面训教的一个小娘,本来叫她练嗓子,可谁知道她跑这练来了,是小的没看住,这就把她带回去。” 裴芸怒气未消,“前院之事一概不许带入府中,你难道不知?” 小厮跪下磕头,不断认错,“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裴芸又狠训了几句,才让小厮离开。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境,忽觉背后一阵凉风,他转过头—— 袁飞飞不知何时,搬了椅子到窗边,此时开着窗子,她站在椅子上,手肘支在窗户边,一边吃甜瓜一边往下面看。 裴芸赶忙走过去,要把窗户关上。可刚一迈步,就见袁飞飞冲着院子里笑了。那目光好似与什么人对上了眼。 她托着下巴,朝外面道:“叫什么——?” 静了静,院子里传来一道清亮粘软的声音。 “落入春宵的凌花唷——”就算是报名,这动静也是夹着不伦不类的唱调。 袁飞飞放下瓜,哈哈大笑。